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药?你要和我比丹药——”张真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嘴中重复了一遍,随即哂笑道,“这位……道姑,你确定要和我——比丹药?”
他斜着眼瞄了一眼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谓“同行”,心中的轻视之意几乎要从骨子里透出来了。
“怎么,你怕了吗?”
马道婆背对方问得有些心虚,不自觉地摸上袖口处的锦囊,感觉到那硬硬的触感,心中顿时有了底气,扬声挑衅。
“我会怕你——”张真人一甩拂尘,嗤笑起来,又拿眼扫过马道婆有意无意护住袖口的手,心中笃定对方定是有什么后招,不过他却是不怕的,反而正中自己下怀,正好在上皇面前宣扬一下本事,巩固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
毕竟,这一段时间的不断失利,上皇表面没什么,可偶尔看向自己的眼神却让他不寒而栗……
“既然这样,以一个时辰为限,我们就炼制自己最擅长的丹药来比试如何?”
怕张真人会提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条件,马道婆有些急迫地先声夺人。
“这自然可以……”
张真人自自负自己的炼丹水平,毫不在意地同意了。
他在丹药上面本就有些会跟,若不是修炼的资质太差,一直无法以灵气混合药材,恐怕现在已经能炼出灵药了。
他觉得就凭面前这个一看就汲汲于世俗名利之中的婆子,给她再大的机缘也不可能炼制出灵药,所以对于对方耍的这些小手段,也不甚在意。
两人这一番针锋相对,倒是让上皇十分感兴趣,忙让宫人准备好两位高人所需要的器具,又分别准备了两间静室,供他们使用。
不过当两人同时站在门前,推门就要进去的时候,跟在江德寿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低着头就要跟随一同进去,那马道婆顿时就急了。
“我不用人跟着,我习惯一个人炼丹……而且若是我的丹方被这人看了去,可怎么办?”
马道婆警惕地看着那低眉顺眼的小太监一眼,表情十分难看。
张真人挑了挑眉,揶揄道:“马道友真是担心太过了,炼丹工序繁琐,这两位都是懂些药理的,进去也能帮着打打下手,看看炉火,若不然,道友一人怕是忙不过来……”
“好啊——原来这是你的人,我就知道你定是想要窃取我辛辛苦苦研究的丹方!”
谁知,马道婆宛如抓到了什么破绽一般,顿时叫嚣起来,坚决不肯让人进去。
张真人只觉得这婆子十分难缠,冷笑一声,直接戳破她的技俩。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我好心提醒你,你反倒倒打一耙,真当以为所有人都是你这样的水货,不如先将你袖口中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再来分辩……还窃取丹方?哼!简直不可理喻——”
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马道婆的袖口,显然已经对她准备怎么赢下这场比试心中有了猜测。
“你……你胡说——”
马道婆一面担心自己的把戏会被揭穿,一面又为对方轻蔑的口吻感到恼火。
上皇看着两人的情状,见惯朝堂斗争的他,哪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着,可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马真人,张真人说的话是真的吗?你真的准备弄虚作假?”
马道婆慌得眼珠骨碌碌直转,掩在袖中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在上皇越加冰冷的目光中,她使劲咬了咬牙,从袖中摸出一枚锦囊坚声道:“老圣人,并非我有意隐瞒,而是我炼丹自有自己的规矩,旁人是万万不能在旁的,此物就是我往日所炼出的养容丹,准备赠予与我有缘的一位香客,却不想招了这妖道的猜忌,污蔑于我,还请老圣人允许我将其托寄在此,以证明我的清白!”
上皇点了点头,自有身旁的江德寿取了过来恭敬地呈到他面前。
接过那不起眼的锦囊,上皇指尖摩挲了一下,只觉得粗糙难以入手,和自己平常所用自然不可相提并论,他不紧不慢地打开了锦囊,露出里面一个打磨地光滑圆润的小玉瓶,比之他宫中那些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玉甁,这个瓶子显得过于粗糙简陋。
“养容丹?怕是什么民间的偏方吧,如此故弄玄虚,差点让我以为你真有什么能压得过我的手段!”
张真人一看差点笑出声来,出声讥讽起来。
他伸手从上皇手中讨过玉瓶,斜眼看向马道婆意有所指道:“不如让我先看看这丹药炼得如何,若是真的是什么骗人的东西,也免得这一番折腾,白白耽误了大家的功夫!”
