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群青和子琪在Y市市区调查到的情报,需要将时间倒退回三十年之前的夜里,才能看清那场遥远火灾的脉络:
凌晨二时,坐落在现如今市新轻华书坊一带的观音小区出现火情,观音小区是一栋10层楼高的老旧楼房,未设小区保安,也没有监控,唯一可查的只有楼前街道一定区域范围内的摄像头。
这场上世纪的火灾造成至少9人遇难,伤者超过三十余名,小区后方即紧靠一条狭窄的批发贸易街,年初爆竹烟花的存货被封存在店家仓库中,未做任何阻燃阻爆措施,火灾发生前也已经十天未有降水。
种种因素叠加下,后续大火的扑灭异常困难,建筑的主体部分基本在熄火前已经全部烧焦。
火灾初步判定为存在纵火源的恶意纵火行为,但后来随着梁善音婆婆的口供,又改为强盗入室抢劫杀人案,火灾是强盗想要消灭现场指纹痕迹的残忍行径。
可能是迟迟无法寻找到和梁婆婆所述面容相似的罪犯,最终成为悬案。虽然未寻找到纵火犯,不过对囤积易燃易爆品的商户进行了顶格处罚。
小区幸存的居民基本都声称夜里熟睡,没有目击到任何可疑的人员,虽然当时已经是深夜,但强盗抢劫发出的声音应该至少附近能够听到,可是在火势蔓延至无法挽救前,整个居民楼无一人察觉。
火势据推测是从一楼外部开始蔓延,但小区一楼只有一个管理处挪用的办公室,没有任何其他住户。
最先发现火情的,是住在三楼的一位女性住户,火势当时已经蔓延到整个楼梯间,被惊醒之后,这家人原本想要跳窗,小区楼下的绿化区域却也烧成一片火海。
二楼的住户本应该先于她知道险情,但这一家是强盗入室的受害家庭,唯一幸存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她的儿子和媳妇全部丧生在劫匪的屠刀之下,她在被救出火场之前也已经被殴打到头部陷入昏迷;另外一家独住的夫妻,那天晚上恰巧不在房间内,因而躲过一劫。
二楼幸存下来的这名妇女,就是梁善音。
她在证言中说明,当天晚上睡觉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却不想遇到横祸。
强盗一共两名,入室抢劫时也许先是不小心重伤到梁善音的儿媳,而后又与她的儿子扭打在一起,听见动静的梁婆婆本想上前帮忙,却被盗贼打晕,不省人事。
而梁女士的邻居则全部表示没有听到过呼救或者尖叫,大家都表示早早睡着了。
只有住在五楼的洛鼎盛听到声音,他的妻子吸入有毒气体死于肺部衰竭,根据他的说法,在睡前听见过楼下有人吵闹,但他只以为是家里面在打小孩,所以没有特别在意。
洛鼎盛的证词与其他居民虽然并不能相互印证,警方认为他也不会是强盗们的共犯。
三十多年之后,和这一案件相同,洛嗲嗲又成为了梁善音婆婆现场的证人。
“巧到让人觉得这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
群青冷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假设他说的是真的,火灾之前,楼下肯定发生了事情,才会听到争吵的声音。”
“可是其他人都说没听到。”
群青和洛嗲嗲没有相处过,所以不会有情感上的偏向,可是对我而言,在内心始终不会把他当作怀疑的对象。
洛嗲嗲是个热心肠,邻里有任何事情他都会去帮忙。
以及在我小的时候,只是凭着葛阿婆在我家做事的这一层关系,他就弄到连我爸托关系都找不到的一味土药,给我治病。
而且他性格温和,身体不算硬朗,做不了粗活。
这样的人,我无法把他和残忍的杀人凶手联系起来。
“忘了跟你说,还有一件事...”
群青正准备说下去,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打断了她冷静的声线,应该是子琪把电话拿了过去。
“子琪?你们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的。”
“哈哈哈,等会你就知道了,拜拜!”
她我行我素地挂断了连线,我站在陈伢子家房门前,捉摸不清楚她的意思。
“什么嘛...”
我在内心暗暗不满,子琪还是那个老样子。
将智能手机收进小包里,我望向金色与绿色交相辉映的田埂,忽然看到红蓝相间的闪烁灯,隔着农田地里的庄稼作物,从稍远的公路上传来声响。
“警车来喽。”
阿痣刚才打给她妈妈的电话是奏效了。
“好了,你,好好呆在这里,听见没有,就为了你爸,你也不要再乱来了。”
阿痣临走前嘱咐了陈伢子一声,然后示意我坐到摩托上。
“我要抄个远路去我家看一下先。”
阿痣俯身紧握摩托车的抓手,“嗡”的一下从陈伢子家旁边的竹林土路扬尘而过。
“唉?你们家是...”
“没错,去我家的话,你还可以顺道看一看孤婆子的家呢。”
“哦。”
“因为我家算是和她家住得最近的一户了,其实是我妈的房子啦,我现在已经不住这里了。”
“你要回家拿什么东西吗?”
