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薛蟠夫妇又到了贾家拜会。新妇上门,自然少不了表礼。
薛大奶奶羞涩地说:“这怎么好意思,咱们是来孝顺长辈的,怎么好拿老太太的东西呢?”
贾老太太笑着说:“不要紧,我最是喜欢你们小孩子。你得了好东西,想着以后多来探望我这老婆子就是你的孝心了。”邢夫人和王夫人也送了见面礼。薛大奶奶一一收下。
薛大奶奶又笑着说:“我也有东西给兄弟姊妹们呢!”便让人把礼物交给贾家的婆子丫头,由着他们派送出去。
贾府各位夫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贾老太太客气地说:“便留下来住几天。咱们府里为着娘娘省亲建了大观园,她们女孩子家都住进去了,你正好和她们姊妹们作伴了。”
薛大奶奶不过略略推辞,便接受了。只说:“我倒是想见见连娘娘都赞好的园子呢!只是不好叫大爷独自在外。”
王熙凤便说:“弟妹也忒实在了。他们男人还怕没有人伺候吗?弟妹且安心在这里住着,再不管他们那些臭男人!”
贾家只好将贾宝玉挪出来,让薛大奶奶住进了蘅芜苑。
午饭时,贾家不好叫薛大奶奶一个客人伺候她们用膳,更不好让李纨和王熙凤站在布菜,倒叫薛大奶奶一个晚辈坐着的道理。索性自己也不要媳妇伺候,干脆打发李纨和王熙凤两个陪着薛大奶奶坐了一桌吃饭。
饭后,薛大奶奶倒想和这群小姑娘们一道玩耍。只是姑娘们畏生,在她这个不相熟的嫂子面前,一个赛一个乖巧。而她也没念过几本书,不好参与她们的联诗活动。
因此只是寻了个没有人的时候,来了潇湘馆一探究竟。
薛大奶奶说:“我听说妹妹聪明博学,有咏絮之才,想着请教一二呢!我从小忙着家业,没什么机会念书识字,现在想来实在遗憾。”
林黛玉只以为白天的联诗活动叫这位薛大奶奶不痛快了,忙说:“我们不过是闺中无聊,打发时间罢了!薛大嫂莫要谦虚,你以女子之身掌管家业,胜过无数男儿,倒叫我们姊妹心生佩服呢!”
薛大奶奶笑着说:“不过是家传罢了,哪里值得夸耀?还望妹妹教我作诗呢!”
林黛玉捂嘴偷笑,“我也只是家传罢了。”眼看薛大奶奶笑了,便细细地说了作诗的规矩,不过是立意和格律罢了。
虽然作诗不过是个筏子,薛大奶奶还是用心学了。偶尔还假装愚笨,叫林黛玉反复再教。
林黛玉却不生气,她最喜有人好学。不厌其烦地把平仄和韵脚讲了一遍又一遍,又嘱咐薛大奶奶回去多看名家诗词作品,立意才是第一位的。
薛大奶奶听话地应了。她想:不过是个一心好学的娇小姐,碍不着我的事。唔,脾气不错,长得也不错!
薛大奶奶于是待林黛玉更加亲善,林黛玉投桃报李,也更加体贴。
见事情达成,薛大奶奶没两日便出了贾府,乘船和薛蟠回金陵了。
薛蝉早已将林老爷的回信送到了贾府,想必林黛玉已经看过了,只是彼此不好相见。
却说薛蝉在户部算帐,极为麻烦。漕运油水多,上上下下不知多少人要从中捞钱,这帐便一塌糊涂,根本算不清楚。好在上官原也不指望薛蝉平帐,不过是不叫他闲着,另外指了熟手来做。
薛蝉也看明白了,自己不过是做无用功,也慢慢敷衍起来。又问田文行如何了,他倒是如鱼得水,上上下下都理顺了。
转眼已经到了中秋,薛蝉没空想着团圆,却忙着准备三节两寿,给上官送礼。当然也随大流去给几位要紧的王爷送了孝敬。自然,他官小位低,也没有哪个王爷会见他,只留下了礼物。薛蝉顿时觉得亏了,也没人知道他送了呀!这银子就好比丢水里了,早知道不送了。只是不知不送会不会被记恨呢?
