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捷两步跃上比武台,叫上叶铭把许昇连拖带拽拉下了台,而后七手八脚地把许昇绑在了椅子上。
许昇不知被杨渝点了哪个穴,一点内力也使不出来,沈捷应杨渝的话,一边看着他,一边护着他。
“师姐?!”叶铭在旁边气急败坏地叫了沈捷一声。
沈捷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我答应了小渝,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护住许师弟。”
许昇红着眼,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质问沈捷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沉默着,眼睛追随着杨渝的身影,眼前全是杨渝看他最后一眼那仿若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知道,杨渝的目的绝不是为他讨公道那么简单,可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推开,他明明答应他要一起面对的,为什么……
苏琰跃上比武台,走到杨渝身边,皱眉道:“你的手。”
“不碍事,”杨渝伸脚一勾,将地上的竹竿勾到了手中,“动手吧。”
苏琰淡淡一笑道:“行。”
高台上的白衣公子看着台下的一切,默然无言地点起了一炷香。
袁昶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他还剩多长时间?”
白衣公子道:“半个时辰。”
比武台上,杨渝纵身一跃,竹竿似利刃般破风而出,直指蒋尹。
蒋尹目露凶光,抽刀便迎了上去。
空虔木杖一横,拦住旁侧的二位长老,苍老的声音带着厚重的烟尘:“带他们退到一旁,我来平。”
空虔的木杖一甩,木质外鞘脱落,里面竟是一把长刀,他刚越过蒋尹想要拦下杨渝,被一旁的苏琰截了胡,苏琰格住空虔的刀,笑道:“老头,看这,还多管闲事呢。”
苏琰挡下空虔,杨渝便像一头矫捷的猛兽,迅速锁定猎物,毫不犹豫地照着猎物脆弱的喉管咬下去,誓将猎物一击毙命。
原本凑得近看热闹的人迅速退到了一边,将场地给四人留了出来,一边观战一边继续看热闹。
蒋尹险险地躲过杨渝的致命一击,迅速一刀砍向杨渝的竹竿,企图断了他手中脆弱的武器,可谁曾想,那竹竿竟坚不可摧地架住了这一刀,而后杨渝一脚踹向了蒋尹的腹部,那一脚的速度和力量惊人,蒋尹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撞到了一根木桩上,呕出一大口鲜血。
蒋尹摔得眼冒金星,爬都爬不起来,手里的刀也在被撞的瞬间脱了手,他未曾想到这十年杨渝的武功竟已精进得这般高,方才那一脚,他是被一股强悍的内力生生震出去的,他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在蒋尹意识到他根本没能力同这样的人抗衡时,杨渝已在眼前,随着剧痛接踵而至的,是利器钝入□□的声音。
杨渝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竹竿插进了蒋尹的腹部,毫不留情地将人钉在了地上。
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蒋尹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回荡在山顶之上。
紧接着,不断涌上喉咙的血液堵住了蒋尹的叫喊声,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往外涌,整个人在地上抽搐不止,杨渝冷眼看着,没有立即拔出竹竿,就这么耗着蒋尹的生命。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一根没有任何利刃的竹竿能把人扎穿,也没想到这白衣胜雪眉目温润的公子会这么冷血无情,杀人连眼都不眨一下,也不在乎殷红的血玷污了衣袍,那点点斑驳的血迹犹如盛开在雪中的红梅,无端地添了几分凌厉的凄美。
空虔和苏琰在杨渝刺穿蒋尹的那一瞬就分开了,空虔的情绪终于有了点波动,他看着杨渝道:“杨渝,你一定要步你爹的后尘吗?!”
杨渝抬眸轻笑,手握着竹竿缓缓地转动:“是又如何?”
“啊啊啊——!!!”蒋尹的嘶吼再一次划破天际。
许昇只觉得呼吸凝滞,心脏一抽一抽地痉挛着,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杨渝,冰冷的令人窒息,明明杨渝就把仇人踩在脚下,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宁愿不要什么公道,不要什么沉冤,他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杨渝。
“我想起来了,他,他,他是那个小乞丐!!!”
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叫道,那声音里满是惊恐。
“什么?什么乞丐?”有人问道。
“乞丐怎么了?”
“是啊,快说啊。”
苏琰的眼神阴冷至极,如蛇蝎一般盯着人群中一个衣着寒酸的跛脚男人。
跛脚男人畏畏缩缩地往后一躲,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这时江湖中侠肝义胆的人就站了出来,道:“阁下尽管说,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
跛脚男人一想也是,便指着杨渝高声道:“就是他。二十多年前在一个破城隍庙,一个八岁的小男孩拿着一把刀,把里面的乞丐杀了个干净!连过路的旅人都没放过!”
四下顿时一片惊呼,连高台上的袁昶都皱起了眉头。
“怎么可能,八岁连刀都拿不动吧。”
“什么仇什么怨,太恐怖了吧。”
“肯定不是他一个杀的,说不定有帮手。”
“对,他们俩兄弟,一伙的吧!”