“不是。我打电话给我妈,她没有接,刚才那些警队的队员,是我叫了何光头才让他们调来车子接陈伢子去县里。”
摩托车弯过几个限车宽的小水泥路,来到小河边宽阔的石板堤岸。
这一段路面又硬又坑坑洼洼,我的腰都快被颠散架。
“哎呦。”
“哈哈哈,这里这段路是不好走的,据说后面要重铺。”
阿痣大笑道。
“这里还有一条河啊。”
“我们这里都叫它小沱河。”
“小坨河?”
“嗯嗯,是那个音啦,它下游就是汇流到沱河,这个你总知道,是我们县里最大的河了,像我们住的小兔湖村,旁边的淡竹村,村,刚刚我们去过的刘公南村,都有沱河。”
“是在我们村的上游还是下游呢?”
“我搞不懂,如果你说河流是往哪里流的话,水是从我们村先流到刘公南村,然后再流到淡竹村。”
“喏,我家就在那边的山上,山这边紧接着就是这条河,我们也怕雨季涨水的时候会淹到房子里去,所以都建在比较高的地方啦。”
“原来如此。”
我若有所思:如果是从高处往低处,那么把一个物体抛到水里面,也并不是很难。
我在想的是梁善音婆婆的尸体,最后在下游被发现的事情。
理论上,如果需要把一个人的尸体,运输到河边扔掉,可不容易。
没有板车,或是推车的帮助,普通人连两大袋米都很难徒手搬走,更何况一个人。
就算是老年人的尸体,至少也有40公斤左右,凶手如果真使用了什么道具,在泥泞的山土地里,不留下痕迹是绝对不可能的。
按理来说,警察在孤婆子家附近的地带仔细搜查一会儿,就一定能发现一些明显的运送痕迹。
以这个作为切入点,比起推断可能有嫌疑的人而言,说不定更容易呢?
一边想到这里,我又发觉到自己幼稚得可笑,查案件的人应当是有丰富的刑侦经验,怎么可能不会考虑到这一点呢?
说不定是他们查看完了所有可能的痕迹,也没有发现能够左右案情走向的线索。
“你在想什么?”
阿痣问道。
“没有,什么也没有。”
“是吗,我看你刚才愁眉苦脸的,现在我可要比你心急呵。”
摩托车爬坡的速度和阿痣心底里火急火燎的劲头成正比,她一鼓作气爬上了这座小丘陵最陡峭的一面坡。
“我家绕一个弯就到了。”
她用手指着朦胧树影后仿佛可见的一栋建筑。
“从我家这儿,往后走,一个草坡的距离,再穿一穿竹林,就到孤婆子家,就是这样近。”
其实远远不能说“近”,按照阿痣的描述,起码要十五分钟的路才能到。
夹道的狗尾巴草,野菊花和风车草挠地我两侧的腿发痒。
农村就是这样,路还没修起来的时候,野草野花不过一个月就能把好不容易修建好的人工小路占满。
又侧身穿过一棵粗脖子大树,阿痣将摩托停下。
不远处的民宅里,赫然有一群警察忙碌地进进出出。
我朝阿痣的脸上瞥了一眼,她刚才还挂在脸上的豪放笑容一下子凝固住,她的眉毛向下弯折,紧握着拳头。
“有这么多的警察。”
她把摩托车抛到一边不管,我能体会到她焦急的心情。
阿痣头也不回地跑上前,随手抓住一个警员,大声问道:
“我妈呢,我妈在房子里面吗?”
被她拉着的男生似乎是个辅警,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什么话。
“没...没...”
“没有什么啊!”
阿痣急得大喊起来:“我妈不在房子里的话,那她在哪里?”
“不是的,你听我说,我们在房子里发现了...”
他左顾右盼,似乎终于看到救星一般,向另一头,一位身形似曾相识的男青年挥手。
“泽维,你看看这里,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怎么和她解释呀...”
泽维哥?他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吗。
我眼前一亮,借着下午的阳光从远处观察缓缓走来的那人,他的脸先是被树叶的阴影给挡住,然后等他的眉毛出来,眼睛、鼻子完全展现在光下时,我终于认出来。
“阿痣?你怎么和她在一起。”
泽维哥用温和有力的声音缓缓说。
“不是光头大叔来负责吗。”
阿痣先是发问。
“光头...你是说队长啊,他得去别的地方呢,这块先让我来看看。”
阿痣皱了皱眉头。
“里面发生了啥?我一直联系不上我妈。”
“...你家的狗丢了。”
“啊?就为我们家的狗。”
“好嘛...别激动,” 泽维哥伸出双手,“伯母她没有出任何事情,只是你家确实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诶。”
“你说啥...”
“伯母也被接到县城去了,哦,还有那只狗。”
“我妈?为什么,她可是警察。”
“我们本来要调人去找你,结果你自个儿来了,这也说明你现在是安全的,不是么?是件好事。”
泽维哥长舒一口气。
“总之,你家里没有出现杀人,或者伤人的事故,安心吧。就是从你家里发现的东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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