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班师
且说燕临养伤期间,修习水战之法。而燕家军寻得时机,接连攻破南黎数座水寨,直逼南黎都城。
此时南黎都城之中,也是起了内讧,藩王被杀,诸王子争夺王位,闹得不可开交,又有侍卫领班作乱,杀了王室宗亲不计其数。
南黎元气大伤,待到缓过神来,欲整顿军马,发现朝廷军队已兵临城下,不由感叹大势已去。这时便推出一人来。
你道此人是谁?
正是当年和番的元江郡主、被南安太妃收为义女的探春。她嫁与南黎藩王不过一年多,因她美貌又通诗书,且博闻强记,熟读史书,一开始很受藩王宠爱。
藩王为她修建了仿照中原王府样式的亭台楼阁,周围种了探春喜爱的木棉花,于是南黎人称这位和番郡主为“木棉夫人”。
但探春亦是聪明人,觉察到藩王狼子野心,虽受招安,但心志高远,不顾境内灾害频发、民不聊生,继续穷兵黩武、整顿军备,因而探春内心不安,屡屡试探劝诫,逐渐被藩王疏远。
如今藩王一死,南黎大乱,有灭国之祸,众文武这才想起探春来。
探春道:“我一妇道人家,如何懂得这些。虽则中原朝廷是我母族,但南黎挑起边衅,烧杀掳掠,我亦成了罪人,有何面目去求情!”
众文武道:“先王有罪,然也刀斧加身,已然服法,余下有罪之人,我等将其绑获,一并献上。请王妃代为传话,我等无有不从!”
探春这才应允。
在南黎都城被围十日、燕牧准备下令攻城之际,探春带领宗室及文武百官,出城献表投降。
燕牧随行的,还有天子特使。天子特使宣读了当今的旨意,命南黎宗室戴罪入京,南黎由西南都护府代管。众人只当捡回一条性命,倒也舒了一口气。
又有些膏粱子弟,念及京中繁华,倒生出了十分的羡慕之心,恨不得快点递解入京。若是藩王还在世,知道子弟如此不肖,只怕要气死当场。
燕牧将南黎国库及王府中剩余之物尽数打包。燕家军军纪严明,查抄之时,竟没有私吞贪没之举,天子特使见了,也是暗中称奇。
时日一到,燕牧和燕临押送南黎宗室一路坐船北上。燕牧对南黎众人不假辞色,唯有对探春礼遇有加,口中也称“郡主”,而不是“王妃”。不仅如此,还派遣燕家的女侍卫,护她周全。
天使笑道:“到底是南安王门下,对郡主自然不同寻常!”
燕牧正色道:“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郡主小小年纪,经历颠沛流离,说来是我等之过!”
这话说得极大胆,天使也是读过书的,知道后面两句,脸上有些变色。待到燕牧走远,脸上露出玩味之色,暗道:有趣有趣!
燕临是年轻人,很好相处,对天使也不排斥。天使见他们极宝贝那只从南黎王府中带走的大龟,燕临还特意喂它新鲜水草,便过来问道:“这是何物?”
燕临拿着水草逗引大龟,说道:“这是南黎的护国神鼋,确实比一般的龟要大上许多,南黎人说它有两百多岁了!”
天使惊道:“果真如此神奇?”
燕临看了看远处的父亲,低声道:“护不护国,我不知道。既然是神鼋,就要运走。神不神的,自有圣上定夺!”
天使点头称是。
这一日,燕牧一行人已行至明州港,正是秋日肃杀,风雨大作,大船只得停泊港口,等雨歇。
燕牧着人给探春送炭火等物,又道:“江南地界,物华天宝,郡主若需什么,只管让燕临去办。”
侍书道:“看不出来,这位燕将军如此细心!”
探春看着舱外,叹道:“不想有朝一日,我还能回来!”算算时日,她是前年清明出嫁的,两年不到,已是物是人非,怎能不生出感叹呢?
燕家军轮流入明州城,或是沐浴,或是采买,难得有几日松散。这一日,燕航提着在城中买的好酒来寻燕临。
燕临一看,这酒瓶子竟是南极仙翁的模样,笑了起来:“江南人造物,精致如斯!”哥俩本想坐下对饮,燕临却让父亲叫走了。
燕临起身要走,又回头把酒也提走了。燕航翻了个白眼,倒在船舱里。
这一厢燕牧备好了菜,见儿子提着酒来,笑了,道:“下不为例!”
燕临道:“这是会稽的加饭酒,据说橙黄鲜甜,与咱北方的烧刀子可不一样!”说着,给父亲斟了一杯。
燕牧道:“这酒入口柔和,后劲却足,你小心着些!”
