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英请了一天假,这假还是那样不好请,花了点钱打通关系。
她去牙子那里买了件二手的襦裙,还搭配了条披肩,又去春华浓找人化了淡妆,梳了发髻,搭配了简单的首饰。
她对着镜子简单地欣赏了下,挺不错的,这还是她第一次打扮这么隆重,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是值。
这衣服虽是二手的但是原主保护得很好没什么明显的污渍,一旁的妆娘们也是交口称赞,李红英被她们的甜言蜜语搞得有点不好意思,内心也飘了起来。
高端的骗子需要好的面貌,好的面貌也容易吸引更多的骗子。李红英还未见到监狱里的陈恨生,就先被门口的衙役索要了四两银子。真是贪,这钱都可以买一壶琥珀酒了,即便想到以后会成富人这件乐事,她也压制不住对这恶心嘴脸的厌恶,毕竟有求于人呢,只能低声感谢。
衙役带着她去牢房找陈恨生,这一路走来倒是没看见什么犯人,陈恨生在最里面的一间,不远处还有几个衙役在喝酒聊天。
……
“诶呀,真惨啊,又进牢房了。”
“几十年没来这了,倒很是怀念啊。”
“春英姑娘啊,我还没见找春英姑娘。”
“废物!废物!都得死。”
这浑浊刺耳的声音似男又似女,自从进了监狱后就没停下来。
……
“有人来了。”
此话一出,脑海中的声音终于静了下来。
……
“这是个重犯,只能见一刻钟,到点就走。”
“好,麻烦大人了。”
陈恨生正靠着墙静坐在最里面的角落,脑袋微垂,头发杂乱,满头的簪钗和鲜花如今只剩下几多皱巴巴的残花,还穿着逢春楼那日的衣裳,全没了那日的张狂。
李红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下脸,模仿那些达官显贵的样子,她整理好情绪,开门见山说道:
“陈恨生,我可以帮你出狱。”
空气中很安静。
“听见没,她说要救我们,哈哈哈,一个黄毛丫头居然敢说这种话。”
“哈哈哈,这姑娘倒是胆大得很,我很喜欢。”
脑海中的嬉笑声四起。
李红英见他许久未开口,下意识蹲下身子试图探清这张脸此时是什么表情,乱丝遮住了脸,只露出些许白皙的皮肤,凌乱的发丝倒成了他独特的装饰品,不过,他两日后就要斩头了怎么还这么冷静。
她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您两日后就要问斩了,在下是盛京的土著人,在盛京有不少人脉,可以帮您逃出去。”
安静,还是安静,死水都可以激起涟漪,我看他比死水还死,明明在逢春楼时如此轻浮聒噪,怎么现如今安静得像个死人,李红英也被这死寂搞得心烦,干脆把准备好的话全说了。
“只需要一百两,我一定可以帮你逃出去,若逃不出去,这钱我也不要了,我甚至倒贴五十两,若您一时拿不出一百两,可以先预付五十两。若您同意这笔买卖,也请留下您的地址,以便我去找您…的家属。”
该说的都说了,她也只能站在外面静观其变,只恨一刻钟太短,若是没有时间限制,她甚至可以等到行刑那天,紧张焦虑爬上全身,这该死的手一紧张就冒冷汗。
“钱就那么重要?”
这大佛终于开口说话了,怎么一说话就这么反人类,这钱能不重要吗,没钱他都进不来逢春楼,更别说见花魁了。
“很重要。”李红春严肃的说道。
“我很缺钱。”她又补充到。
“两天后的刑场,带一束红色的花来见我,结束后,我就给你一百两。” 陈恨生抬起头看她,褪去了潮红,当真是如玉兰般纯白无暇的脸,声音也是清澈明亮。
什么叫结束后,结束后他都要死了,难道他发现我骗他了?不管了,反正他两日后就要死了,发现了又怎么样。
“好,那我们写个字据吧,还有那您住在哪。” 说完李红英就从衣袖中掏出墨纸。
“字据就算了,我家在后山北面。”
后山北面?那里也能住人?他怕不是在逗我吧?莫不是什么世外高人?
“好的,陈大人一表人才,气宇不凡,想必为人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完李红英收拾起笔纸准备起身离开,背后却飘过来一句话:
“那天的事,对不起。”
他说的是逢春楼那天的事吗,他……还记得我?
