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迎春照例在房中查阅账册,却见平柱突然闪身走了进来。
迎春急忙让人在外守着,随即将门关好,低声问道:
“你怎么这时间过来了?没被人发现吧?”
平柱轻声说道:“夫人放心,这会老爷去了兵部,李嬷嬷出门去了,没人发现。”
迎春接着问道:“你这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平柱说道:“是下月的骑射大赛。前晚谢大人告诉我说他已跟夫人见过面,如果夫人问起不必隐瞒。我这段时间一直来往于谢府,也是为了此事。”
他顿了顿,接着说:“孙老爷安插在谢府的内应名叫周力,李嬷嬷派我每隔三五天便去一次谢府与周力互通消息。前段时间周力告诉我说,谢大人正全力准备下次的骑射大赛。这是一次展露实力的好机会,如果被上封相中,是及有可能当上下一任兵部侍郎。前些日子,谢大人特地从西域购得一批大宛良驹,这段时间正加紧训练。我已将此消息告知了老爷,他命我让周力给谢大人的马做点手脚,好让它们在比赛时失前蹄。”
迎春不禁哑然失笑,这孙绍祖和谢康倒想到一处去了。她又问道:
“这事谢大人知晓吗?”
平柱回答:“我准备今晚前去谢府告知谢大人。他曾经说过夫人会有筹谋,所以我先来与夫人商议一下。”
迎春沉思了一番,开口说道:“你让周力照老爷的吩咐去做便是。”接着,她提笔写了封信,密封好后交给了平柱:“你今晚去谢府时将这封信交给谢大人。切记,勿让人发现!”
晚上,孙绍祖回到房中,向迎春问道:“夫人,你家嫂子最近可有消息吗?今日兵部可热闹了,骑射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次我要能赢了谢康,你再让嫂子加把劲,兵部侍郎就非我莫属了。”
迎春回道:“老爷,我正想与你说此事。前日嫂子来信说,你只须在此次骑射大赛中好好表现,不要出什么意外。若能取胜,这兵部侍郎定然非你莫属。倘若不能取胜,只要别出什么差错,她也会想别的法子替你周旋。”
孙绍祖闻言大喜:“好,好,如此我就放心了。”
迎春接着说道:“老爷,虽有嫂子帮忙,可咱们自己也要争气。倘若你赢了,不仅在同僚间得了脸,讨得上封欢心,嫂子他们行事也更加容易。所以,为保万全,老爷你自己也得加紧练习。”
孙绍祖点点头:“嗯,夫人说的是。往后几天我就在马场练习,府中事务就交给夫人了。”
迎春笑道:“老爷且放心去就是。“
接下来几天,孙绍祖天天泡在马场练习骑射,连女色都甚少亲近。迎春和府上一众女子倒也落得清静。
终于到了大赛这天。
天刚蒙蒙亮,孙绍祖便早早起身,特意让人着重打扮了一番。他穿了件大红袍,刻意将平日散漫惯了的头发用紫金冠束上,又踩了双镶金马靴,整个人看上去焕然一新。
迎春在一旁笑道:“今天可是个重要的日子,老爷这仪表也得一丝不苟啊!”
幼容也在一边啧啧称赞:“老爷,你打扮起来,还真挺像一位大将军,威风凛凛的,任谁看了都要敬三分。”
孙绍祖得意的望着屋中的仆役问道:“你们说,老爷我威不威风?”
一众仆役赶紧跪下,齐声高呼:“老爷威风八面,无人能比!”
孙绍祖满意的哼了几声:“好!要是能把谢康比下去,得到柳大人的欢心,我这兵部侍郎的位置就十拿九稳了!”
外面的小厮在门口喊:“老爷,都准备好了,时辰到了,可以出发了。”
孙绍祖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府门,跨上一匹高头大马,带着几名仆从得意洋洋的走向比赛场地。迎春望着他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到了场门外,孙绍祖毫无意外的遇到了死对头谢康。谢康今日也打扮不俗,他本就比孙绍祖生的端庄,今日更是气宇轩昂,一身飘逸的白衣潇洒俊逸,两相比较下将孙绍祖衬得活像一只大红公鸡。
二人对视了一阵,谢康率先开了口:
“孙大爷今日打扮的甚是威风,看来是志在必得啊!“
孙绍祖哈哈大笑一阵:“谢康,我今日鸿运当头,你还不早早认输,免得待会出丑。“
谢康微微一笑:“孙大爷不要言之过早,毕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孙绍祖脸色一变:“哼,死到临头还嘴硬。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谢康依然从容不迫:“那就赛场上见分晓!“
孙绍祖得意的瞟了谢康的马一眼,随后大笑着进了场。谢康神色自若,紧随其后。
兵部的人陆续到来,赛场上逐渐热闹起来。大家正摩拳擦掌,突然听到有人高喊:“柳大人到——”
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走上看台中央,他便是兵部尚书柳因。下面的人纷纷跪下行礼:“参见柳大人!”
柳因开口说道:“今日兵部骑射大赛,诸位需严守礼法,认真参赛。若有谁违反了比赛规则,借机生事,本官定不轻饶!”
众人俯首齐声说道:“谨遵柳大人教诲!”
柳因抬手:“诸位免礼平身!”
