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两日,黛玉与姊妹们在一处赶棋,正玩得起劲呢,湘云眼睛盯着色子,整个人都要趴在桌子上了,嘴里喊着“幺爱三四五”。
黛玉听了,捂着嘴笑道:“怎么这般性急,‘二’和‘爱’都分不清了。”
迎春亲昵地捏了捏湘云的小脸,笑道:“你不知道她,小时候经常跟宝玉一块,两个人‘云妹妹’‘爱哥哥’的,不知被我们笑了多少次。”
湘云见众人取笑,‘哼’的一声,道:“知道我这样,你们还笑,就是欠痒痒。”说着,就去要挠黛玉痒肉。黛玉岂会如她所愿,两人你追我赶,一时间屋子里好生热闹。
一时琥珀过来,道:“姑太太来了,老太太让姑娘们都过去呢。”
黛玉听见母亲来了,笑意直接挂在脸上,众人往贾母那边去,果然就见贾敏与贾母做在一处说着话。
众人齐刷刷想着贾敏行礼问安,贾敏一面叫起,一面向贾母说道:“还是母亲会享乐,瞧瞧这些孩子,看着就欢喜。”
“让你来家住着不来,自己一个人住着孤单吧?”贾母笑着拍了拍贾敏的手,关心的问道:“病可好些了?”
“安心睡了几觉,已经好多了,人也有了精神。”贾敏笑道。
黛玉听了这话,扑在贾母怀里撒娇,道:“外祖母听听这话,母亲可是嫌玉儿在家闹腾了呢。”
贾母笑着抱着黛玉,摇晃着哄道:“可不是呢,外祖母给你做主,以后就在这里住着,不回了,让她一个人家去。”
贾敏娇嗔道:“怪道二哥总说母亲是有了孙子忘了儿子,如今有了外孙女就不疼我这个女儿了,果然是人不如新,衣不如旧。”
众人听出了话里打趣的意思,一时笑得更欢了。
贾母又把湘云拉了出来,介绍道:“这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湘云了,湘云,来,见过你姑妈。”
湘云十分爽朗大方,行了一礼,甜甜的道:“姑妈好。”
贾敏同贾母一样,都喜欢灵秀俊俏的孩子,见了湘云,想到小时候去外祖家玩时,与湘云的父亲也是一块玩过的,怜惜她的身世,更是爱的不行,拉着湘云问个不停。一面又让丫鬟把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拿出来,一面顺手把手上佩戴的玉镯子脱下来,戴在湘云手上。
湘云年纪小,藕节似的小臂带上芙蓉玉镯,有些大,不过还挺好看的。湘云举着胳膊给贾母看,贾母只瞧了一眼,就知道那镯子不俗,光滑透亮,不放心的嘱咐奶娘,道:“这镯子养人,你小心看着些,可别让姑娘摔了。”
湘云的奶妈周嬷嬷连忙答应了。
大家说笑了一回,贾敏便说明了来意,道:“我过来是有正经事要与母亲说呢,昨儿成国公夫人给我下来帖子来,却是为了她们家老太太六十大寿的事。”
“原来是甄家那丫头,我记得她小时候跟着家人一块来京城,还与你玩过呢,成国公老夫人从前与我也是相熟的。”贾母想了想,说道。
贾敏笑道:“是呢,这一晃多少年没见了,自从老国公去了,她家守孝三年,这是出孝第一桩喜事,说是要大办,她下帖子来请,原是她好意,哪有不去的道理,所以就来问问,若府里也去,那正好一块。”
贾母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只是如今我年纪大了,懒得动弹,外头的事都是你嫂子们料理。”说罢,便看向了王夫人。
王夫人连忙说道:“府里也收到了帖子,正要回过老太太呢,那天我跟凤丫头一块过去,给老夫人祝寿,妹妹既然也要去,那正好有个照应。”
“如此甚好。”听见王夫人的回答,贾母很是满意。
湘云新得了个镯子,回来展示给姐妹们看,贾敏的好东西多着呢,一个小镯子自然不放在心上,黛玉也习以为常,留意着贾母说的那些前尘往事。
从前在扬州时,黛玉也跟着贾敏出去参加豪门太太们举办的各种宴席,期间总是会听见她们提起甄家,言语里满是羡慕,听贾母这么一说,甄家贾家本是老亲,细论起来,与自家还是沾亲带故的,怎么父亲母亲提起甄家来,总是皱着眉头呢。
贾敏又陪着贾母说了些闲话,打了两圈牌,瞧着天色也不早了,起身就要告辞。
贾母喜欢黛玉,但是也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这都亲自来接人了,定是要接回去的,左右如今住的也近,往来也方便,也就不在意了。
偏宝玉一听这话,有些着急了,林妹妹好容易来一回,还没住几天,怎么就要回去?下次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一时使起了小性子,瞪着眼睛眉头紧锁,连话也说不利索,“我不,我不要林妹妹回去。”
王夫人语气有些严厉,道:“宝玉,不许胡闹。”
尽管如此,有最大靠山贾母在,对于王夫人的话,宝玉一点都没有被震慑到,小嘴撅着就没下来过。
贾母笑着招招手,示意宝玉过来,搂在怀里轻声笑道:“小孩子家家的,成天在一处玩,乍一说要分开了,哪里舍得。”又哄着宝玉道:“知道你舍不得妹妹,只是这是她家里有正经事要办,过几日再来玩,都是一样的。”
宝玉再怎么纵情忘性,从小养成的贵族教养还在,见姑妈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也不敢失了礼数,只得不情愿地撅着小嘴,不发一言。
