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祖浑浑噩噩的倚在床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短短几日,他从一个不可一世的官家公子沦落为人人喊打的囚徒。此刻的他,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众叛亲离墙倒众人推。细细回想起来,孙府上下竟无一人真正忠心于他,落到这步田地也无一人肯帮他一把,最有可能帮他的亲信李嬷嬷前些日子也被自己亲手送进了兵部大牢。现在,连唯一的儿子也不是自己的,他只觉得精神支柱轰然倒塌,而一贯目中无人的性格又让他实在不甘心就此认命。
于是,他就这样累了便睡,醒了便骂。尽管无人理睬,他依然一刻不停的闹腾。他心中有太多不甘和气愤,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宣泄心中的怒火。期间不断有人进来,有的是给他送水送饭食,剩下的无一例外都是来找他寻仇,或打,或骂,或踹,却无一人真正给他个痛快。几次下来,他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却仍止不住叫骂。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孙绍祖有些疑惑,听动静来人有好几个,但步调齐整,声音有力,不像是这府中人。难不成是兵部来人了?正思量着,门被推开,迎春带着几名兵部衙役走了进来。
迎春瞧见床边的孙绍祖,此刻的他衣杉凌乱,披头散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像极了街边落魄的乞丐,心中升起一阵快意。她不露声色的对衙役说道:“大人,我早听闻我家老爷犯下大案,怕他忤逆朝廷畏罪潜逃,所以就将他关在府中。现在,有大人作主,我就放心了。请大人快将他带走吧。”
衙役初进房时也是大吃一惊,突然瞧见平日衣冠楚楚趾高气扬的孙大爷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他们凑上前问道:“孙大爷,你这是怎么了?”
孙绍祖早已不堪忍受这几日的折磨,盼着有人来解救他。现在兵部的人已在眼前,他又记起前日迎春所言,怕兵部是来抓他去问罪,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如何开口。
衙役见他沉默不语,也不再追问。既有公务在身,他们便直起腰大声说道:“尚书大人有令,命孙绍祖即刻去兵部!”
说罢,几名官差不由分说将床边的孙绍祖拉了起来,这一拉牵动了孙绍祖腿上的伤口,疼得他哇哇大叫。官差也充耳不闻,见他走路不方便,索性架着他就出了门。
迎春瞧着一行人渐行渐远,脸上浮现出久违的满足。绣橘开口问道:“姑娘,姑爷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吧?咱们是不是成功了?”
迎春点点头坚定的说:“不错,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们筹谋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能看到恶人的下场了。往后,咱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咱们可以正常的过日子了。”
众人来到兵部大堂,柳因已身着官服,坐的端端正正。一旁坐着的是已成兵部侍郎的谢康,照样一身官服,看着比往日更具威严。整个兵部大堂透着一股肃杀的氛围。
孙绍祖的心头没来由狂跳不止。衙差押着他跪了下来,腿伤让他无法跪得端正,他只能半跪半趴着叩头:“小人参见大人!”
柳因一声怒喝:“大胆孙绍祖,你可知罪?”
孙绍祖冷不丁浑身一颤:“小人不知。”
柳因厉声说道:“孙绍祖,你行刺朝廷命官,还敢在此抵赖!”
孙绍祖稍微冷静了一下,赶紧辩解道:“大人,这从何说起啊?”
柳因一使眼色,旁边的谢康会意,开口说道:“孙绍祖,你前日跑到我府上刺杀我,这事谢府上下都亲眼目睹,众目睽睽之下容不得你抵赖。”
孙绍祖心虚的瞅了谢康一眼,然后转头对柳因说道:“大人,谢府的人都是谢康的亲信,他们都听从谢康的指示,谢康要污蔑小人,小人也无从反驳啊。”
谢康举起一把匕首:“孙绍祖,你可认得此物?这正是你当日掉落在我院中的匕首,上面还有你孙府的印记。”
孙绍祖心中一惊,没想到竟然遗失了这么重要的证物。他眼珠稍微一转,又开始辩解道:“这虽然是我孙府之物,可被别人偷去也未可知啊!”
谢康笑道:“哦?你孙府库房守卫森严,一般人无法接近,那就是有内贼了。想不到你府中竟有如此绝顶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偷了你库房中的兵器,到谢府当着众人的面刺杀本官,还能全身而退。有如此身手的想必不是等闲之辈,武艺远在你之上。你府中还有谁?倘若你实在不记得,不如将你府中人一一叫来切磋一番便知。”
“这——”孙绍祖一时无从辩驳,冷汗顺着脑门流了下来。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他心知已成定局无从抵赖,终于不停的磕起头:
“谢大人,谢大人都怪小人一时糊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给您磕头赔罪!”
见谢康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他又转向柳因:“柳大人,请你饶了小人这一次。谢大人不也没事吗?小人愿意赔偿他!”
柳因正色道:“孙绍祖,你的罪孽远不止于此。今日在这兵部大堂,本官要与你一一清算。”言毕,命人将一叠账册呈了上来。
柳因举着账册说道:“孙绍祖,这些都是从银宝钱庄搜出的账册和银票,上面清清楚楚的记下了你私设钱庄放印子钱的情况,银宝钱庄的何掌柜已全部招供,你还有何话讲?”
