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和绣橘来到屋外,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在府中走着。这孙府的一草一木,无处不提醒着迎春上一世的凄惨经历。她曾被孙绍祖推撞在柱子上,被踹入湖中,被他拿鞭子抽打,被当众给孙绍祖相中的贱婢跪着捏脚,被赶去下人都不住的柴房,三餐不济,弄得遍体鳞伤生无可恋。
由于她懦弱不敢反抗,那些势力小人也都作践她,从不拿她当主子。好好一个正房夫人却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迎春一路走着,看着府中的下人,眼睛从他们身上一个一个扫过去,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谁是狗仗人势拜高踩低之辈,谁尚存几分人性,她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恨意越积越多,指甲渐渐划破了掌心。这一世,就让我跟你们好好清算吧!
她们来到花园中,遇上打扫园子的陈嬷嬷。迎春记得她是个不爱多事的,家中有一子一女,女儿被孙绍祖玷污,儿子为救妹妹被孙绍祖打伤,陈嬷嬷敢怒不敢言。有卖身契在,他们一家三口也无处可去,只能在孙家任人欺凌。
迎春心中一动,上一世自己太过懦弱,对陈嬷嬷一家爱莫能助袖手旁观。这一次,她大可以出手将他们一家收为己用。
打定主意,迎春主动上前跟陈嬷嬷打招呼:“嬷嬷!”。
陈嬷嬷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到迎春急忙放下手中的扫帚,恭敬的对迎春施礼:“见过夫人。老婆子姓陈,负责这园中打扫。”
迎春微笑着说:“陈嬷嬷不必多礼。如今我初入府中,对一切都不甚了解,往后还需陈嬷嬷多加照拂。”她顿了顿,接着问道:“嬷嬷入府多久了,家中还有什么人?”
陈嬷嬷见迎春甚是亲切,料想这位新夫人也许是个可靠之人,便开口说道:“老婆子三年前入府,家中还有一子一女,也在这府中做事。”
“哦?那便是这府中老人了,你子女在府中做什么?”迎春接着询问。
“他们,他们如今都身染疾病——”陈嬷嬷欲言又止。
“那,带我去瞧瞧吧。若真有什么疾病,须得早作治疗。”迎春回答。
“夫人,这——”陈嬷嬷欲言又止。
迎春轻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哦,老婆子家中寒碜,怎么能委屈夫人亲临探望。”陈嬷嬷急忙开口解释。
迎春笑道:“无妨,如今我孤身一人入了孙府,见到嬷嬷倍感亲切,嬷嬷不必拘礼。”
陈嬷嬷犹豫半晌,终于带她们去了自家的小屋。
推开房门,迎春只见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女正蜷缩在床边,神智不清的模样,嘴里语无伦次的念叨些听不懂的言语。床的另一头躺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浑身是伤,正处于半昏迷中。
见此情景,迎春连忙吩咐绣橘过去察看。绣橘检查一番之后,写下一张药方交给陈嬷嬷:“嬷嬷,您儿子都是些皮外伤,敷些跌打药将养几日,再照我这张方子调理一番就会没事。至于您女儿,恐怕有些麻烦,需要长时间疏散心结。”
陈嬷嬷木然的接过方子,摇摇头叹口气:“夫人,老婆子哪有钱替他们买药啊,我这丫头正是被老爷欺负才变成这样。这毛小子名叫春哥,为救妹妹才被打成这样。老爷说我们冲撞了主子,扣下所有的月钱,我们又无亲无故,一家子已经是走投无路了!”陈嬷嬷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迎春叹口气,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交给陈嬷嬷:“嬷嬷,把这个拿去当掉,然后去买药吧。”
