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嗲嗲的情况不容乐观,生命危险刚解除,但腿部摔伤处发生感染,导致器官病变,后续是否需要手术截肢,只能看这几天的病理表现。
在这年纪落下残疾,无疑会给葛阿婆一家带来更大的负担。
嗲嗲生活不能自理,找一个看护实在是太贵,阿婆求来一张床铺,照顾昏迷状态下的他。
“小槟,你还是回市里吧。”
她又和我这样说。
“杀人犯还没找到,我怕照顾不到你,不安全,要是你也有三长两短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您就不用操心了。”
我好几次这样拒绝了阿婆,因为我拿定主意要深入调查这起牵扯颇多的溺毙案,不光是满足我个人的好奇心,也是为了抓住栽赃诬陷洛嗲嗲的可恶犯人,甚至是找出三十年之前纵火案的真相。
阿婆的担心也有道理,她最终找到何队长——这位光头前辈欣然答应护送我回小兔湖村。
明面上,洛嗲嗲还是嫌疑人,所以洛家的小房子也安排了警员看守,是最安全的所在了。
何队长是个老警察,有着粗大的眉毛,据说他从青年时期就秃顶,现在完全成为一个光头老大哥。
这一路上也没什么可说的,他把我交接给一位女警察后,就去忙自个儿的事了。
“家里的水电都还开的,你会自己打水哦?”
看到这名女警察,我发现,原来她是我第一天来时就认到的面孔,所以格外面熟。
她是那个牵着土狗在小摊贩上和女儿吵架的女人。
仔细一看,她的吊梢眼严肃得很。
教导主任长相的中年女警不客气地带我回卧室。
“你应该不会不懂吧,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人照顾得来你这个小孩,所以呢,你就凡事想清楚再做,好吧,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她说完这句话,心里有什么怒气没有发泄完似的,把门狠狠关上。
真是个不讨喜的人!
我心想。
葛阿婆让我叫她作阿痣的妈妈,我却只希望叫她:凶婆子。
批判这个大婶倒不是现在的首要任务,她已经走远,得思考起下一步要做什么。
按照与群青、子琪约定的计划,她们登门拜访那位Y市的朱姓男人;而我则要想办法从货郎老庄或者陈伢子口中知道些什么。
可我被困在泽维哥家小小的宅邸内,做任何事都需要先和这个不好惹的“阿痣妈妈”商量。
“你找找看,从窗户找机会溜了。”
我在群聊里面求助,群青冷冷地提供了一个我完全不想接受的建议。
“万一被抓到了怎么办?”
“抓到就抓到了,你又不会被关起来,又没有犯罪,大姐,你是未成年人啊。”
子琪拱火道。
“好啦好啦,我就是觉得有点害怕...”
“快点翻窗出去,去找那两个男的。”
“别催我额,我考虑一下。”
我不愉快地从聊天室下线,这个方法我当然也知道,刚才只是在寻求她们的安慰支持而已:
子琪和群青和我是不同类型的人,我总这么觉得,任何话我都要直白地说出来。
群青是一个待人冷冷的女生,子琪则总是喜欢挖苦人。
不过,她们的话的确对我有所作用,在家呆了一晚,我又被她们鼓动着计划逃跑。
第二天,吃完警察传进房内的盒饭中餐,我揣摩着客厅中“阿痣妈妈”的心理:
我得先试探一下她,悄悄现身吧。
果不其然,她时时用红绳子牵着的土狗不是吃素的,那绳子上似乎还镶嵌有摄像镜头一样的东西,狗一下子发现了我,“汪汪”地狂吠。
阿痣妈向一旁看去,马上知道我没有敲门就从卧室走到客厅,皱起眉头开始数落:
“我不是和你说了,做任何事都要通知我。”
“我要喝水...”
“喝水也是,上厕所都是,不要用这种借口,哎呀,你这个小孩,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她咬牙切齿地走到我面前,怒目圆瞪,双手用力压在我的肩膀上:
“听到没有?喝完水待到你自己房间里面去。”
和审讯犯人的态度没有区别,真不晓得她对我为什么有这样子的仇恨。
她的女儿我印象中叫做“阿痣”,不用想,这对母女在生活中,必然会面临许多沟通上的问题。
如果是群青或者子琪,肯定不会给她这样做的机会,率先反击,那样子的话,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我压制住自己想要反抗的怒火,小心翼翼地问:
“我待在房子里面太无聊,可以放歌听吗?”
“随便你好了!”
阿痣妈不屑地说。
“那我把声音外放也可以吗?”
“只要你不出这个门,做什么都可以。”
她叹了一口气,拿着红色绳子牵着那条她宝贝得不得聊的土狗,仿佛要到院子里面去放空一下心情。
“喂,音乐声放那么大,是想要死啊?!”
她马上发觉我把播音器的声音几乎放到最大。
“不好意思...”