待柳因坐定,众人也纷纷起身,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判官走到台前,开始宣布比赛规则:
“今日骑射大赛,采取三局两胜制。二人一组,正中靶心者为胜。单局胜者进入下一轮比赛,最终决胜者为魁首。“
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响,第一轮比赛正式开始。赛场上马啼声声,尘土飞扬,叫好声一阵响过一阵。兵部的人大多身手敏捷,弓马娴熟,靶心上的箭越来越多。射中者志得意满,射偏者垂头丧气的离场。
比赛不断进行,陆续有人被淘汰,最终只剩下孙绍祖和谢康二人。
判官走上前开口:“下面是最后一轮骑射,获胜者将成为本次骑射大赛的魁首。上一轮获胜的二位是谢康、孙绍祖。有请二位准备参赛。”
谢康从容的骑着马走进场地,前几轮的比赛已让他胸有成竹。□□的白马在赛场上飞奔,逐渐跟一袭白衣的主人融成一个白色的影子。只见他熟练的拿出弓箭,搭上弦,只听得“嗖”的一声,箭头稳稳落入靶心。周围响起一片欢呼。
孙绍祖迫不及待的骑上马,瞧见谢康过来,傲慢的瞥了他一眼,便进了场。他拿出弓箭,却并不着急拉弦,只先绕着赛场跑了几圈,似乎想让众人看到他的威风,把谢康比下去。
他往谢康的位置瞟了过去,只见谢康正轻笑着望着他,眼神中似有不屑,顿时一股无名火起,顺手搭上弓,拉满弦,将箭对准红心,只听得“嗖”的一声,同样正中靶心。
孙绍祖收起弓箭,得意洋洋的瞅了谢康一眼。
只见谢康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来,面不改色的冲孙绍祖拱手行礼。孙绍祖冷哼一声,随即调转马头走下场地。
骑射场上,谢康的马正在飞奔,那马看上去膘肥体壮,训练有素,精力十足。但跑了一会,便无力的慢了下去,甚至不动了。
孙绍祖得意的看着这一切,却见谢康不慌不忙的上前对判官说道:“大人,小人的马此刻有些不适,不如让孙大人先进行第二轮。”
判官点点头,孙绍祖骑着马洋洋自得的走上前来,轻蔑的看了谢康一眼。谢康笑笑,牵着马从容的走下场地。
孙绍祖精神抖擞起来,正准备大展拳脚,忽然感觉跨下的马似乎不听使唤,发起狂来,任他怎么控制也无用,折腾一番竟直直将他摔下马背,直奔场上其他的马而去。
马群突然纠结在一处,各种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比赛不得不暂时中止。
休整了一柱香的功夫,马群安静下来。谢康重新牵来一匹马上场,这马似乎比前一匹更加精神,在赛场驰骋了两周后,谢康纵然一跃,从马背上跳起,在空中回身拉开弦,只听得空气中传来三声破弦的声音,连发三箭,箭箭正中靶心。
谢康稳稳的落在马背上,收起弓弦,向众人拱手致礼。
四周响起更大的惊呼声,这一套高难度动作连台上的柳因都情不自禁的鼓起掌。
孙绍祖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上了自己的马,谁知那马又将他摔了下去。他恼羞成怒般狠狠抽了它几鞭,终于将马控制住。他重新跨上马,走进场地,拉住弓弦,接连摔两次后,他有些头晕脑涨。想到刚才谢康出彩的表演,他一阵急火攻心,竟然脱靶了。
孙绍祖大惊失色,正欲想办法找补,却只听见判官在台上大声说道:“今日骑射大赛,最终获胜者为——谢康!请谢康走上前来。“
听到结果,谢康自然喜不自胜。众人也都围了上来冲他道贺。谢康与众人还礼过后,便走到台前,双膝跪地恭敬的冲柳因施礼:
“谢康参见柳大人!“
柳因满意的看着谢康:“谢康,你今日的表现真令我大开眼界。没想到,你竟有这么好的身手。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谢康回道:“大人过奖了,谢康能有今日,全凭大人栽培。今日谢康侥幸取胜,全赖诸位承让。“
柳因微笑着点点头:“好!谢康,今日骑射大赛你能力出众拔得头筹,本官定会禀报皇上,必有重赏!“
谢康高兴的叩头行礼:“谢康多谢大人!“
谢康走下台,兵部众人再一次围上来冲他欢呼恭贺。而另一边的孙绍祖看到这一切,还在怒目切齿,突然听到柳因叫他。
孙绍祖赶紧走上前跪拜:“参见柳大人。“
柳因问道:“孙绍祖,今日为何马失前蹄?“
孙绍祖一脸窘迫:“大人,小人,小人也不知为何。小人的马一向温顺,许是,许是今日未见过这样的场合,有些受惊。“
柳因面色不悦,语气有些凌厉:“孙绍祖,你今日的表现本官都看在眼里。望你回去后勤加训练。幸好今日只是同僚切磋,倘若上了战场,就不只是马失前蹄这么简单了。“
孙绍祖浑身颤抖:“是,小人明白,小人以后一定好好训练,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一边擦擦额头的汗。
柳因看他的样子直摇头,挥挥手让他早早退下了。然后继续说道:
“诸位,今日兵部骑射大赛到此结束。兵部自会论功行赏,请各自归位!”
众人跪下齐声高呼:“恭送柳大人!”
来到场外,孙绍祖拦下将要离去的谢康,面色不善。
谢康倒是见怪不怪,拱手淡淡一笑:“孙大爷,今日承让了!”
孙绍祖恨恨的说:“谢康,你别得意。定是你给我的马做了手脚,要是让我查出来,一定不会放过你!”
谢康笑道:“孙大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好自为之。”
孙绍祖冷哼一声,转身便走。谢康望着他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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