贾母轻声的哄着,探春等人也围了过去,说笑几句,左右还是哄转过来了。
回去时天色有些暗沉,已是晚了,黛玉有些发困,贾敏将黛玉抱在怀里,一面吩咐赶马的小厮稳着些,一面拿大红镶边百家棉绒给黛玉盖上,免得着凉。
那会儿困的头就像小鸡似的,一下一下点着,这会子反而来了精神,黛玉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贾敏。贾敏的心都要融化了,神色一松,垂头笑着刮了刮黛玉秀气的鼻梁,道:“你个小机灵鬼,方才都是装的呀。”
黛玉抱着贾敏的脖子撒娇,道:“玉儿才没有呢。”
贾敏笑着搂过黛玉,像小时候无数个夜晚那样,轻轻地拍着,又问起黛玉这几日的饮食起居。闻着熟悉的味道,黛玉也慢慢合上双眼,一时之间只听见车轮转动的声音。
这人啊,越是这么安静,越是容易胡思乱想,贾敏手里虽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黛玉,但是眼神发愣,脑海里越发不自主地想起白日里一群人哄着宝玉的场景。
这样子养出来的孩子,还能指望他以后能有多大出息?还有几个外甥女儿,贾敏方才多嘴问了一句赴宴带不带上她们,谁承想王夫人说得极为有理,“丫头还小,更何况身子又不好,还是留在家里陪着老太太的好。”
回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是三日一小集,五日一大会,京城里的赏花会,诗社,几乎没有拉下的,相比起来,几个丫头也颇为可怜,就这么关在家里,以后出了门子,与那些管家太太们交际可怎么好呢。
贾敏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母亲说得对,左右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亲友之间互相看顾一番也就是了。
母女分开几日,贾敏少不得要问几句黛玉的日常,黛玉捡了几件姐妹之间的趣事说了,一边说还一边回忆,想起宝玉的囧样,嘴角也带着些笑意。
贾敏听着,还真像贾母说的一样,宝玉就是个小孩子心性,只是没个体统,以后还是远着些的好。
这边母女俩个温情和睦,那边荣国府梨香苑里薛姨妈宝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薛姨妈看着同喜同贵找东西,一时忘记放在哪里了,问宝钗还记不记得,问了半天也不见女儿回答,这才回头看去。
却见宝钗坐在炕上微微出神,有些疑惑,不免又叫了两声。
宝钗一时醒过神来,忙道:“妈叫我做什么?”
“方才你姨妈不是说瞧着你帕子上绣的花样不错,想给宝玉做一身衣裳吗,我想着之前咱们从南边带来了好些花样子,翻出来,自己做也罢,送去你姨妈那里也好,”薛姨妈笑了笑,问道:“今儿逛了一天了,要是累了,就歇着去,明儿再找也是一样的。”
宝钗想了想,道:“那些花样子我记得是放在一小箱子里,跟妈妈带的那些衣料子在一块,现在找起来也麻烦,之前也拿出几样来给莺儿她们几个描着玩,先看看那几个也不错。”
说完,莺儿十分机灵地就去找去了,这些不过都是小事,薛姨妈命人好生收着,摸摸女儿的乌黑长发,道:“方才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宝钗笑着依偎在薛姨妈怀里,道:“之前在南边,常听妈妈说京都的富贵繁华,这段时间住在姨妈家里,也是见识到了。”
“这是自然,俗语说的‘礼出大家’,咱们家也算是富贵的,但是跟你姨妈家一比,究竟算什么呢,”薛姨妈搂着宝钗,笑道:“这些日子你也瞧见了,这样的排场,南京城里只怕也就甄家有了。”
甄家老太太是当今圣上的乳母,圣上几次下江南,都是由甄家接驾的,又领着江南制造局的差事,可谓是江南的土皇帝了,这样的人家在京城也只算得上二等人家罢了。往日薛父还在时,仗着跟京城里的关系,,还经常与甄家走动,只是如今时过境迁,薛姨妈想到这里,不免在心里叹了口气。
宝钗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薛姨妈落寞的神情,一连兴奋地说道:“平常也不过是往那边老太太姨妈那里坐坐,再不然就是往东府那边去,所见究竟有限,今儿见到林姑妈,倒是开了眼界。按道理来说巡盐御史也不是什么一品二品的大官,回回林姑妈来了,排场也是大的,身边的丫鬟嬷嬷森然有序,就连林妹妹身边的丫鬟也教导的不错,可见世代簪缨诗书之家的门风了。”
难得见女儿这个样子,薛姨妈一时有些愣住了,在她的印象里,宝钗一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知道家里的情况后,便把那些首饰玩器收了起来,也不主动要些什么东西,整个人都变得淡淡的,说到底,还是薛父走的突然,薛蟠又撑不起这家业。
薛姨妈心疼地抱着女儿,道:“我的儿。”
宝钗见薛姨妈如此,方才悔悟是自己忘形,惹得母亲伤心,也不好说什么,默默靠在薛姨妈怀里,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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