李红英一怔,回头一看,陈恨生早已转过头看向别处,两眼清澈但是空洞,没留一句,李红英直接离开了。
……
怪人,真是怪人,哪有人行刑前要看红色的花,还真是稀奇。
这杀人犯的思维就是与众不同,鸟巷的那个家暴鬼就喜欢过节时打人。
两天后,陈恨生行刑,菜市街挤满了人,逢春楼也没什么客人。李红英在花市买了几束红色的菊花就赶去菜市街。
菜市街本就不宽敞,此时的人多得更是里三层外三层,李红英将花护在怀里防止被挤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了行刑台周围。
她看了眼菊花,还好没坏掉。
“杀人犯来了,大家快看。”一个人声破开空气。
此话一出,烂菜叶和烂鸡蛋就齐刷刷的扔了过去。李红英长得矮,看不见,只听见四周的人在讨论。
“长得还怪好看的,可惜了这张脸。”
“杀人犯有什么好同情了,更别说这种杀人魔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张脸要是个女人,都可以当花魁了,哈哈哈。”
“欸,小姑娘,你怎么抱着束红花。”那人不知怎么的看到李红英怀里护着的菊花,好奇的探过头来。
其余人也闻声看过来,“是啊,怎么带花来看行刑,哪有人来菜市街看人斩头带红花的,大家带的都是菜,这丫头真奇怪。”
围观的人你一嘴我一嘴叽叽喳喳吵死了,李红英最烦这些婆婆妈妈的人,她怒斥道:“要你管,我愿意,长舌鬼。”
说完就捧着花换了个位置。
刑车缓缓驶来,李红英这才看到陈恨生,他穿着白色的囚服如上次所见般安静的靠在笼子里,带着锁链脚镣和枷项,身上头发上全是烂菜叶和鸡蛋液。
他这般安静清澈,倒显得四周的民众像罪人。
衙役打开笼子,粗鲁地将他拖下,解开枷项按在砍头台上,李红英挤到砍头台前方,挥动手中的花,生怕他看不见。
陈恨生抬头便看到李红英站在他正前方挥动一束红色的菊花,她挥动的幅度不大,但在人群中也很是显眼。
李红英看到陈恨生注意到自己开心极了,脸也笑了起来。
一旁的黄府尹身着官服正襟危坐,令牌一扔,一声令下便是行刑。
侩子手手持大刀,见他还贪望这人间,动作也慢了些。正当大家期待头颅血渐行刑台时,一个黑影突然从人群中跳出,她挥动寒剑,几道银光下便是尸首分离,血潵台阶。
身体比意识先做出反应,原本吵闹的刑场猝然安静下来。
围观的人如老鼠般四处乱窜,惊吓声四起,“杀人啦。”“有人劫法场。”“快跑。”“啊啊啊——”
李红英害怕到定在原地,她双眼大睁,脸上还被渐了血,很热,此时的头脑一片空白。
空气中满是血腥气,陈恨生慢慢朝她走来,一步一个血印,他看着这束花,又露出张扬的笑脸:“红花啊,真是怀念呢。”
随后用指甲划出一个伤口,黑色的血顺着白皙的手流到菊花上。他轻轻抚摸着花束,笑着说:“看,变黑了。”
李红英这才缓过神,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花也碎了一地。陈恨生看着惊恐的李红英,仰天大笑,带着那个黑衣女孩离开了。
完了,完了,全完了,他根本不是人而且他没死,要是有人发现自己和他有挂钩,一定会被抓起来严刑拷问,不行,我得带着母亲离开盛京。
李红英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回家,慌忙中走错了方向,她看着残阳,这个时辰就算跑回去带着母亲离开也会因为宵禁出不了城门。
今天的落日如血般格外的鲜艳,洒满了盛京城,人群早已跑开,只落下几个嬉戏的孩童。孩子们疑惑的看着这个趴在路中间哭泣的姑娘,其中一个孩童拿着一个红色的拨浪鼓走到她面前。拨浪鼓一摇一响,“咚咚咚”。
“小姐姐,你为什么哭,我的拨浪鼓借你玩,不要哭了。”童声悦耳。
李红英抬头满脸泪水,小孩逆在阳光之下,一张小脸很是漆黑,许是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样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