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问:“既是不卖,做甚挂在外面。莫不是耍人玩?”
那店家却说:“这是郑理庵的画。因感谢我们东家的接济,他特意作此画报答。我们东家感念非常,只说挂在书肆里作镇店之宝,却是不卖,没得作践别人的心意。”
林黛玉笑了,“这真是一桩佳话了。我却不好夺人所好,横加破坏。”
店家赔笑,“客人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了这画来历不凡。不如再看看其他的,不是我自夸,我们书肆里的都不是凡品!”
林黛玉又指着一幅老梅图说:“这一幅梅花倒还有趣,干瘦硬挺,二爷觉得呢?”
薛蝉点头,“果真不同凡响,不画梅花的清丽倔强,反而渲染梅树的坚韧不拔,好画好画!”
店家笑眯眯地说:“客人若是诚心想要,我们可以折价卖给客人,就当是弥补刚才的失礼。只要三十两。”
吴修文夫妇目瞪口呆,再没想到,一幅无名氏的画竟抵得过他们半年的抛费。
薛蝉感念东家的善心,也不还价,买下了。又拿了些话本演义,一道付钱。
林黛玉指着一排书问:“这是什么?”
吴修文笑着说:“这是讲小儿女的,如同月老,促成姻缘的。”
林黛玉羞红了脸,再不说话。
薛蝉看过去,只见是《莺莺传》、《墙头马上》、《倩女离魂》一类的书,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只听吴修文又说:“小哥,你还小呢,长大些再看也不迟!二爷也是,还是多看些圣贤书,莫要被这些杂书移了性情。”
薛蝉自然满口答应。只是想着,自己上辈子看过这些书,也觉得不是正理。可如今自己偷偷带了林妹妹出来,好像和那些浪荡子没什么分别。
看着羞涩低头的林黛玉,薛蝉一时有些不大自在。“走吧,该回去了。”他出言打破尴尬。
坐在马车上,林黛玉问薛蝉怎么会有那样的书,婚姻不是父母做主吗,为什么书可以促成姻缘?
薛蝉汗流浃背,支支吾吾。只能说:“人总有七情六欲,不是规矩可以完全扼杀的。只是,太危险了,容易被围剿。就像姑父不愿意让妹妹出门,可是妹妹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看着林黛玉似有所悟,薛蝉又连忙转移话题,“妹妹今日兴致倒高,买了这许多东西,咱们四个人都要拿不下了。旁的也就算了,那尊花瓶只有巴掌大,插花进去还怕瓶子倒了。妹妹买来做什么?”
林黛玉却说:“你竟是个俗人不成?正是这样小巧玲珑才可爱呢!等莲花开了,寻一枝含苞待放的红莲,剪了干枝放进天青色的瓶子里,岂不雅致?”
薛蝉含笑点头。
谈话间就到了林府。薛蝉让吴修文夫妇带着东西去薛府,自己则带着林黛玉回林府。
林黛玉已经紧张得发抖了,越是靠近林府她就越紧张,在马车上更是险些肠子都打结了。在薛蝉的反复安慰下,好歹能走路了。
林黛玉把嘴一抿,就要流泪,“要是正面碰上爹爹,可怎么办呢?”
薛蝉赶紧阻止她,“妹妹可别哭,当心被发现了。别害怕,跟在我身后。妹妹现在活脱脱一个男子的模样,姑父再认不出来的。若是姑父知道了,只说是我挑唆的。妹妹可别说话了,咱们得赶紧进去。”
林黛玉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紧跟在薛蝉后面,轻声呼吸。
没想到,一路上极为顺利,再没碰到什么意外。
待到平安回到院子,林黛玉长出一口气,轻轻拍打自己的胸口,激动地说:“咱们回来了!”
两个婢子看见林黛玉回来了,如蒙大赦,冲到廊下,哭着说:“姑娘可回来了。”
薛蝉催促她们进屋叙话。众人赶忙进来。
雪雁迫不及待地问:“姑娘可瞧见什么好玩的没有?”
薛蝉比她更急,“老爷可打发人来过?”
蒲草摇头,“不曾来过。没人来找过姑娘。”雪雁也说没有。
这两个又围在林黛玉左右,催着问林黛玉,要她讲故事听。
薛蝉也卸下了心里的担子,坐下来喝茶,等她们讲故事。
林黛玉捂嘴偷笑,坐在软塌上,将沿路的风光一一说了,侃侃而谈,得意极了。
“……我们还看了杂耍,有个比雪雁还小的姑娘被抛来抛去呢!我见她实在可怜,央二哥哥给了他们赏钱。”
临了又遗憾地说:“早知道这样顺利,便再晚些时候回来好了。除去路上花费,竟只逛了半个时辰不到。还说要去听曲儿呢!不知有没有下次?”