薛蝉不由得感叹,自己考科举之时,手不释卷,整日里忙忙碌碌,往返与京城、金陵和扬州之间。却不想顺利当了官之后,反而被困在京城不得出去,失了自由。成日里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只到处吃酒。不是贺上官父母做寿,就是庆同辈孩子满月。竟没什么正经事,书也放下了。
又想,这京城之中,到底有多少如他一般正事没有,却忙着送礼应酬的小官呢?朝廷真的需要科举吗,真的每三年需要几百个进士吗?他觉得这京城里的官够多了,多得没事儿干。
转眼叹息如今大了,兄弟姊妹反而疏远了。因着男女大防,姊妹们再不能见了,便是兄弟手足,见的也少了。各有各的前程要奔。
薛蝉正在郁闷之时,却收到了来自金陵的书信。原来薛家已经和林家定亲了,两家的节礼又重了几分。
当日薛蟠携妻子回到金陵,向父母叙说了京城的喜宴等一干情况。薛老爷并薛太太也勉励了几句,直说他们辛苦了,叫他们回去歇着。
薛大奶奶给薛蟠递了一个眼神,薛蟠鼓起勇气说:“爹爹,给蝉弟相看妻子一事,不妨先停下来。”
薛太太却说:“这是何意?你弟弟如今当官了,很该有个人替他打理人情往来才是!”
话一旦开了头,下边的就好说了。薛蟠又说:“蝉弟曾经向林姑父提亲,不想被拒绝了。”
薛老爷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
薛蟠一五一十地说:“就是今年。一月份蝉弟去了一趟扬州。”
见薛老爷老大不高兴,薛大奶奶笑着说:“本来叔叔是要亲自来跟二老说的,只是朝廷官职在身,不敢随意离开。所以,托我们带来了一封亲笔信。老爷太太,先看看罢!”
薛老爷一把接过信,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看完后,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把薛太太吓了一跳,连忙从薛老爷手中抢过信,自看了。
薛老爷大声痛骂,“竖子,不足与之谋!他光知道孝敬师父却不知道孝顺父母吗?我为他弹精竭虑,到处寻找适龄淑女,他倒好找了一个不足岁的女童!是想叫我临死都闭不上眼睛吗?”
薛蟠夫妇吓得不敢做声,扑通跪下了。
薛太太流着泪骂他:“你整日把这些‘死呀’‘活呀’的挂在嘴边,是想要逼死我,还是想要逼死你两个儿子?”
薛老爷又看着跪着不知所措的儿子儿媳,叹了一口气,不大自然地叫他们起来坐着。薛老爷倒打一耙,反问:“谁让你们跪下了?”薛蟠夫妇并不敢回话。
薛太太冷哼一声,又说:“这几年,蝉儿一个人在外面拼杀,咱们竟帮不上一点儿忙!如今他不过是想娶林大人的女儿,又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也不是出身不好的人,你怎么忍心反对?再说了,纵然蝉儿是我亲生的孩子,我也要说,这桩婚事是咱们薛家高攀了!”
薛老爷愤愤不平,嘟嘟囔囔地说:“我又岂是因为这个?我自然也感激林大人对咱们蝉儿的恩情。”
薛太太步步相逼,“你是怕自己见不到蝉儿娶妻生子,是不是?你要为了你的执念,毁了孩子一生吗?”说着泪如雨下,哽咽难言。
薛蟠小心翼翼地问:“爹爹,寿数之事,还瞒着蝉弟吗?”
薛老爷叹了口气,沉重地点头,“先瞒着罢,原是为着不耽误他科举,现在一时间却不好开口。”
薛蟠伏在薛老爷的双膝上,说:“将来,儿子怎么面对蝉弟,如何向他交代呀?”薛老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叫他起来。
又想着这几年,自己的心思都挂在蟠儿身上,确实忽略了蝉儿。连蝉儿科举应试、交际应酬,如此重要的事,自己都不曾在旁陪伴指点。如今全家还瞒着他一桩这样的事。因而又叹了一口气,因说:“罢了罢了,便准备东西,托媒人去林家提亲吧!”
薛大奶奶这时才说:“不如我和大爷走一遭罢?按理说应该找个中间人先上门说合的,只是却不好找这些老亲。林大人的爱女,只怕早就在这些姻亲心中挂了号,咱们要抢这块肥肉,岂不招人嫉恨?就让我们当兄嫂的替弟弟谋个好媳妇回来!”
薛太太破涕为笑,指着她说:“真真是一个促狭鬼!林大人是探花郎,你林表妹只怕也是个才女,怎么叫你说得这么俗气?”
薛大奶奶又假意难过,说:“可见太太有了新儿媳疼,就嫌弃我不是仙女儿了。”薛太太倒笑得合不拢嘴。
于是,七月份,薛蟠夫妇便带着聘礼去了扬州。
自然,林如海多次婉拒,只推说女儿还小,想多留几年。一时又说孩子现如今由荣国府老诰命亲自教导着,得问问老太太的意思。
薛蟠深知女方娇客,不厌其烦,多次登门。又带着薛老爷的亲笔信求见,做足了脸面。
林家没有女眷,薛大奶奶倒不好上门。自然薛大奶奶也忙着,扬州还有几桩生意等着料理。
终于林如海松口,事情妥了,薛林两家正式定下了婚事,还交换了信物。如此这般,薛蟠夫妇也能顺利回金陵过中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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