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那队人马已经到了宁国府大门前。领头的石青补服官儿勒住马,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气裹着马腥味,飘得老远。他从怀里掏出张黄绸子,绸子边缘绣着金线,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宫里的东西。他展开来,手臂伸直,尖着嗓子喊,声音裹在风里,却字字清晰,像冰锥子似的扎人耳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国府贾珍,贪赃枉法,勾结外戚,克扣宗祀银两,私藏违禁之物,着步军统领衙门即刻查抄家产,锁拿贾珍、贾蓉父子归案,其余人等不得阻拦!钦此 ——”
最后一个 “钦此” 刚落,两个兵丁已经上前。他们手里的大铁锤足有碗口大,木柄上缠着防滑的布条,布条都被汗水浸得发黑了。“咚” 地一下,铁锤砸在宁国府那两扇朱漆大门上,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响。门环上的铜兽首是康熙年间造的,黄铜浇铸,沉甸甸的,被砸得晃了晃,发出 “嗡” 的一声响,连门楣上的灰尘都震得落了下来,混着雪,落在地上。
门上 “敕造宁国府” 五个鎏金大字,金箔已经有些剥落,露出底下的红木,在雪光里泛着冷光。那五个字还是当年贾代化当差时请人写的,笔力浑厚,如今被雪一盖,竟显得有些模糊,像是也被这一锤震得失了色。
门内终于有了动静。先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噔噔噔” 地从正房方向传来,像是有好几个人在跑,混着丫鬟们的尖叫。最清楚的是小红的声音,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来人啊!外面有人砸门!赖管家!赖管家在哪?快开门啊!” 然后是管家赖二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还透着股子傲气,像往常呵斥小丫鬟那样:“慌什么!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宁国府门口撒野?是活腻了不成?”
可没等赖二走到门口,大门 “吱呀” 一声被撞开了。门轴断了一根,“咔嚓” 一声脆响,像骨头断了似的,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台阶下。兵丁们蜂拥而入,手里的铁链子 “哗啦” 响,像一群毒蛇闯进了院子。见人就推,有个小丫鬟没躲开,被一个兵丁推得撞在廊柱上,“哎哟” 一声,手里的铜盆掉在地上,“哐当” 一声,滚出老远,盆里的水洒在雪地上,瞬间就结了冰。
赖二刚想拦,就被一个兵丁按在地上。那兵丁的膝盖顶在他的后腰上,硬邦邦的,疼得他 “哎哟” 一声,眼泪都快出来了。“不许动!奉圣旨查抄,敢拦就是抗旨!” 兵丁的声音粗哑,带着股子烟味,喷在赖二的脖子上,凉飕飕的。
“抗旨?” 赖二挣扎着抬头,雪落在他的脸上,冰凉的,顺着脸颊往下流。他看见门外的官儿和兵丁,脸一下子白了,白得像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官爷…… 官爷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府里可是…… 可是皇亲国戚啊!贾珍老爷是世袭的三品爵威烈将军,怎么会贪赃枉法?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弄错?” 石青补服官儿下了马,踩着雪走进来。他的靴子是黑缎面的,靴底钉着铜钉,碾过地上的雪,留下一个个小坑,雪沫子从钉眼里挤出来,又很快被新的雪盖住。他走到赖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像冰,连眉毛都是冷的:“贾珍在哪?叫他出来!再磨蹭,连你一起锁了!别以为你是宁国府的管家,就能跟圣旨抗衡!”
赖二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起自己昨天还在跟账房先生对账,看着库房里的银子,心里还想着年底能拿多少赏钱;想起自己平时在府里的威风,小丫鬟们见了他都要低头行礼,连婆子们都要让他三分。可现在,他被按在雪地里,后腰疼得像要断了,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的正房里,贾珍刚穿好中衣。那中衣是杭绸的,月白色,领口绣着暗纹,是去年尤氏给他做的 —— 尤氏的手巧,暗纹是缠枝莲,针脚细得像头发丝,摸起来软乎乎的。昨儿夜里他跟几个狐朋狗友喝到半夜,喝的是北静王府送的御酒,酒是琥珀色的,甜丝丝的,后劲却大,现在头还昏沉沉的,太阳穴 “突突” 地跳,像有小锤子在里面敲。
听见外面的吵闹声,他不耐烦地骂:“哪个奴才在外面吵?把他拉出去打二十大板!没看见爷还没起吗?耽误了爷的事,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他一边骂,一边伸手去拿床边的玉如意 —— 那玉如意是和田玉的,白得像雪,是他去年从一个古董商手里买来的,花了五百两银子,平时没事就拿在手里摩挲,玉的温润能压下心里的火气。
可还没等他碰到玉如意,房门 “砰” 地被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发出 “咚” 的一声巨响,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落了下来,落在他的中衣上。两个兵丁闯进来,他们的号服上沾着雪,带进一股寒气,混着外面的风雪味,直往屋里钻。手里的铁链子直对着贾珍就套过去,铁链子上的铁环 “哗啦” 响,带着股子铁锈味,像血腥味似的,呛得贾珍鼻子直发酸。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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