第7章 第7章惜春怨:宁府罪眷受冷

“我明日再去求求鸳鸯姐姐,” 尤氏咬了咬嘴唇,嘴唇干裂得发疼,是冻的,嘴角都起了层白屑,“鸳鸯姐姐在老太太跟前说话管用,或许能讨些炭火来。姑娘你身子弱,去年冬天就冻了手,指头上的冻疮破了流脓,疼得连笔都握不住,今年再冻着,可怎么好?”

惜春却摇了摇头,笔尖在宣纸上轻轻一勾,潇湘馆的窗棂便显了出来。那窗棂画得极细,一笔一笔,连木纹都描了出来,像真的能透过窗纸,看见里面的竹椅上搭着黛玉的藕荷色披风。“不必去求。” 她的目光落在纸上,眼神里没了往日的稚气,多了几分冷冽,像结了冰的湖面,“咱们本就是寄人篱下,求来的炭火,喝来的茶水,都带着旁人的白眼。今日求鸳鸯姐姐,明日就要求平儿姐姐,往后还要求更多人,这样的日子,不如不过。”

她说着,抬手想蘸些墨,胳膊肘却不小心撞了墨锭 —— 那墨锭是普通的松烟墨,比不得从前的徽墨,边缘已经磨得圆润了,上面的字都模糊了,此刻被她一撞,“嗒” 地一声,一滴浓墨落在宣纸上,正好落在潇湘馆的窗下,像一滴凝住的泪,黑得发亮,晕开的墨痕像泪渍,在雪色的宣纸上格外扎眼。

惜春的手猛地停住了。她盯着那滴墨,眼神有些发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笔杆是普通的竹制,上面没有任何花纹,被她握了这么久,磨得有些光滑,带着点体温。忽然,她的嘴角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里的冷冽淡了些,多了点柔软的光,像冰面上融了个小坑。

去年腊月初,也是这样的雪天。那时大观园还没散,她和黛玉、探春在潇湘馆赏雪。黛玉穿着件藕荷色的披风,披风的料子是上好的云锦,上面绣着暗纹的梅花,风一吹,披风的下摆轻轻晃,像朵盛开的荷。黛玉手里捏着一枝红梅,花瓣上沾着雪,她笑着说:“这雪下得好,明日咱们煮酒论诗,让宝姐姐也来,她的‘冷香丸’配热酒,正好解腻。” 探春坐在旁边的竹椅上,手里捧着暖手炉,炉子里是陈皮,暖得空气里都是香的。探春说:“四妹妹,你不是要画大观园吗?今日雪天,景致最好,正好画下来,日后咱们散了,也有个念想。” 黛玉也附和:“是该画,咱们这园子,日后怕是难再有这样的雪景了。”

那时的潇湘馆,炭盆里烧的是银丝炭,暖得能烘热衣裳。黛玉教她研墨,说 “墨要研得慢,才匀,像人心绪要静,才明”,黛玉的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握着墨锭在砚台里慢慢转,墨汁渐渐浓了,散着松烟的香,还掺着点冰片的凉。惜春画到潇湘馆的竹影时,总也画不好竹枝的风骨,黛玉就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教她,说 “竹要画得有气,不能太柔,也不能太刚,像咱们女儿家,看着软,心里却有主意”。那时的笑声,能飘到沁芳闸去,连院外的梅花,都像是被笑声染得更艳了,雪落在花瓣上,都舍不得化。

可如今呢?黛玉没了,灵堂里的白幡还在飘,探春远嫁海疆,连封信都难传来,大观园被抄了,官差拿着封条贴门时,她远远看见潇湘馆的竹子被砍了,竹枝扔在雪地里,绿的叶、黄的竿,混着雪,像泼了一地的碎玉。她手里的墨锭,研得手疼,也没研出那时的香;她画的潇湘馆,再没人替她改笔;她身边的炭火,冷得像冰。那滴墨落在纸上,像个疤,提醒着她,从前的繁华,都成了泡影,一吹就散。

“姑娘,别画了,歇歇吧。” 尤氏见她脸色发白,嘴唇也没了血色,连唇线都淡了,忙伸手想把宣纸收起来,手指刚碰到纸边,就被惜春按住了。惜春的手很凉,按在宣纸上,像块冰,却很用力,指尖都泛了白,纸边被她按出了褶皱。她拿起笔,蘸了些淡墨,笔尖在那滴浓墨上轻轻一点,然后往下拉,拉成一道细枝,再往上勾,勾出几片花瓣 —— 原来是一枝被雪压弯的梅枝,那滴浓墨恰好成了梅枝上的冻雪,黑得发亮,衬着旁边的竹影,竟有几分凄艳,像极了去年潇湘馆外的红梅。

“画完它。” 惜春的声音依旧清淡,却多了几分固执,像院外的老梅,明知风雪大,却还是要开,哪怕花瓣冻得发僵。她的笔尖在宣纸上移动,比之前更慢了,每一笔都像是在跟什么较劲,“把大观园里的景致都画下来,日后…… 也好有个念想。”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宣纸上的 “怡红院”,那里还没画完,只描了个门框,门框上的铜环都没画,她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宝玉哥哥如今在黛玉姐姐的灵前守着,灵堂里怕是也没炭火,他身子弱,一冻就咳嗽,怕是也冷得很吧?”

三、旧物寄情:玉坠磨亮忆前尘

尤氏站在旁边,看着惜春的侧脸。惜春的头发用根素银簪子挽着,簪子的银皮也磨得露了白,在微光里泛着淡光,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眉眼,只露出一点下巴,线条很尖,像她画里的梅枝。风从破窗缝里钻进来,吹得碎发轻轻晃,惜春却没在意,只是盯着宣纸,笔尖在纸上移动,留下细细的墨痕,墨痕干得慢,在纸上泛着水光。

尤氏的手又攥紧了那块银镶玉坠子,玉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让她想起贾珍送她坠子的那天。那天是她三十岁生辰,宁府正院摆了酒,戏班子唱着《牡丹亭》,贾珍喝了些酒,脸红红的,拉着她的手,把坠子放在她掌心,说 “尤氏,跟着我这些年,委屈你了。这坠子你戴着,往后我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那时贾珍的手很暖,掌心有层薄茧,是常年握马鞭磨出来的,糙糙的,却很有力量。她当时还笑,说 “爷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喝多了胡话?” 贾珍也笑,把她的手攥得更紧,说 “自然是真心话,我贾珍虽荒唐,却也知道疼你”。可后来呢?贾珍还是荒唐,还是把她晾在一边,可就算那样,他也没让她受过冻,没让她像现在这样,为了炭火,去看别人的白眼,去听那些刻薄话。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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