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续:贾宝玉云游记》第一卷《残园泣血》第 1 章锦衣裂:宁府抄籍惊残梦
乾隆二十八年冬,腊月十二。
天还未亮透时,宁国府后巷的青石板路已被薄雪裹住。雪粒子细得像江南织娘筛过的蚕丝,又带着北方寒冬的硬气,借着西北风往人衣领里钻 —— 落在脖子上是凉的,沾在鬓角融化了,就成了湿冷的水痕,顺着皱纹往衣领里渗。张婆子提着半桶热水往角门走,铜提梁被夜霜冻得发滑,她哈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散了,指节捏得泛青,指腹上那道旧年冻疮裂了道小口,沾了点热水蒸发的蒸汽,又痒又疼,像有小虫子在肉里爬。
往日里这个时辰,角门早该开了。小丫鬟们会举着竹扫帚,把门前的雪扫出条三尺宽的路来,连青石板缝里的残雪都要抠干净,露出底下青黑的纹路;守角门的老周头总爱隔着门喊她 “张嫂子,热水先给我舀瓢”,那声音裹着旱烟袋的焦苦味,暖烘烘的,像灶上刚温好的米酒。可今日偏生静得蹊跷,连巷口王记早点铺的梆子声都没传来 —— 往常这时候,“咚、咚” 的梆子声早该绕着巷子转了,混着炸油条的油香,勾得人肚子直叫。
“莫不是老周头昨儿喝多了,还没醒?” 张婆子嘀咕着,枯瘦的手往朱漆角门推去。门轴上的铜活还是前年中秋时上的油,如今早干了,往常推起来总 “吱呀” 响,像老婆子咳嗽时漏了气,今日却没费什么劲,竟轻轻开了道缝。冷风裹着雪沫子灌进来,带着股子冰碴子似的寒气,直往她单薄的棉袄里钻,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往门里瞥了眼 ——
廊下那几盏羊角灯还挂着,是前年元妃省亲时宫里赐的,灯面上绣着 “福寿绵长” 的缠枝纹,金线都还亮着,可今儿一盏都没点。黑沉沉的灯笼罩在廊柱上,像瞎了的眼睛,连灯穗子都垂着头,沾了雪,沉甸甸的。庭院里的积雪没被碰过,平平整整铺了一层,白得晃眼,连个脚印都没有,只有院角那株老梅还立着 —— 去年此时,这梅树早开得满枝通红,花瓣落下来能铺半寸厚,踩上去软乎乎的,还带着甜香;今年却只疏疏落落地缀着几个花苞,青绿色的花萼裹着雪,被压得垂着头,像受了委屈的小丫头。
“怪哉……” 张婆子心里发毛,提着水桶的手又紧了紧。桶底的热水晃出来几滴,落在青石板上,“滋” 地一声,瞬间就结成了小冰粒,连点水痕都没留下。她在宁国府当差快三十年了,从贾珍的媳妇尤氏刚进门时就在 —— 尤氏嫁过来那天,府里摆了三十桌宴席,红绸子从大门一直挂到后园,连廊柱上都缠了彩线;丫鬟们都穿着粉绫袄,手里捧着银盆,盆里的桂圆莲子汤冒着热气,甜香飘得满巷子都是。她还记得尤氏那天穿的嫁衣,水红撒花软缎,裙摆拖在地上,绣着百子图,走一步都要两个丫鬟扶着;贾珍穿着大红吉服,胸前绣着蟒纹,笑得嘴都合不拢,还赏了她两个银锞子,沉甸甸的,压得她手都麻了。
后来贾蓉娶秦可卿,更是热闹。府里连摆了半个月的宴席,夜里灯笼从大门一直挂到后园,红的、黄的、绿的,映得雪都成了彩色的。戏班子在正厅唱《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的调子飘得满院都是,秦可卿穿着水红撒花袄,坐在贾珍旁边,笑起来眼尾有颗小小的痣,手里还剥着橘子,橘瓣的甜香飘到张婆子跟前提,她都不敢抬头看。可再冷清,也没像今日这样,静得能听见雪落在梅枝上的 “簌簌” 声,连自己的心跳都显得格外响,“咚咚” 地撞着胸口,像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忽然听见远处传来 “哒哒” 的马蹄声。那声音起初还远,像是从街东口来的,裹在风里,闷闷的,像敲在棉花上;没片刻就近了,越来越密,越来越沉,像是有无数匹马在往这边跑,蹄子踏在雪地上,“噗嗤噗嗤” 地溅起雪沫子,混着马蹄铁碰着青石板的 “叮当” 声,听得人心里发紧。张婆子慌了,忙把水桶往门后一藏 —— 桶身撞在墙上,发出 “咚” 的一声轻响,她吓得赶紧捂住嘴,枯瘦的手指按在嘴唇上,连呼吸都不敢重了,只从门缝里往外看。
街面上的雪被踏得稀烂,黑一块白一块,像泼了墨的宣纸。一队穿着藏青号服的兵丁正往这边来,号服的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却洗得发白,浆得硬挺,看着就透着股肃杀气。每个兵丁肩上都扛着长枪,枪杆是枣木的,油光发亮,枪头却裹着黑布,只露着一点寒光。领头的是两个戴顶戴的官儿,一个穿石青色补服,补子上绣着锦鸡,是五品官;一个穿深蓝色补服,补子上绣着鹭鸶,是六品官。两人都骑着黑马,马身上的鬃毛梳得整整齐齐,马蹄子上裹着防滑的毡子,踩在雪地上,溅起的雪沫子溅到旁边铺子的门板上,留下一个个湿印,很快又结成了冰。
兵丁们手里都拿着铁链子,铁链子在雪光里泛着冷光,每走一步就 “哗啦” 响,像毒蛇吐信。腰间的腰刀悬着,刀鞘是黑色的,上面裹着牛皮,刀鞘上的铜环 “叮当” 响,随着脚步晃来晃去。张婆子看着,腿肚子直打颤,连指头上冻疮的疼都忘了 —— 她活了五十多岁,只在年轻时见过一次兵丁,还是先帝南巡时的护驾兵,可那些兵丁都带着和气,哪像今日这些人,眼神里都带着冷意,像要把人冻住。
“这是…… 这是冲谁家来的?” 张婆子捂住嘴,声音发颤,连牙都开始打哆嗦。宁国府在这条街上住了百十年,虽说这些年不如从前风光,可也是皇亲国戚 —— 贾母是史侯之女,王夫人是王家的小姐,连宫里的元妃都是贾家的姑娘,怎么敢这么明火执仗地带着兵丁来?她想起上个月,赖二还跟她说,贾珍去北静王府赴宴,回来时带了两坛御赐的酒,酒坛子是青花瓷的,上面还印着龙纹;府里还请了戏班子唱了三天,连城里有名的旦角苏玉卿都来了,唱的《霸王别姬》,听得贾珍直拍桌子。怎么转眼就……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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