父子俩饮酒吃菜,待燕牧放下筷子,燕临就知父亲有话要说。
果然燕牧谈起了立身处世之道:“我等武人,只知杀阵杀敌,总以为一腔热血,精忠报国,须知忠君犹在报国之上……”
燕临心想:父亲那一世,被奸人所害,难免激愤,以致有此感言。
燕牧见儿子神色,便知他听不进去,他们二人虽是父子,但来到此地前的遭遇不尽相同,自然想法各异。
燕牧转而谈起朝中局势来:“说来,我们燕家是南安郡王麾下,老郡王有伯乐之明,又有提携之义,我等誓死效忠,也是应当……如今平了南黎,救出郡主,保存了南安军的颜面,全了南安王府骨肉亲情,也算得回报一二……”
燕临点头。
燕牧一笑,道:“可惜我燕家祸事不远矣……”
燕临一怔,看向父亲,内心惊疑不定。
燕牧道:“如今日月双悬,然,当今终是年轻,四王八公却是太上皇的人,我等又在南安王府麾下,翌日当今发难,我等岂有立足之地?”
燕临迟疑道:“太上皇与当今毕竟是亲父子……”想他与燕牧,一方是孺慕之情,一方是舐犊情深,哪里懂得天家的父子关系呢。
燕牧毫不留情道:“你亦读了一些此地的史书,秦皇汉武的太子是何下场,你不会不知吧?”
燕临是知道的,只是他心思纯正,不愿想这些事,因而喝起了闷酒。
燕牧又道:“想我父子二人,不爱财,又不好色,在军中已是人人侧目,到了朝堂上,更不能为人所容……”又低声道:“当今就更不能信我父子了……”
燕临停了酒,有些不可置信。
燕牧笑道:“此地还有一则故事,宋太宗杯酒释兵权,你当好好研读一番。”
燕临沉默半晌,道:“那父亲的意思是……”
燕牧道:“我并非要强求你做违背本心的事,只是提醒我儿,和光同尘,方是长久之道!领兵打仗固然重要,为人处世更加重要!我看你与那天使相处,便觉很好,不卑不亢,没有文人的清高之气!”
燕临赧然,道:“我不知此地规矩,原来天使是内监。不过他能得圣上信重,想来也非常人!”
燕牧笑着点头,又道:“如今我等立了大功,看似鲜花着锦,其实此时才是真正的险境。回京之后,怎么做人,怎么做事,至关重要!”
燕临问道:“父亲直说便是,有何事?”
燕牧盯着儿子,道:“眼下就有一桩,你的婚事!”
燕临不语。
燕牧叹息一声,亲自给儿子斟酒,道:“我知你心中只有雪宁,但我等来到此地,此地已无雪宁,倒是我燕家,两代单传,你仍不愿成婚吗?”
燕临想起上一世,他任性不婚,后来早亡,他们勇毅侯府主支竟绝脉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说来都是他的过错!
燕临沉默片刻,道:“婚姻之事,自然有父亲做主!”
燕牧苦笑一声,道:“我只怕,这事由不得我做主……”
燕临忙追问:“这是为何?”
燕牧道:“此番大胜,我燕家炙手可热,你又无婚配,自然成了香饽饽。先南安王府中并无合适之人,但其余三王八公家,适龄女子众多……”
燕临道:“可父亲刚才说,四王八公是太上皇一派,再与他们联姻,岂不是坐实旧党之名?”
燕牧笑着看了燕临一眼,反问道:“若是投了‘新党’,世人难道不会说我们燕家改换门庭、忘恩负义?”
燕临犹豫了,说道:“那也不能。。不能往死路上走吧?!”
燕牧大笑起来,说道:“我儿,为父怎忍心叫你往死路上走?眼下,正有一桩姻缘,若能成,便可解你的困局。”
燕临眼睛亮了起来,紧紧盯着父亲。
燕牧说道:“几年前我等在南境作战,当时南黎尚未称王,诸部合力,围困我军,烧毁粮草,散播疠瘴,偏国中大旱,粮价飞涨,老郡王命我就地屯粮,可一时之间从何筹集?那时,有一位商贾,有弦高之风,自告奋勇,主动献粮运粮,解我燃眉之急。”
“哦……”燕临心道:莫不是父亲看上那商贾之女?
燕牧看了儿子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又说道:“后来经我查访,发现这商贾是两淮盐商。”
燕临来此地不久,倒也听说两淮盐商的大名,微一沉吟,问道:“那当时盐运使是哪位大人?”
燕牧微笑,露出赞许之意,道:“当时的漕运总督兼巡盐御史,便是林如海林大人。他既是当今的心腹重臣,又娶了荣国公之女,也受太上皇赏识。我曾辗转表达谢意,他却不认承。”
燕临有些明白父亲的用意了,想了一下,回道:“文臣结交武将,是为大忌,想来林大人是私下筹谋此事,不愿声张。”
燕牧点头叹道:“正是!林大人一心为公,高风亮节,偏偏早逝,殊为可惜!他去世前差人送来一封信。信中说,他膝下唯有一女,养在京城岳家,托我照应……”
燕临抬头,心道:莫不是两家订了婚约?
燕牧道:“林大人含糊其辞,我打听得,荣国府老太君将林氏和嫡孙贾珏一同养育,似有结亲之意,我便没有多想,只让京中定时留意……如今我收信方知,贾珏已与皇商薛家定了亲……”
燕临顿时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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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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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班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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