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暮云没有回答,只是慢慢走到那厅前的香炉,打开盖子往里面轻轻浇下了一杯茶水。
只听刺啦数声,那清冷的香气便慢慢消弭了。
然后她转过身,袅袅娜娜朝众人走来。
她走的很慢,也很美,说得上步步生莲,盈盈生姿,但是在场之人的心却一下子被提了起来。
魏绍钧看着这个他曾经无比熟悉,也无比珍视的女人,不可置信道:“真的是你。”
“确实是我。”曲暮云这时候已经走到了魏绍钧身边,但是却一眼也没有看他,而是径直走到了柳逢舟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瞧着这人。
魏绍钧此前被她所瞒骗,心里已是气愤难当,眼见曲暮云居然形容淡然,无愧无悔,更是怒上心头,大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曲暮云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她伸出那双温柔秀气的手,纤细的五指微微张开,瞬时将地上的柳逢舟吸到了手掌之中。
魏绍钧看她这一吸一纳间,便将个成年男子轻轻松松握在手里,便知其内力深厚,不禁脱口而出:“你会武功?”
其实刚刚在她一出手便熄灭费春周遭数根蜡烛时,他已隐隐觉得不对,但是当时却并未细想,此刻这问题的答案却是昭然若揭了。
曲暮云头也不回,柔柔一笑,道:“武功有什么稀罕,我想学便学了。”
魏绍钧瞠目大怒:“你一直在骗我们。”
曲暮云此前在江湖人眼中一向柔弱纤纤,一点武功也不会,正因为如此,魏绍钧才会在得知她在山下时如此担心,生怕她被怙恶谷所擒所伤,此时看来那一番惊慌失措却简直是个笑话。
曲暮云却一点也不在意魏绍钧的怒气,她仍是一副笑意:“骗你们又如何?难道你魏大侠此生便没有骗过其他人?不过,”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歪着头看了看被自己提在手中的人,居然露出有些俏皮可爱的神情,“被人骗的感觉,确实是不太好。所以柳先生最好也识时务些,万一我一时心急,把握不住这力道,那么你的性命便堪忧了。”她说着微微收紧手指。
“你做什么!”费春大喊,她本离柳逢舟有些距离,此时勉力往前爬了几步,眼见柳逢舟已经脸色涨红,显然是呼吸困难。
“费掌柜,哦不,我该称呼你为绣衣楼主才更合适。”曲暮云粲然一笑,松了手劲:“不必心疼,我还有几句话要问柳先生,自然不会对他下重手。只是这在场诸人若是知道柳先生是谁,恐怕每一个都会比我打得还要重,说不定还要杀了他呢。”
费春闻言心下一凛,不禁去看柳逢舟的神色,他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哄骗鹤晓,毒害纪文,陷害柳逢舟,都是你故意为之的。”魏绍钧一桩一件细细数来,不禁心下越来越凉,但是他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究竟为了什么?”
曲暮云在人前一直温婉柔顺,被他们所救也一直表现得心存感激,对他们兄弟三人的关怀更是无微不至。他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也想不通他们哪里对不起她。
曲暮云似乎也觉得有些疑惑,慢慢道:“对啊,为什么呢?在你们这些男人眼里,大事很多,忙着练就神功、称霸武林。哪里会关心女人有什么想法呢?我们就应该跟在你们的后面,仰慕你们,等着你们,为你们洗衣做饭,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是不是?”
魏绍钧一时答不上来,只听费春却道:“曲姑娘志向高远,怎么会甘心止步深闺,作别人的陪衬?自然也想要创自己的一番事业才是。”
“还是楼主知道我的心思。”曲暮云莞尔一笑,转头看着她,眼神再次露出了欣赏的神色,“是啊,我瑶卿阁向来不涉足江湖恩怨,却还是被灭了门。在那帮恶贼来之前,我父亲已经推算出有此一难,便飞鸽传书,求救于中原武林,谁知竟无一正派施以援手。”她想到昔日家族被灭门的惨状,不禁声音渐冷,眸中怒色积聚,“自那日起,我便想明白了,其实,哪里有什么正邪之分,不过都是些争权夺利,自私自利的人的骗局罢了。所以人要想好好活着,还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
费春了然地点了点头,似乎十分理解她这想法:“所以姑娘才会联合怙恶谷黄泉仙、屠戮客、独眼煞星等人,意图以怙恶谷之力,搅乱江湖是么?”