“夫人——老婆子谢夫人大恩大德,粉身碎骨无以为报!”陈嬷嬷诚惶诚恐的接过金钗,感激不已,连忙跪下朝迎春不住磕头。
迎春扶起陈嬷嬷:“嬷嬷不必多礼,快去买药吧,救你儿子的性命要紧。”
陈嬷嬷再一次冲迎春深深鞠了一躬,高高兴兴的出门去了。
她们来到屋外,绣橘看着陈嬷嬷的背影,轻声说道:“姑娘,你说的不错,看样子姑爷他决非良善之人。往后,咱们在这府中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迎春回头对绣橘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环顾四周发现无人,这才低声说道:“绣橘,你明白就好。这只是第一天,往后,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务必要小心谨慎。这是孙府,隔墙有耳。”绣橘点点头。
日头渐渐毒辣起来,迎春觉得有些不适,便来到了内堂。迎春坐定,喝了杯茶解解暑,刚放下茶杯,就见李嬷嬷带着几个仆役走进内堂。
李嬷嬷看到正座上的迎春,领着仆役上前施礼,口中言道:“老身拜见夫人。老身是这府中掌事的李嬷嬷,往后府中大小事务,夫人尽可吩咐老身。”
迎春一看到李嬷嬷就感觉汗毛直竖。这李嬷嬷,原是孙绍祖家一远房亲戚,素来心狠手辣,在府中张扬跋扈。上一世自己进府后,她也不曾将自己这位正室夫人放在眼里,自己受的折磨少不了她在背后拱火出主意。她每日与那孙绍祖沆瀣一气,更不知有多少良家妇女葬送在她手里。
迎春强忍怒意,只不动声色的回了句:“李嬷嬷免礼。”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迎春抬眼一看,只见李嬷嬷的手下长贵押着陈嬷嬷走了进来,一把将陈嬷嬷按跪在地上。
长贵上前禀报:“长贵见过夫人。李嬷嬷,奴才刚刚瞧见陈嬷嬷准备出门,形踪鬼鬼祟祟,奴才不放心便拦住了她,果然在她身上搜到了这支金钗。她一个扫地的婆子,最近又被扣了月钱,哪里能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必定从府中偷盗而来。”
李嬷嬷闻言,熟练的回手打了陈嬷嬷一耳光:“咱们府中竟有这手脚不干净之人,我是这孙府管家嬷嬷,必定严惩。陈嬷嬷,你的一双儿女不懂规矩,老爷前几日惩治了他们,看来给你的教训还是不够,竟在这府中做起偷鸡摸狗的勾当!”
李嬷嬷声色俱厉,听得迎春都忍不住心中打颤。看来,前世李嬷嬷给她留下的阴影太过深重。她见陈嬷嬷神色平静,倔强的咬住嘴唇一言不发,想必在这府中逆来顺受惯了,知道辩解也是无用,仍少不了一通责罚。
李嬷嬷想必在府中跋扈惯了,正欲再打陈嬷嬷,却听见迎春一声喝止:“住手!”
李嬷嬷回头望向迎春,见她神色严肃的说道:“李嬷嬷,这金钗是我赏给陈嬷嬷的,不要冤枉了她!”
李嬷嬷冲迎春不紧不慢的说:“夫人,老身知道夫人心善,可不要用在这毒妇身上。你可知她教出的一双儿女前几日刚冲撞了老爷,老爷心善才未撵他们出府。如今她不知感恩,却又在这府中行这偷盗之事,夫人莫要维护她!老身从未听说夫人赏赐了她!不是偷盗,又是什么?”
迎春听出她的语气中暗含压制之意,她直视着李嬷嬷,一字一句的说:“我是这孙府的夫人,要赏赐一个下人还需向你汇报吗?”
李嬷嬷一怔,似乎没想到迎春会对她出言不逊。从前她在府中一直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连孙绍祖也会给面子,如今居然在新夫人这里碰了钉子。
迎春接着厉声说道:“这金钗乃是我国公府之物,一直被我贴身戴着,孙府中何时有了此物?陈嬷嬷如何偷得?上午,我到府中园子里来,发现园中甚为整洁,我心情大悦,后得知是陈嬷嬷打扫得当,我便赏了她,如何?”