上皇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对于张真人的举动却也不置可否,任由他从手中拿走了玉瓶。
“不可——”
马道婆见那张真人就要打开,急忙叫道,心中暗骂这些人真是不识货的家伙。
可张真人自以为抓住了马道婆的把柄,哪里肯就这样住手,指尖一动,就已经将玉瓶上的软木塞弹开,手腕一转从里面倒出一颗灰扑扑宛如路边孩童玩耍时随手在泥坑边搓出的泥丸,惊愕不已。
“这……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养容丸?怕不是我身边的道童随手炼出来的都比这好,难道是还有什么玄机?”
说着,又凑近闻了一闻,却一点味道也嗅不出,只觉自己方才的那点小心都是喂了狗般,这根本就是个骗子!
上皇也冷冷地看向马道婆,身边早有身强力壮的太监围了过来,只等一声令下,就将这胆敢欺君的骗子叉出去。
“你懂着什么,这可是能让人重回年轻时容颜的神药!”
马道婆见张真人丝毫没有看出这药丸的厉害,反而搁在手中来回倒腾着,生怕因此破坏了药性,或者一不小心将那药丸脱手而去,找不见了,忙上前几步抢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塞回玉瓶中。
“真有如此神药,又怎会是你这个小小的道婆能炼出来的?”
张真人怎么也不信,那样能让人回春的丹药,常人轻易炼不出,更何况那样的效用也已经在灵药范畴内,哪里是一个连灵力都不知道的家伙能炼制出来的。
“我说的千真万确,若有半点虚言,定要我不得好死!”
“你胡说——”
“你这妖道,定是不敢与我比试,这才故意找茬!”
两人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上皇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厉声喝道:“够了!”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上皇只觉额角青筋直跳,胸口猛然弥漫上一股戾气,让他的情绪不自觉地变得不可自控起来。
在上皇身边伺候的江德寿对自家主子的状态最为敏感,不自觉地微微躬下了身,以最恭谦的姿态默默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老圣人——”
张真人却最是害怕,眼见上皇的眼睛中的血丝一根根爆出,嗜血的冷意不受控制地从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眼中射出,忙从袖中掏出清心丹,几乎颤抖着请上皇服下。
上皇也知自己这个毛病,这也是老毛病了,每每发作起来都会让人头痛欲裂,情绪暴躁得几乎要将周围所有的一切都给破坏殆尽,太医说是因为思虑太过,又受了刺激,需得静养才行,若不是这样也不会禅位于三子,自己退居幕后。
过去几年,虽然偶有发作,却因为有太医调养,又不用再殚精竭虑地操心国事,倒也不算难挨。
可这两年,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竟愈发重了起来,太医院换了多少方子也没见好,后来还是张真人献上清心丹,这才解决了他这一毛病。
他熟练地倒出一丸,直接塞进嘴里,旁边自有机灵的宫娥奉上清水伺候。
只一会,那如同锤子敲打脑仁的疼痛才缓缓消散开来,再一睁眼,他又变回了那个和善的上皇。
而马道婆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身体不自觉地向后缩去,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引荐她入宫的贾元春身上。
“马真人,事到如今,你我皆不可再后退了,你我身家性命皆系于今天,还望真人施展全副本事度过这一关,事后我定会给真人送上一份满意的大礼!”
贾元春心中也有些慌神,但她想到推荐了马道婆的长乐王,和隐藏在暗处的康定帝,直觉认为这两人不会让此事就这样失败,定还留有后手,猛然想起今日请安之时康定帝借扶自己起身之时突然塞入手中的东西,眸光动了动。
借着衣袖的遮掩,她一边敲打着马道婆,一边将一物悄悄放入马道婆的袖袍之中,在对方所有所觉的视线中悄声道:“这里面的东西真人见机行事……”
随即在旁人的视线注意到之前,轻移步伐,拉开了和马道婆之间的距离,只留下对方在心中绝望地呐喊——小祖宗啊,你还没告诉我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贾元春自然不会告诉马道婆,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康定帝的意思是让她找个机会让上皇服下……
她一直苦恼,可如今,这个时机可不正好,虽然不知到底能不能奏效,但总比毫无头绪要好——若是马道婆能顺势将之献给康定帝,自是最好,若是不行,她再另寻他法……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