此话一出,众人皆目露惊愕之色。曲暮云一向与湛青盟众人交好,没想到背地里却竟然与那些怙恶谷的人混迹在一起么?但是以她一介弱质女流,又要如何号召怙恶谷诸恶人呢?
这时候,曲暮云却突然松了手,柳逢舟便陡然掉在了地上,开始频频咳嗽。
她走到费春面前,饶有兴致地蹲下身来:“这事楼主是如何知晓的,我和那几人可从没在你眼前往来,绣衣楼难道还真有通天的本事,能见人之所未见?”
费春摇头一笑:“我们哪里能手眼通天,只不过是恰巧猜中了姑娘的蕙质兰心罢了。”
“既然要建功立业,若是无人知晓,岂不可惜?就算江湖被姑娘搅动地天翻地覆,但是却让人想不到姑娘身上去,那便相当于锦衣夜行,岂非无趣?因此姑娘才给我们这些人留下了些小暗号。”
费春瞧着曲暮云,仿佛闲话家常般:“姑娘,可还记得我等在火云山庄的初次相见?”
曲暮云便笑着点点头。
费春道:“那次其实并非偶然,而是我等知道怙恶谷恶人即将卷土重来,而那背后之人的信尾署名是以红云为记,便以为那是火云山庄的印鉴,这才前往火云山庄探查。”
“起初我想能以那等财力收服这怙恶谷残部,又能为了找寻修炼功力的灵丹妙药大费周章,这人定然势力庞大,而身体筋脉受损,那位瑞桢庄主看上去便十分符合。但是,等我到了火云山庄,与瑞庄主接触下来,便知道他至情至性,又缠绵病榻多年,绝非那幕后之人,于是这事情便搁置了下来。”
“直到那日我们同游临安,登高望远,瞧见那夕阳落霞之景,又联想到往昔种种,这才突然福至心灵。”费春说到此处,却停了下来。
众人听她说到夕阳落山,不由想起今日山下正酣战淋漓,火光冲天,甚至天边的云霞也被染红,正像是火烧云的样子。
暮色之云,赤霞之景。瑰丽壮阔,见之惊叹。
蓦然,众人恍然大悟,那艳红的云霞,不正是意喻暮云么?
费春接着道:“姑娘与灵菀姑娘交好,想必定然见过那火云山庄的印鉴。而当日火云山庄遭逢巨变,灵菀姑娘曾经请你去为瑞庄主施展催眠之术,而后她身体每况愈下,想必你出入火云山庄就更为容易。若是在那时,姑娘趁他们不备,拿出那庄主印鉴,去挪用些金银藏在某处,再悄悄将印鉴放回去,应当也不会被人注意到。”
“而那赵无延和赵无礼绑走温若和姑娘,要为其主人炼制的灵丹妙药,若是为那从来未曾修炼内功的人,打通任督二脉,以求短期内练成神功所用,倒也很合适。”
“最后,姑娘为瑶卿阁传人,自小便博览群书,这些书里自然也会掺杂些武功秘籍,以姑娘之聪慧,想学又怎么会学不会呢?”
曲暮云听到这里,便笑着站了起来,缓缓在费春周遭踱步:“有趣有趣。我那小记号本是随手所绘,想不到楼主却将其赋予了如此深意,真是十分契合,倒算得上是无心插柳了。”
费春道:“姑娘谬赞。只是姑娘行事心思深沉,在下搅尽脑汁,却也没有想通一件事——便是姑娘为何要对唐盟主下手呢?他确实是一位正人君子,又救你于危难,他似乎没有一点对不起你啊。”
“他?”曲暮云低着头喃喃道,又看了眼柳逢舟,但是那眼神飘忽悠远,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
“是啊,你不是深爱唐盟主么?”一湛青盟的年轻弟子忍不住插嘴问道,他虽然没见过唐盟主,却一直很喜欢唐盟主和曲姑娘这一对英雄配美人。前面刚刚知道这美人居然是蛇蝎美人,还害了自己最为崇敬的盟主,便十分愤恨不平,眼神中也显露出了愤慨责备之色。
“谁说我爱他?”曲暮云笑眯眯看向他,仍然是一副温婉可亲的面容,却突然伸手运功,一阵劲力便扑面而去。
那年轻弟子陡然捂着嘴巴哀嚎倒地,指缝中流出汩汩鲜血,接着便吐出了四颗带血的牙齿。
她这一出手居然隔空将人家的门牙全部打碎!
“他这种武林盟主,天下的大英雄,自然有天下人爱他,我的爱他却一点也配不上。”
“既然他看你们都比我重要,那我就毁了这些他最为看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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