迎春见李嬷嬷沉默不言,接着逼问她:“李嬷嬷,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身为管家嬷嬷,这般道理也须我教吗?”
李嬷嬷虽有不忿却被迎春怼得无可奈何,低下头小声回应:“夫人说的是,看来是我误会陈嬷嬷了。”接着转头命人放了陈嬷嬷。
“夫人,老婆子还得去工作,就不打扰夫人清净了。”李嬷嬷急忙转身欲离开。
“等等!”迎春叫住李嬷嬷,又接着说道:“刚刚陈嬷嬷白受了一顿冤屈,又无缘无故被打,你是这府中掌事嬷嬷,不得秉公处理,补偿她吗?”
李嬷嬷微微一顿:“夫人有所不知,老爷吩咐过不许给她月钱……”
迎春厉声打断她:“李嬷嬷,是我说的不够明确吗?这是给陈嬷嬷补偿,不是月钱!”
“是,是老身糊涂。”李嬷嬷急忙吩咐下人带陈嬷嬷去领银子。
迎春接着吩咐道:“还有,李嬷嬷,将家中各项管理账册今日整理出来,送到内堂。我既是这孙府当家主母,必得好好替老爷管理这府中事务。”
李嬷嬷心里一惊,看来这夫人不是个好拿捏的主,这是要夺权了。她急忙说道:“夫人,您刚嫁过来,不如先清静几日,不必急在这一时。”
迎春直视着她,淡淡的说:“李嬷嬷,你不懂么?管家之事,向来是正室夫人的职责。李嬷嬷是认为我能力不足不配管理孙府么?”
李嬷嬷被迎春盯的有些发怵,嘴里念叨着:“老身不敢,老身是怕夫人累坏了身子。”
迎春笑道:“有劳李嬷嬷牵挂。我身体一向康健。请嬷嬷尽快将账册送来。”她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反抗的坚决,李嬷嬷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便退下了。
一盏茶的工夫,下人们便把账册送来了。
迎春一页一页的查阅着账册,发现孙府平日管理松懈,下人多有怠慢,想必是孙绍祖根本不上心,全由李嬷嬷代办。更有几笔来历不明的款项都流入了一户瑞生钱庄。她明白,李嬷嬷并未将全部账册都送来,有几本大约是孙府见不得光的勾当,而这个瑞生钱庄一定是其中的一环。
迎春从账册中摸透了孙府的各项开支,并详细整理记录了下来。经过一番分析,她逐渐理清了孙绍祖平日爱去哪些场馆,结交了些什么人,孙府在哪些方面有着见不得人的开销。
一下午的时间过去,迎春觉得自己收获颇丰,心中逐渐明朗起来。
日头逐渐西沉,迎春回到房中,看到孙绍祖正半卧在榻上眯着眼休息,幼容在一旁替他扇风。
自从白天醒来后,孙绍祖就一直感觉头晕。他强打起精神想让幼容扶他出去吹吹风,可刚踏出门一见太阳就睁不开眼,实在走不了几步,只能重新回到屋中,躺在榻上才好受些。孙绍祖有些恼怒,自己明明是练武出身,身体一直强健,怎么如今撞一下头就下不来床了,想要寻欢作乐也不成。
幼容见迎春进来,正准备出去,迎春叫住了她:“幼容,老爷今天身体不适,你晚上留下来服侍吧。”幼容便重新拿起了扇子。
迎春走过来对孙绍祖言道:“老爷,今晚就让幼容服侍您休息。老爷身体不适,为免打扰到老爷,妾身今晚就去侧房休息。”
孙绍祖见迎春这个美人近在眼前,闻着她阵阵体香,想与她亲近却力不从心,稍一睁眼便觉天旋地转,想开口说点什么也难受至极,只得哼哼两声表示同意。
迎春见状,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浮上她的嘴角。她转身带着绣橘走进了侧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