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盛道,青院之玉盒,藏有关乎朝廷兴衰更迭的秘闻。
遥想兄长在世时,提笔惊鬼神,弹指论风云。皇子争相招入麾下,百姓赞颂谱为淇奥之曲。
那是怎样的惊世绝伦?意气风发的状元郎,红绸绢花挂在身前,策马游街看尽京都之花。
然后最终结局,不过轻飘飘叹惋英年早逝,暴毙身亡后连尸骨灵牌都未有留存。
沈令仪将玉盒用衣服包好,暂时混在不起眼的箱盒堆中。
她不知如何打开,亦不知存放何物。只是兄长所托,她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守护好它。
沈令仪愣神往事,彻夜未眠。
与此同时,青院最深处暗格的消息已经泄露了出去。
陆鸿晏再三翻阅过新得的线报,轻揉难化开眉心疲惫,嘱咐道:“此次我会亲自前往,让他切莫走漏风声。”
他起身从木柜里挑挑拣拣,熟练地剁碎了一大把海藻,掺杂着各种各样的药粉就开始研磨起来。
须臾,那研钵里便出现了粘稠状的膏体,色泽与陆鸿晏肤色相近,又略微偏向透明。
他将此物薄薄涂抹在脸上,以刻刀耐心雕琢细节后,旋即压上最后一层定粉。
铜镜之人,容貌气度都与陆鸿晏截然不同。
易容之术,陆鸿晏已练得炉火纯青。
他用白布条蒙住眼眶,做出常见矇瞍的装扮,然而单向透光的布条,却可以让他从内向外看清一切。
因而徐桥月见到他时,并未察觉出端倪。
偏远的郊外村镇人烟稀少,患病亦多是跌打损伤,伤风感冒。
如眼前之人这般因矇瞍而求药者鲜少见到,令徐桥月这个半吊子医师束手无策。
“徐大夫,早就听闻您乐善好施,可否试试治治我的眼睛?”
陆鸿晏刻意沙哑着声线,听起来如同疲惫老翁。
药效之下他皮肤黝黑,麻布衣裳缝缝补补仍不舍得丢弃,裸-露出的肌肤多布伤疤,举手投足活生生劳碌庄稼人一个。
徐桥月无奈地叹气,装模作样地把过脉后,从抽屉深处翻出几块碎银子塞给他。
“实在抱歉,是我医术不精。”
她轻轻拍了拍陆鸿晏的胳膊以示安慰:“这些银两足以进京都城内求医,那里的名医定能治愈你的眼疾。”
陆鸿晏隔着白布牢盯着她的眼睛,趁着接过碎银的瞬间,另一只暗藏在袖中的手捏爆药囊。
迷-药即刻飘散,徐桥月无知无觉间,嗅到一股似青草般的气味。
她正纳闷是为何物,意识却逐渐变得模糊。
陆鸿晏取下白布,直视徐桥月的眼眸,似乎能够就此窥见她的内心。
徐桥月失神地回望,深深陷入迷-药的控制里。
陆鸿晏声音里带着蛊惑,缓缓引诱:“你是谁?”
简单试探性地问题却让徐桥月眉头紧蹙,神情痛苦万分,片刻后终于茅塞顿开般回答道。
“我是.....我是徐桥月......我会一直是徐桥月......”
陆鸿晏心下诧异,却无从下手。
他按耐住疑惑,聚精会神地继续道:“你知道青院吗?”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陆鸿晏步步紧逼:“那么青院究竟在何处?”
“就在这里,这里便是青院。”
得到与线报相同的答复,陆鸿晏不再铺垫,直切要害:“青院之宝,白玉盒现在何处?”
