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
想起杨硕刚才的样子,殷束玉打了个冷噤,不敢再忤逆他,哆嗦着接过了筷子,低声答道:“嗯。”
见殷束玉接过筷子后,杨硕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破旧的木桌,在一阵沉闷的敲击声下,才缓缓开口:“玉玉,你得听话,好好吃饭,我们的孩子才会健康。”
听见这话,殷束玉扒拉米饭的动作一顿。
是了,孩子…
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只是,这个孩子真的只是…一个孩子吗?
刚哭过的干涩眼睛瞬间又弥漫起一层水雾。
半晌,她点点头,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听见她的回答,杨硕这才满意地开始端起饭碗,安安静静地夹菜吃饭。
殷束玉机械地咀嚼着碗里的白米饭,看着杨硕与杨母一脸餍足的享受着放在潮湿发霉的木桌上的饭菜,心里莫名产生了对食物的渴望。
这种**十分强烈。原本飘着油花的普通鸡汤此刻正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她被这股香味驱使着,伸出筷子夹起了第一块肉。
然而当她牙齿开始咀嚼这香气扑鼻的肉块时,原本紧实的肉质却变成了稀泥一般在口腔里爆开,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殷束玉混沌的头脑变得清明,她低下头,装作扒饭的样子,悄悄地把嘴里的肉糜吐了出来。
借着昏黄摇曳的烛光,她依稀看清那是一团红色的肉糜。由于混杂着唾液,肉糜的质地看起来不那么浓稠,她强忍着呕吐的感觉,默默地把肉糜用碗里剩余的白米饭盖住。
那滩肉糜却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米饭的缝隙渐渐渗透到表面上来。原本白花花的米饭现在却染上丝丝缕缕的红色,像极了一块被人们称作不详的“血玉”。
想起杨硕刚才的叮嘱,本来想发下筷子的她还是挑起几粒还没有被污染的米饭送入口中,还好,这是就是米饭正常的口感。
看着碗里掺杂着红白两色的米饭,殷束玉心一横,把饭全部倒进了杨硕的碗里。
杨硕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眼睛打量着她。害怕杨硕像先前一般,殷束玉急忙开口解释:“饭有些凉了,我想去盛些热的。我吃不完,就…”
闻言,杨硕低声笑了笑,摆摆筷子丝毫不在意:“下次先和我说一声,突然就这样做,我还以为…”
“嗯!”殷束玉打断了杨硕的话,急急应下,“我下次会的。”
她现在根本不敢和杨硕有太多的交流,刚才那个动作几乎称得上是鬼迷心窍,她怎么还敢以为杨硕会乖乖地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会过问,只是照常接受着她的一切。
不过…那个饭里面有红色的东西,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
殷束玉重新盛了一碗饭,一边慢慢扒拉一边悄悄抬起眼皮观察着杨硕。
她很好奇。要是杨硕看见了那个东西,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杨硕却只是和往常一样,津津有味地享受着桌子上的饭菜。仿佛刚才真的就只是平常夫妻之间的插曲,他根本就没有发现米饭上的红色。
“杨硕…”殷束玉心一横,咬着筷子试探般地发问,“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饭菜,和平常…好像有些不一样…”
“嗯?”杨舒闻言放下筷子看着殷束玉,“我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你说说。”
“嗯…就是更好吃了!”殷束玉没有想到杨硕是真的没看见,急急忙忙地解释道,“你难道不觉得今天的饭更香了吗?”
“一般吧。”
“哦…”殷束玉有些心虚地低下头,用筷子把碗里的饭戳来戳去。
“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吃饭。”杨硕站起来摸了摸殷束玉的头顶,“我吃好了。”
杨硕从堂屋走了出去,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杨母和殷束玉二人。
或许是听见殷束玉夸今天的饭菜好吃,杨母对着殷束玉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来,来,硕娃儿媳妇,好吃就多吃点!”杨母说着就从盆里捞起一块肉给殷束玉。
“嗯,好。”殷束玉嘴上答应着,却并没有接下杨母筷子上的肉,“我自己会夹,您多吃一些。”
“好好好…”杨母笑得合不拢嘴,简单和殷束玉寒暄了几句就又开始埋头吃饭。
这两天一切如常,平安无事。殷束玉在这难得的平静日子里逐渐养好了精神,准备再找机会离开这个地方。
很快,到了李家女儿成亲的日子。
半夜,迎亲的队伍吹着喇叭、唢呐走遍了整个村子。
他们今天罕见的没有早睡,杨硕早早地带着殷束玉和杨母在门口候着迎亲的队伍。
杨母手中端着一盆红色的东西,一粒一粒的,长得十分像大米。
“这是什么?”出于好奇,殷束玉问了一句。
杨母只是紧张地瞥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
“没什么,只是染了色的糯米。”杨硕淡淡地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他双手插兜,半个身子挡在殷束玉的面前,“图个吉利罢了。”
殷束玉点点头,不再说话。