孙绍祖瞧着那厚厚的一叠账册银票,急忙说道:“大人,这些都是府上管家李嬷嬷所为,与小人无关啊,请大人明察!“
柳因冷哼一声:“来人,传李嬷嬷!”
几名衙差押着李嬷嬷走进大堂,李嬷嬷一见孙绍祖就破口大骂:“孙绍祖,你不得好死!明明这些钱都是供你花天酒地,你去云香楼,醉春苑,哪样不是我帮你填的窟窿?就凭你那点俸禄,够你挥霍多久?如今,你不救我,反把我推出去当替死鬼,你不得好死!”
孙绍祖怒骂:“你这可恶的老婆子,自己造孽还要拉上我垫背,上次没掐死你算你走运!”说着,便想挣扎着起身。
柳因大喝一声:“公堂之上,不得放肆!”然后转头问向李嬷嬷:“李嬷嬷,刚刚孙绍祖所言你可都听见了?”
李嬷嬷跪下便开始哭诉:“大人,老身有罪,老身不该替孙绍祖做下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可瑞生钱庄是孙绍祖一手创办,老身只是他手下一名家奴,受他指使,不敢不从啊。况且那些不干净的银子老身全都交给了孙绍祖,老身实在没敢挪用一文。还有长贵和府上那些姑娘们,都是孙绍祖见色起意才害死了她们,老身愿意将功折罪,请大人明鉴!”
孙绍祖狠狠啐了一口:“呸,老虔婆,平日在我府上作威作福,今日幸好有大人替我主持公道,还敢在此胡言乱语。”接着转头对柳因说道:“大人,千万别听她胡说。她平日在我府上就手脚不干净,还纵容她手下的人偷了我孙府不少银钱。我实在不知她竟如此大胆,还在外面勾结瑞生钱庄放印子钱,今日在这兵部公堂上当着众位大人的面还敢污蔑我,请大人快将这毒妇就地正法。”
李嬷嬷激动的骂道:“孙绍祖,你不是东西,你不得好死!”
柳因厉声喝止:“住口!谁是谁非,本官自有决断。来人,先将李嬷嬷押下去,择日再审!”
李嬷嬷被带了下去,孙绍祖转头向柳因说道:“大人,都是小人管教下人不严,小人愿意认罚。瑞生钱庄的赃银,小人愿意全数交出。”
柳因严肃的打断他:“孙绍祖,你罪行累累,你别忘了你还有数条人命在身,岂是赔点银子就能了结的?”
“人命?”孙绍祖听到这俩字,心中不免一惊。接着看到秋心缓缓走了进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跪下说道:
“大人,民女凌秋心,要状告孙绍祖强霸人妻,肆意殴打他人,逼死人夫,请大人作主!”
柳因说道:“凌姑娘有何冤情,请细细讲来。”
秋心满脸悲愤的开始说道:“大人,大约一年前,民女上街为相公买药,不巧遇见孙绍祖。他垂涎民女的美貌,将民女强抢入孙府囚禁起来。民女的相公前去孙府要人,却被孙绍祖毒打一番,被送回家后没多久就咽了气。自此民女在孙府整日以泪洗面,求大人作主,为民女和相公申冤!”说到悲痛处,秋心不自觉潸然泪下,在场众人无不感慨。
柳因闻言气愤至极:“孙绍祖,你可知罪?”
孙绍祖慌慌张张的说:“大人,小人实在没做过此事,小人是见秋心姑娘一人无依无靠才将她接进孙府照应。至于她相公的死,与小人实在无关啊。”
秋心见孙绍祖满口抵赖,毫无悔改之意,悲愤的说:“孙绍祖,你那日强抢我入孙府,街坊四邻都是见证,由不得你狡辩。”
柳因接着说道:“孙绍祖,你先别忙着狡辩。来人,传杜鹃!”
听到“杜鹃”二字,孙绍祖吃惊不小。他回过头,看到杜鹃一脸从容走了进来。经过他身边时,杜鹃冷冷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一把利剑一般,刺得孙绍祖心头一颤。他大惑不解的问道:“杜鹃,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与你无怨无仇,可从来没亏待过你,你可别跟他们一样来害我。是谁让你来的?”
杜鹃再度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跪在秋心旁边说道:“大人,民女杜鹃,要状告孙绍祖害死我姐姐沈秀云,姐姐的尸体就在孙府后园的枯井中。孙府中人均可作证!”
“秀云?”孙绍祖大惊失色,“你是她妹妹?”
正说话间,几名衙差抬着一具尸骨走了进来,为首的一名衙差向柳因禀报:“大人,小人方才去过孙府后园,在后园井中果然找到这具尸骨。依照孙府中人所说,是前些年孙绍祖垂涎府上丫鬟秀云姑娘的美色,强求不得,便把她推入井中,还放话不准将她捞上来安葬,更不准有人再议论此事。”
柳因怒喝一声:“来人,将孙绍祖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孙绍祖早已战战兢兢,听到命令终于绷不住死命求饶:“大人,饶命啊大人!大人开恩啊!”任凭他如何喊叫,却只能任由衙差们将他像条狗一样拖了下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