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皇上赐下的腊八粥，臣带回去和妻儿分食，只觉着实美味。不仅臣喜欢，拙荆和幼子也都吃得十分香甜。臣一家子沾了皇上的福气，一来本就该谢恩，二来还有臣的私心。”
贾赦轻咳一声，面上露出几分扭捏，眼睛却是直直望着宁和帝，“只要蹭着殿下来面圣，岂不就有了再多沾点皇上福气的机会？”
宁和帝一下子笑了，“莫不是荣国府上没给你吃饱？竟让你到宫中骗吃骗喝来了！”
“家中自然缺不了臣一口吃的，但皇上赐的腊八粥一年才有一回，那福气便更难得了！”贾赦十分郑重地答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这能有机会多吃多沾，臣傻了才不抓紧捞一把！”
“你呀你呀！真真该让你爹看看你这没脸没皮的样儿！”宁和帝状似嫌弃地摇头。
贾赦立刻笑起来，“哎哟喂！皇上若是当真能让我爹回京多住些日子，我们一家子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他跃跃欲试地看着宁和帝，“不知皇上什么时候可以下旨？您看您这一趟亲征得了大胜，那蛮子至少安分十多年。反倒是我爹年纪也大了，不如让我爹回京颐养天年，也好让年轻人多历练历练！”
“荣国公知道你在京中拗他的墙角吗？”宁和帝垂了垂眼睑，似笑非笑地道。
“臣这是一片孝心！您可不能误解了臣的心意呀皇上！”贾赦振振有词地辩解，“皇上您也知道，臣祖上谱系攀到东汉贾复去了，实则臣祖父和伯祖父当年穷得要卖身。”
“幸得先祖庇佑在乱世中存身，又蒙皇恩浩荡得封国公之位，本该护佑子孙得享富贵，但他们偏不！他们说贾家系出名门，要以诗礼传家！”
贾赦狠吸一口气，眉飞眼跳、龇牙咧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却让上头的宁和帝一眼看出他骂得很脏。
他轻咳一声，尽量遮掩住自己眼中的笑意，才温声道，“你不可误解了长辈，为将之人多马革裹尸，诗礼传家方是长久之道，这是你家长辈的爱惜。”
“便是爱惜，也要看看孩子的天分和喜好呀！”贾赦愤愤不平，“臣那位堂兄贾敬，早年也是一位爱说爱笑的意气少年，如今这一年年的闭门读书、出门科考，整个人都没什么人气儿了！”
宁和帝沉吟了下，便想起贾敬乃是京营节度使贾代化的儿子，近些年没怎么见到人了，至于早年？他恍惚只记得二十来岁中了秀才，然后他便只记得贾赦早年的闹腾了。
再有一件，便是去年儿子中举让贾代化开心了好些日子，今年会试因战事后延，却又没听到消息了，难道是落榜了？
这样想着，宁和帝也问出了口，“朕恍惚记得，去年你堂兄中了举，今年会试可下场了？”
“下倒是下了，可惜却是无功而返，从考场回来就闭门谢客，臣也再没见到人了！”贾赦摇头叹息。
“你东拉西扯这许多，哪里看出你的孝心来了？”宁和帝摇头问道。
贾赦又来了精神，一脸欢快地道，“臣这正要说呢！长辈们定了诗礼传家，两府之中兄弟三个，臣这个凑数的暂且先不说了，堂兄三十多岁了还是个举人，臣那弟弟贾政更是还没下过场。”
他摇摇头，“这诗礼还没沾到臣等这一辈身上呢，如何还能再往下传？臣私以为，若是父亲能回京，以身作则，研读诗书，堂兄和弟弟定然会更加用心。”
“一则父亲素来最是喜欢好读书的弟弟，他如今也该到下场的年纪了，父亲回来自己看着安心，弟弟有父亲相陪打气，上了考场必定如有神助，保不齐能比堂兄更快取得功名。”
“便是他们俩都不尽如人意，从臣等往下，堂兄生了蓉哥儿，臣有瑚哥儿和琏哥儿，弟弟也生了珠哥儿，若有父亲带着他们从小读书，这诗礼传家才是指日可待。”
“你想要你爹回京带着孙子们读书？”宁和帝一脸的匪夷所思，看着贾赦的眼神，仿佛在分辨他是不是一只去了毛的猴子假装的。
贾代善与宁和帝只差一岁，早年也被选入宫中随宁和帝一同读书习武，宁和帝如何不知贾代善乃是戏武厌文之人？宁和帝甚至曾言，若非打仗要用兵法，贾代善怕是连一本字都不会看！
这样性子的贾代善，贾赦竟然想要让他卸甲回京，然后看着孩子读书科举？这真的是亲儿子，而不是贾代善的仇人？
对上宁和帝怀疑的眼神，贾赦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都当爷爷的人了，不是最喜欢含饴弄孙？而能亲自带着贾家诗礼传家，定然更是家父心之所向。”
“闹了半天，你这是到朕面前给你爹挖坑来了！”宁和帝好气又好笑，冲着贾赦挥手，“去去去！朕和你爹相识的时候你还没影儿呢！在朕面前上眼药没用！没事儿你就退下去吧！”
“皇上误会臣了！臣当真是衷心期待家父能够回家团聚的！”贾赦不服气地看着宁和帝。
宁和帝嗤笑一声，“你倒是诚心诚意了，又将朕的边疆大军置于何地？赶快退下去别胡闹！”
“皇上，臣并没有胡闹啊！”贾赦唉声叹气地觑着宁和帝，见他不为所动，终是丧气地垂下了头，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唉！”
“方才对着太子叹息，如今又在叹气！”宁和帝只觉好笑，“你还说你堂兄没什么人样儿了，你好好一个年轻人，不也没个正形？”
贾赦不赞同地摇头，“皇上，臣每一声叹息可都是有缘由的，与堂兄可不能混为一谈。”
宁和帝笑着问道，“那你倒说说，你叹气都是什么缘由？若是说得不好，朕可就要罚你了。”
“方才那一声，叹的是臣渴求父子团聚得享天伦的期望泡汤了。”贾赦摊手道，“虽说家父乃是效忠于您、保家卫国，然臣出生至今，与他相处的时日还没见您的机会多，臣这个当儿子的心中失落也是人之常情吧？”
见着宁和帝一副听他胡扯的模样，贾赦恍若未见，只继续道，“至于对着殿下叹气，是臣想到了凌公公请托臣的事。”
“你不是说他托你劝太子吗？结果你是一个字都没说。”宁和帝还记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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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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