蒲草和雪雁本来还在细细品味林黛玉讲的游玩故事,谁知听到了这样的噩耗。
雪雁打了个哆嗦,“姑娘,可饶了我吧!阿弥陀佛,这次没被发现真是菩萨保佑。再来一次,婢子只怕要被吓死了!”
林黛玉捧腹大笑,“骗你的。”
蒲草却看着薛蝉,不确定地问:“二爷,真的没有下次了吧?”
薛蝉也笑着说:“没有了。玉儿妹妹就要去京都了。你们再不用怕了。”
蒲草“哎呦”叫了一声,彻底放心了。雪雁看着抿嘴笑着的林黛玉,心里却怪不是滋味的。心想,如果姑娘还想出去玩,自己就再提心吊胆一回也就是了。
薛蝉提醒说:“好了,赶紧给你们姑娘换了打扮吧!雪雁,你晚上记得给她揉一揉腿。她今天走了好些路,不揉开来,明天只怕要喊疼。我要你准备的消肿丸药可有了?”见雪雁点头,又叮嘱,“若是晚上腿疼,就赶紧敷上。明天若是走不了路,妹妹就打发人去告假,莫要逞强!我得走了,明天再来看妹妹。”
眼见蒲草跟着薛蝉走了,雪雁笑着说:“蝉二爷待姑娘真是体贴极了,比咱们院子里的妈妈还絮叨呢!真把姑娘当孩子了。”
林黛玉娇嗔着呵斥她,“不许胡说,二哥哥本来就是个周到人,待谁都好。”
雪雁假装认错,“是了,咱们姑娘原是蝉二爷的妹子,二爷自然待姑娘更好。我去给姑娘打水擦脸。”说完就掀开帘子溜了,徒留林黛玉一人在原地羞恼。
薛蝉带着蒲草回了院子。只见墨竹凑上前问:“二爷这是去哪了?林老爷打发人来寻二爷,叫二爷去前头待客呢。只怕这会子人都走了!”
薛蝉惊讶地问:“姑父找我?人是几时来的?”
墨竹笑着说:“真是不凑巧,二爷刚出去不久,林老爷的人就来了。我找不到二爷,猜想二爷定是出门了。”
这里正说着话呢,就听见有人来了,说:“老爷叫了蝉二爷去见。”
薛蝉暗暗叫遭,觉得不好。林姑父知道他快要科考,除了指点他学问,甚少找他。莫非今日真有这么寸不成?
薛蝉赶紧换了衣裳,拿帕子随便擦了一把脸,就匆匆去了。
还没走进屋子,就闻到一股酒味。薛蝉略略放下心,请安的时候胡乱想着,姑父大概是喝醉了。
“蝉儿今日去哪儿了?”林老爷问。
“弟子知罪。我看着今日府里宴客,想着师父定然没工夫理我,就偷跑出去玩儿了。”薛蝉利索地跪下请罪。
林老爷将他扶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年纪还小,自然贪玩。再说你整日里用功读书,松快一日倒也无碍。不知是何处如此有趣,勾得你放下圣贤书跑出去?”
薛蝉已经有些发汗了,林姑父口齿清晰,不像喝醉了。
“去了七里山塘。”
林老爷点头,“确实是极繁华的好地方,你们小孩子见了定然喜欢。”
薛蝉“扑通”一下又跪下了,“师父放心,弟子并不是一个人去的,吴修文夫妇跟着呢!”薛蝉心里已经有数了,林姑父想是知道了。
林老爷叹息着说:“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吧。你和玉儿年岁大了,要守规矩,不好在一起相处。我平日里事也忙,不想冷落了你。”
薛蝉颤抖着站起身来,只说不要紧。
林老爷又说:“你既然唤我师父,又替你师母全礼,咱们名托师徒,实为父子。我也就不同你见外了。贾府老夫人在信中,除了说要把你妹妹接去教养,还提及了她的婚事。你这个当哥哥的替妹妹打算一二,你觉得贾家如何?”
薛蝉猛地抬头,想说些“父母之命”一类的套话,又想起上辈子林妹妹的眼泪,一时怔在原地。
见他不回答,林老爷也不催促,自顾自地说:“岳母的话的确有道理,两个孩子一处长大,将来自然会有情分。又有老夫人看着,我的玉儿必然会一生美满。”
薛蝉想着只怕是难了,待林姑父一死,林妹妹的处境就尴尬了。
“师父再想想吧!妹妹天真烂漫,去了那样的大家族,如何周全上上下下的人呢?”
林老爷反问他,“亲戚家的,知些根底还好些,外面的,只怕更不成样子!你难道想你妹妹落到那样的境地去吗?”
薛蝉拼命摇头,“当然不会,我只盼着妹妹好。只是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郑理庵:郑板桥
林如海:就是你小子拐带我女儿出去?(抽出一把三米长的大刀
薛蝉:林姑父我可以解释
林如海:你说(给刀开刃
薛蝉:……我是真心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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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东窗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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