徐桥月眼神空洞,答案呼之欲出。
千钧一发之际,医馆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陆鸿晏暗骂该死,迅速将解药塞进徐桥月口中,自己若无其事地缠好白布,拿着碎银退远。
解药见效很快,徐桥月只当恍惚。
医馆虚掩着的木门被踹开,徐桥月转头望向来人,心中警报长鸣。
踹门的侍卫退到两侧,裴文礼款款而来,华锦玉冠衬得他清润如玉。
“我的侍从粗鲁了些,还请徐姑娘见谅。”
斯斯文文的动作下,裴文礼唇角却扬起阴森的笑意,瞧着格外违和:“我的来意,想必徐姑娘是最清楚的。”
“我不清楚公子在说什么。”
徐桥月见他毫不遮掩,只叹情况不妙。
她眼神示意陆鸿晏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以免被莫名牵连进去,自己则握紧袖口里藏着的匕首。
“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裴文礼好整以暇地瞧着此情此景,阴笑着将视线锁定在陆鸿晏身上。
侍卫会意,立即上前反剪住他的双臂。
陆鸿晏佯装求饶,风驰电掣间,白布被一把扯下。
望着眼前之人脏兮兮的模样,裴文礼嫌弃地轻啐一口,矜贵地掏出锦帕将手指擦了又擦。
“算你来得不巧,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侍卫听懂言下之意,拔刀就要砍向他的脖颈。
徐桥月咬紧银牙,抓过就近的椅子便径直抛掷过去。
电光火石间侍卫被砸倒,她扯着陆鸿晏的肩膀,将他从自己身后的侧门推出去。
“一直向前跑,很快就会到村口。”
陆鸿晏闻言,旋即急匆匆地趁此机会逃离。
“徐姑娘心善。”裴文礼笑吟吟地鼓起掌来,“本想让你黄泉路上有个伴儿,不过你倒是不领情。”
“牵扯无辜百姓,你还真是光明磊落。”
“褒贬自有胜者书写。”
裴文礼挑眉:“其实倒也无妨,此处早已被我的侍卫包围,那人跑出不过三步,便会人头落地。”
徐桥月攥紧拳头,怒意翻涌。
侧门之外,人头落地之事不假,然而主角却是东宫的侍卫们。
陆鸿晏衣袂随风翩然,飞溅的鲜血洒到他的面颊,卷来厚重的血腥味。
待得保护他的暗卫们重新隐匿起身形,恭候多时的魏朔便带着陆鸿晏跃上屋顶。
搬开朽烂的砖块,屋内的谈话声清晰可闻。
“我的耐心有限,徐姑娘,你可要考虑清楚。”
裴文礼将揩手的锦帕丢在地上,鞋尖有意狠狠碾压,似乎踩着的是反抗的徐桥月:“倘若乖乖听话,没准儿还能戴罪立功呢。”
“此处不过民间医馆,我实在不懂公子所言。”
徐桥月眼神狠戾如毒蛇,有意激怒对方。
裴文礼果然上套,被她的眼神所惹火:“徐姑娘这双漂亮的眼睛,挖出来好好珍藏,定然是一件妙事。”
陆鸿晏眉心紧锁,徐桥月此人知晓太多秘密,活捉所得信息,必然千万倍好于就此斩杀。
可出手救她,势必会打草惊蛇。
犹豫不决之际,裴文礼已然指挥侍卫出手:“给我抓住她,让她知道自己错的有多荒唐。”
徐桥月以一敌多,不断后退,后背狠狠撞到药架上,脆弱的脖颈被近在咫尺的刀剑威胁住。
她却毫无惧色,甚至扬起一抹张扬的笑意:“刚愎自用,裴公子确实一如既往。”
说罢,徐桥月立即板动药架里藏着的拉杆。
立时墙面数不清的竹箭倾射而出,东宫侍卫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咸腥之臭顿时涌入她的鼻腔。
裴文礼亦未能幸免,右肩深深中箭。
顷刻间,攻守之势异也。
“箭头淬毒,还请公子莫要耽误治疗时机。”
望着徐桥月艳丽的笑颜,裴文礼自知大势已去,咬紧牙关忍痛将箭头拔出,见得血液果然呈现乌黑之色。
他心跳如鼓:“倒是我小瞧了你,咱们后会有期。”
裴文礼被所剩无几的手下护送着,狼狈离去。
徐桥月不欲再追,猝然抬头望向屋顶的空隙处。
陆鸿晏侧身避开,立即让魏朔带自己赶快离开。
徐桥月凝视着砖块的空缺,喃喃地嗤笑起来。
“两条小鱼,还真是一条都不少呢。”
她收拾好医馆内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便故技重施赶往宸王府与沈令仪碰头。
“桥月姐姐的意思是,暗处之人伪装成了瞎子?”
徐桥月笃定点头:“若非屋顶空缺与侧门尸-体,他滴水不漏的演技的确能够骗过我。”
沈令仪轻轻揉着自己的小腿,难掩愁容。
“你别过于忧虑,公子的机关术精妙绝伦,防备他们不成问题。”
“话虽如此,我总觉得有什么被我们忽略......”
沈令仪话音未落,忽然间痛呼起来,她捂住自己的嘴巴,蜷缩成一团颤抖不停。
膏药长时间的停用,加之思凡楼坍塌加重腿疾,沈令仪被卷土重来的剧痛折磨的生不如死。
徐桥月束手无策,只能上前将她拥进怀中,试图用温暖来抚平她的颤抖。
缄默良久,沈令仪深深喘口气,恍若重获新生般打起精神:“着重去调查瞎子的下落,我也会仔细探听裴文礼的消息。”
“这是自然。”徐桥月言及此处,倏然间灵光乍现,“与他独处时,我总觉得神情有些恍惚,甚至头脑昏昏沉沉的,有些提不起力气来。”
“他怕身有神技,不可掉以轻心......”
沈令仪正欲再三嘱咐,就见新花匆忙而至。
“三殿下正赶来琉璃院呢,说有万分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小姐!”
翻窗而出的徐桥月闻言,自是头也不回地逃走,怕被陆鸿晏这样的老狐狸察觉出一丝端倪。
沈令仪面色不明地叹了口气,轻轻揉捏着腿脚,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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