“对了,等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说话。”杨硕回过头来,面色微微有些凝重。
殷束玉心头一凛。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像海潮般席卷而来,她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直至斜靠在门框上才能够勉力站起。
不对劲…这些天这么平静就已经很不对劲了…
而现在连杨硕他们都变得有些害怕…
想起村里人每天都避免在黑夜里出门,总是早早地就洗漱睡觉了。他们肯定是在躲避什么东西,而杨硕他们,或许就是在害怕这个。
但是现在,居然有人选择在晚上把新娘接到夫家去。
所以…明知道晚上会出现可怖的东西,为什么还要选择在晚上接亲?为什么,全村人都会打破惯例,选择冒险在晚上的时候等待从家门口经过的迎亲队伍呢?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从殷束玉的心里升起,然而却没有一个能够得出答案,强烈的无助铺天盖地,她甚至想要放弃了,不想再在这个地方苟延残喘,每天都过着胆颤心惊的日子。
可是…
殷束玉摸了摸小腹,现在已经开始有些显怀了。
她还有孩子,就算是为了这个孩子,她也不能死。她要好好的,完完整整的,逃出去。
唢呐声从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呜呜哇哇地,音调极为凄惨刺耳,根本就听不出迎亲的喜悦,反而有些像办白事的时候演奏的曲子。
声音越来越响亮,迎亲队伍也渐渐从树林子里走了出来。
他们表情十分麻木,眼神空洞,机械般的抬着一顶轿子一步一步地朝着杨硕家走来。
这支迎亲队伍的穿着很奇怪。
一般人结婚都是穿红色,因为大红色喜庆,算是喜事的代表色。
然而这支迎亲队伍从头到脚看不到一点儿红色,他们穿着白色的粗布衣服,腰间系着一条破破烂烂的白色腰带。这腰带很长,在地面上拖拽着,原本洁白的样子沾染上泥土,显得有些脏污。
被他们抬着的轿子也是这样,通体洁白,单薄得像是用纸糊的一般。然而从轿子底下伸出来的一双脚,却是穿着一双制作精良的红色绣花鞋。
“天蒙蒙,月红红,李家的女儿要成亲!”
月红红?殷束玉抬头往天上看去。只见原本总是会有些猩红的月亮此刻红得更加厉害,仿佛是一颗挂在天空中闪耀无比的红宝石。红得仿佛下一秒就会从上面流出鲜红的液体。
“张家男儿前来接,带着新妇走一走。绣花鞋,莫沾地,张家男儿上前背。”
“新娘子,出嫁去,离了爹娘莫伤悲。出嫁女不走回头路,新嫁娘,莫回头,一刀两断再不留!”
“…”
唢呐声急转直下,发出一阵凄厉的声音。而迎亲队伍却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齐声唱起了这歌。
说是歌,其实更像是几个汉子扯着嗓子在朗诵罢了。
殷束玉将歌词听得真真切切,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
什么再也不回头,什么一刀两断,什么莫要寻仇…
这架势,哪像是要嫁女儿,分明就像是要将女儿的命给逼死。
“喜结良缘!永结同心!”当迎亲队伍把歌唱完,正好走到了殷束玉几人面前。
只听见杨母这样喊了两声,把盆里染了色的红色糯米一把把地抓起撒在迎亲队伍的身上。
糯米沾染了红色的染料,本来分散的米粒变成了一团一团难以分开的样子,它们被杨母高高抛起,落在迎亲队伍的身上,原本洁白的衣服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色,让本就诡异的迎亲队伍变得更加可怖。
“呜呜呜…”
从轿子里面传出了新娘子断断续续的哭声以及一阵挣扎的声音。
“呜呜呜…”
轿子晃动的十分厉害,新娘子的声音也越发尖利,听起来像是被人捆住了手脚,堵住嘴巴,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声。
殷束玉有些慌张地想要冲上前,她只觉得这根本就不像是结婚该有的氛围,她感觉这个女孩子十分害怕,十分抗拒,以至于她一下子忘了自身的处境,想要去救她。
然而杨硕却拉住了她,他用两只手控制住殷束玉,不让她再靠近迎亲队伍一步。
“嘘!”见殷束玉想要开口说话,杨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她的嘴巴,让她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迎亲队伍对剧烈摇晃的轿子漠不关心,只静静地等杨母把糯米撒完,才开始吹着唢呐呜呜咽咽地走远。
“你干什么!”见迎亲队伍完全消失在视野之外,杨硕才放开殷束玉,有些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不是跟你说了,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说话吗!”
“可是…”殷束玉也反应过来,迎亲队伍太过反常,她刚才的确是太冲动。
“可是什么?”杨硕不依不饶。
“我听见那个女孩子在哭。”
“很正常。”出乎意料的,杨硕十分平静地说着,“因为这门亲事本来就不正常。”
很正常?不正常?是什么意思?
殷束玉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
“不清楚。”杨硕却摇了摇头,“我只是猜的,毕竟我之前看过的迎亲队伍,都是正午的时候,而现在…”
他指了指灰暗的天空,冷笑一声:“太阳都没有出来,阴气这么重,怎么可能会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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