“不愧是苏伯容的儿子,好歹毒!”
“孽障,孽障都是孽障,养的生的都不是好玩意啊!”
“他们手里还拿着鸿刀呢,他们想干什么?”
“对,鸿刀,他们拿着鸿刀!”
一颗火苗落到了干草堆上,所有人都在煽风点火,唯恐火烧得不够旺,无人在意为什么小男孩要杀人,无人深究小男孩如何拿得动刀,也无人问一句,小男孩怎么杀得了那么多人。
杨渝低垂着眼眸,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蒋尹,像是听不见周围的义愤填膺,轻声道:“跟我师哥道个歉,给你个痛快。”
蒋尹目光涣散地看向杨渝,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盖过了山顶上的嘈杂,他满口的血沫子,笑得狰狞可怖,他嚎道:“做——梦——啊——”
他猛地双手握住竹竿,猩红着双眼“噗呲”一声将竹竿拔了出来,鲜血蓦地喷溅出来,溅了杨渝一身,而后蒋尹抽搐着吐着鲜血,渐渐没了生息。
杨渝默立了一会,实在忍受不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抬脚挪到了比武台边,站到了空虔的正对面,他轻声道:“我杀人了。”
空虔仰着头长长呼出一口气,似是安抚地道:“他该死。”
杨渝垂眸重复了一句:“他该死……”
他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抹去脸上沾上的血滴,忽然注意到手背上已经结了一层血茧子的抓痕,他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不去看许昇。
人群中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喊道:“交出鸿刀!”
“对,交出鸿刀!不能让这种人拿着鸿刀!”
“他跟苏伯容一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八岁就大开杀戒,谁知后面又杀了多少人!”
“把鸿刀交出来!”
“证据呢?”嘈杂声中有人轻飘飘丢出这么一句话。
程子攸坐在栏杆上,晃悠着双腿,不咸不淡地道:“没有证据告你诽谤哦。”
“你!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程子攸不疾不徐地笑眯眯道:“我不懂,但我至少知道人言可畏,唉。”
随着小姑娘简简单单几句话,竟是奇迹般地将广场上嘈杂的声音压下去了些许,袁昶始终没发话,各大门派也都未表态,一时也没人敢再大声叫嚣。
“那他到底有没有杀人?”
“这可是人命,怎可姑息。”
杨渝扫了一眼众人,唯独把目光略过了许昇,他展臂轻跃,落到了比武台上,声音平平淡淡地解答了众人的疑虑:“杀了,非无辜者。”
众人一片哗然。
“为什么?”这句话是许昇问的,但他不是诘问,没有愤懑没有震惊,他是心疼,他的小渝站在孤高的比武台上,被万人声讨,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杨渝终于看向了许昇,他的目光闪烁,许昇在触到他目光的那一刻,开始挣扎,被沈捷和叶铭按住了。
杨渝感激地看了沈捷和叶铭一眼,还有围着许昇的一众师兄弟,虽然他们都和叶铭一样,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们总是无条件地相信他们的小师弟,一如从前,他们也觉得这十年欠许昇太多,便毫不犹豫地用杨渝的方式,保护他。
杨渝叹了口气,徐徐道来:“我被捡回泷山之前,是个乞丐,我爹死了,哥哥不要我了。”
众人看向苏琰,苏琰没什么表示,算作默认。
“他们都……不喜我。”
只是一句话,又如何能道尽那些年月里的凌辱与打骂呢?
他又为何要向这些毫不相干的人,道出那在污泥里生不如死的过往呢?
谁又会同情一个魔头余孽在街头和狗抢食呢?
谁不笑话他跪着向那些人讨食被踢得头破血流是活该呢?
谁会相信一个心智尚不健全的孩子心中怨恨成海山川不可填呢?
“不喜你就要杀人灭口吗?”
“不喜你,你应该怨你老子把你刨出来,谁会喜欢一个冤孽,恩将仇报的小畜生,呸!”
“果然是孽种啊。”
“什么非无辜者,是你自己心里有怨气,所以看谁都像坏人是吧?!”
苏琰忍了又忍,把拳头攥得咯咯直响,就要破口大骂,杨渝对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他只得咽下这口窝囊气,他知道杨渝是有意为之,就是想把当年的事引出来,但这些人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
苏琰愤怒地把鸿刀往地上一插,地面立即裂开了一道三尺长的口子。
杨渝继续开口道:“反正总有人得死,我总不能等死,是吧?”
方才吵得最凶的那个人,在触到杨渝眼神的那一刹,竟是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杨渝没想到他这么没品,毫不吝啬地送了他一个白眼。
杨渝看向泷山一众,看着曾经和他漫山遍野追逐打闹的师兄们,温声道:“我那时,好怕你们也讨厌我,我就努力地讨好你们,希望你们可以不嫌我。”
他又看向许昇,轻笑了一下:“我总是喜欢亲近你,不是因为你脾气好,从不恼我,是因为我总觉得我们很像。”
真的很像,总是一个人,不太合群,可是又不像,他干干净净的,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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