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是钦天监算的好日子,这一天如约而至。
云锦城放晴的日子少,而今日云雾散去,阳光漫天漫地地洒下来,映的每个人脸上金光灿灿、喜气洋洋的。
黛玉前一晚在贾敏的提醒下,仔细研读了几册避火图。
本以为老祖宗含蓄,架不住这还是开枝散叶的头等大事,两者相较,自然是教导更为重要。而且,这避火图有出自名家之手的,画作水平也忒高了。
画里面丰肌秀骨的女子靠在窗边,穿着清凉,影影绰绰,但纤毫毕现......
连续翻页,因他们有动作,有走动,甚至有小电影的效果。
黛玉看的有些脸热,不知道代云舟会不会也在提前预习功课。
这么一想,画里男子的脸突然变成了代云舟的,黛玉轻啐了一口,拍拍发烫的脸颊,合上书,打算就寝了。
明日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休息......
果然,次日一大早,天还黑着,黛玉就被人从被窝里捞了起来,黛玉打着呵欠,听来上妆的妆娘把自己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手轻一些,我们姑娘天生丽质,皮肤本就白皙细嫩,无需涂抹的太多。”雨荷知道黛玉不喜欢浓妆重抹,早早叮嘱妆娘,若非请人上妆是习俗,雨荷就自己动手了。
即使这样,雨荷还是摆出了一长溜上妆需要的物品和器具,摆明了信不过妆娘的东西,只让妆娘出手艺。
妆娘已年过四旬,是这个行当的行家里手。
在世子妃这里,她颇有些前半辈子白干的感叹,直呼开了眼。
一套喜上眉梢的镶螺钿盒子,大大小小,长短不一。
有的装着眉黛,颜色并非浓郁的黑,而带了些棕色调,妆娘有些迟疑,但真试用了一下,仿佛没有黑色那么突兀。
有的装着香粉,粉质又轻又白,既红而香。凑近些,能闻到桂花、枸杞的味道,不知还加了些什么美容养肤的。
圆圆的那个小盒子里装着是胭脂,妆娘按照雨荷的指点,用羊毛小刷子沾了些,又抖了抖,掸去多余的粉末,这才敢往世子妃脸上涂。
浅浅晕了两颊,既似桃花,又如飞霞。妆娘不敢托大拿乔,问雨荷再涂一层不涂?
雨荷端详片刻,才满意点头:“不必涂了,这样便很好。”
黛玉闻言,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今日仿佛与平常很不一样。既大气端庄,眼角眉梢又多了几分妩媚。
妆娘也满意的紧,她没说出口,但心里高兴,这也算是能吹到老的一单了。
趁着黛玉去穿戴,妆娘私下跟雨荷打听,这些上妆的好物什,都是从哪里买的。
雨荷直接送了妆娘一套,倒不是大方,雨荷跟着紫鹃她们耳濡目染,也有些小巧思。她给妆娘说明了,这是从京城的琼华阁买的,统共就带了三套来。
妆娘一听,不敢接了,只听雨荷又说:“不打紧,听闻琼华阁的分铺,这就要开到云锦城来了,到时候再买便罢了。”
妆娘这才千恩万谢地收了,打定主意等这什么琼华阁开来云锦城,要去看看,她的客人非富即贵,值得最好的东西。
另一边,黛玉正在更衣。
世子妃的凤冠霞帔是提前备好的,黛玉一向不喜首饰繁多,服饰繁杂。但当她看到铺翠滴粉,颜色浓郁华贵,绚丽夺目的凤冠霞帔,也有了期待。
拜别父母之际,黛玉本没有泪意,她的芯子是现代人,并不觉得出嫁了,便脱离了林家。
但当黛玉看着贾敏用帕子不住地擦眼泪,看到林如海通红的眼圈,想到不多久后家人就要返京,路遥千里,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忽的也有些伤感。
还没掉下泪来,青山在一旁说道:“姐姐放心,我一定加倍努力,若姐夫他敢欺你,我绝饶不了他。”
果然贾敏听不得这话:“事儿是这么个事,也不该这么说你姐夫,况且今日是大喜之日,小孩子家家的,要说吉祥话,可不能胡言乱语。”
“我不是小孩子了。”青山自然不服气,他迫切地想成为像代云舟一样的大将军,若姐姐受了欺负,他便接姐姐回家。
而当青山背起黛玉,黛玉才忽然发现,青山早已不是瘦弱的小孩子,他背的轻松,走的稳当,已然由一株小树苗,长成了家里的另一根顶梁柱。
今日的云锦城,处处张灯结彩,恍若过年。
从林府到礼亲王府,一路上人头攒动,挤满了来观礼的百姓。
代云舟在云川威望极高,少年便掌权,平日里说一不二,不苟言笑。
而此时,众人看到,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世子,竟然时不时地向路边的百姓们颔首示意。有大胆些的,盯着世子又仔细看了两眼,发现世子嘴角还微有笑意。
这人也不敢大声嚷嚷快看世子,他只用胳膊肘戳戳身边的同伴,示意“快看快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这一路上人声喧哗,热闹非凡。黛玉这才有了“结婚”的真实感觉。
等黛玉被代云舟牵着走到正院拜见父母长辈,感受到代云舟温暖的手包裹住自己的手,因蒙着红盖头而看不见前路的紧张瞬间消失。黛玉勾了勾小指,代云舟的手瞬间又收紧了。
黛玉看不到代云舟微红的耳尖,只乖乖跟在身后,心无旁骛地见长辈......
半套流程走完,大半天已经过去了,两人终于要回到自己的院子。
跨过火盆,跨过门槛上的马鞍...
两人并肩坐在帐帏内的喜床之上,黛玉抱着宝瓶,宝瓶是聚宝盆的象征,里面装了珍珠、各色宝石、金钱、银钱、金如意、银如意、金锞、银锞、金银米......
又共饮了合卺酒,卺破两半,酒盛于其间,卺味苦而酒亦苦,寓意夫妻同甘共苦。
屋里有全福人在唱福:夫妇一体,荣华同享,宗支繁衍,瓜瓞绵绵......
两人相视,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你先休息,等我回来。”代云舟离黛玉很近,低声在黛玉耳边说道,骤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与呼吸揉在一起,让黛玉的耳边瞬间升腾起热意,黛玉怔了一下。
代云舟少看到黛玉出神,不知她是羞的,还以为是累着了。于是跟旁边人说道:“既然仪式落成,快帮夫人把沉重的礼服换一换。另就是,雪雁去前头看看有没有夫人爱吃的,都装了过来,这大半天了,别饿着。”
时人成亲,不说宗亲勋贵,便是寻常百姓家,成亲的仪式也要持续一整天,新娘子往往当天只能吃些素食,到第二日才如常吃饭。
代云舟这话,摆明了是说给还在卧房的众人听,是他吩咐了要雪雁去厨房找些吃的过来,谁也别蛐蛐他们夫妇两人。
黛玉虽本也这么想的,但被代云舟当众这么一说,瞬间有些脸热,只能装作看不到身边丫鬟们忍着笑意的模样。“好的,知道了,你快去前头吧,他们该等着你呢。”
代云舟这才施施然往前头走去。
还是雪雁老实,她问黛玉:“夫人,那我就到前头大厨房去,看看有什么夫人喜欢吃的,可口的?”
黛玉扶额:“不必,咱们之前都说好的,该备的食材也备好了,现院子里就有小厨房,收拾收拾起来方便的很,大家都吃些。今日外头人多眼杂,不必给人递了话柄。”
几人应声答应着,脸上都溢着笑意,姑爷待姑娘好,对她们来说,自是最大的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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