我假装被她给镇住,将声音调小,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她又推开卧室的门检查了一遍,也许是松懈下来神经,就打开手机和家人视频聊天起来。
她也实在没有必要像看什么似的看着我。
我趁着这个时机,对着她喊了一句:
“我要午睡了哦,不要打扰我。”
音响的音量我调整在隔着门她刚好能听见的地步,对方“啊”的应了一声,就慢慢走向小院子外头。
过了五分钟之后,我估摸着她大概走远了,迅速打开卧室的窗户,跳到院子里,借助院子里的石墩爬上围墙,一鼓作气跳了下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我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等真的做完,心砰砰地直跳。
这下就没问题了,我想,至少可以有两三个小时不用担心被那女人发现逃走的事。
从洛家到摆地摊的货郎们聚集的村口不过四五百米,我提快脚程,赶到小集市前。
说是集市,只有一些花花绿绿的农村地摊货,除了货郎蹲在小板凳上等候买家外,村里的老人,也会铺开一张大塑料袋,他们卖的不是轻快的塑料生活用品,而是自家种出来多的瓜果蔬菜。
我从稍远一点的地方,打量着这些卖货的中老年人,其中有个圆脸的,稍微年轻一点的阿姨,让我觉得可能是好说话的。
正巧她摊位口没啥人,我壮着胆子往前凑,装作隔壁村的人询问她:
“阿姨,您晓得一直在这儿的老庄大伯是哪个么,我爸前几天在隔壁村买了他一样东西,身上没带钱,赊了账,让我带一百块给他呢。”
“老庄,他今天没来哩。”
“您晓得他啥时候来吗?”
“这几天都不会来了哦,他好像犯了什么事,被抓起来啦。”
她正这么说,旁边一个年长的大姨却坐不住了,说道:
“不要乱说,老庄会犯啥子事,他是给人做证去啦。小姑娘,意思是,前几天警察局叫他问话了,有一阵子没缓过来,他昨天回来说,这一向都不来啦。”
“啊?”
“你要是给他钱,就给我,我带过去。” 大姨热心肠地告诉我。
“这...爸爸跟我说,只能交给那个大伯本人诶。”
“这样子啊,我们住的地方离这里可远,你怕是走不过去喽,跟你爸说吧,是在刘公南村里保利幼儿园旁边的工人宿舍。”
“他就住在那,跟门卫说是找老庄就行。”
“谢谢您。”
这个地址对我而言用处不大,需要出村的远路,我用两条腿可走不过去。
货郎老庄这一条线索,以我目前的能力还无法接触到么?
谢过大姨,我沿着琳琅满目的地摊布往回走,却听到身后传来尖锐的女性声音。
这是阿痣妈标志性的吼叫声。
我冒出冷汗,这么不巧,刚逃出去几百米,就被她给发现了。
一转头,却又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喂...你,对,长头发的那个小女孩子,你等等...”
一张和阿痣妈妈一样凌厉的脸从后头叫住我。
“别走啊,有话要问你。”
“我?”
我有点不可思议,这青年女性的脸我似乎在哪儿见过,不细究的话,这可真是一个典型的“混混脸”,她左边脸上有一道伤疤将浓密的眉毛给隔断,正方形的脸,在女生当中是不寻常的。
由于一边说话,眼睛就一面露出大面积的眼白,我还以为她要找我的麻烦。
我是在哪里见过她呢,她一手傍着的摩托车提示了我:
之前葛阿婆在地摊上买西瓜时,她正和某个商贩在吵架。
她就是那个大婶的女儿啊——阿痣。
不光是那时候,刚才远望这一片集市时,我也注意到一个年轻女人正嚷嚷着,那人也是她。
这和遇到阿痣她妈妈没有什么区别,我心想,说不定。她正是奉警察大婶的命令来搜寻我的。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慢慢后退,朝刚才热心大婶的摊位靠过去,她却走上来,一手我把推到一个满是西瓜的摊位上。
“对不住了,诶,我问问哦,是洛爷爷他家对吧,最后那瓶除锈的东西,是他们家买走了吧。”
“是哦。”
这一句是她在问商贩。
然后她斜视着,和我说:
“你是...之前和葛老婆子一起买西瓜的,你知道洛老嗲去哪里了,他们家一直没人。”
还好,她还不清楚她妈妈给分来监视我这件事。
我摇摇头——不能这么轻易就告诉她。
“不要害怕,叫我阿痣就行,我妈和你那个洛哥哥是同事呢。”
“我是这个除锈剂需要用得急了,这整个村子里面我问了,就洛老嗲家有,这里又没个五金店,你捎个话,让他有人了告我一声好不。”
“摩托车急用,没除锈剂,我这里有个件卡着,真的!”
年轻的女人用浑厚而暴躁的声音一个个词地往外蹦。
场面上来看,虽然是她在求我,却更像是发布指令。
“小姑娘,你和他家说一下吧,你是洛家的哪门亲戚,以前也没看过你?”
“我就喷一下,一下就好。”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堆要求弄得不知所措。
“这...”
“唉,你既然住在洛老嗲家里,你带我去吧,我给你买一个西瓜都行,求你啦。”
她应该是找不到更温和些的说话方式,连说出“请”都不肯。
不过,她长相和谈吐都十分粗鲁,真要客气点,我还不适应呢。
“我可以带你去,但...”
“什么?”
“现在洛嗲嗲家没有人,他们去县里了,我也正好想出村送个东西咧。”
我瞄上了她用手推着的摩托——有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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