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悠悠地飘过断桥,继续在西湖上荡漾,舱内的小炉上正煨着梨花白,紫衣男子方识涟看着一左一右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一脸疑惑,而后开始上下打量起右手边的青衣道士。
这时许昇开口道:“方兄麻烦你回避一下。”
方识涟双手环胸,不满道:“什么意思,这可是我的船。”
许昇转过头看着他,没有感情地扯了扯嘴角,道:“也麻烦方兄不要一直盯着人家看,像个流氓一样。”
方识涟一噎,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瞪着许昇道:“真有你的。”
而后方识涟一把捞过自己的伞出了船舱。
许昇将温好的梨花白倒在酒杯中,递了一杯给青衣道士。
青衣道士微微侧首,摆手道:“抱歉,我不饮酒。”
许昇的手一僵,自嘲地笑了笑,他兀自收回了手,轻声道:“你能不能,同我说一说?”
青衣道士拢起袖子靠到了背后的软垫上,信口就来:“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衣衫褴褛地晕倒在路边,这时,一个好心人路过,见我饥寒交迫顿时心生恻隐,救我于危难之中,于是我……”
“小渝……”许昇眸色难掩悲痛,他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青衣道士唇角微扬,轻笑道:“你看,我说了阁下又不信。”
许昇垂下眼眸,盯着自己手里的酒杯,道:“我没有不信你,小渝,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些年都到哪里去了,为何我处处寻你不到?”
“我……”青衣道士歪了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他才道,“唉,你又何必呢,你活得累不累呀。”
许昇没有答话,但青衣道士能听到他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青衣道士轻轻叹了口气,把头靠在舱壁上,微微昂着头,好似在“望”着舱顶,良久,他缓缓开口道:“从前的事大多我都不记得了。这些年一直用药的缘故,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好多时候明明梦里都梦到了,醒来之后却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他的神情有些苦涩:“我时常梦到一个人,但是我总是看不清他的脸,梦里的人都喊他风烬,风烬……我在梦里……我喊他,师哥。”
许昇握着杯子的手越收越紧,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体内的内力,才不至于把杯子捏碎,但他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杯内的梨花白大半都洒了出来,泼落在小炉上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醇酿的酒水瞬间化作袅袅白汽弥散开来,氤氲而上。
他喉咙发紧,满腔的思念再也压制不住,如决堤的洪水一般顷刻间击溃了他所有盔甲,泪水夺眶而出,他一步上前,抱住了他诀别了十年生死未卜的小师弟,泣不成声。
“师哥……”
他紧紧地拥着怀里的人,生怕自己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不见了,而这只不过是自己妄念的大梦一场。
怀里的人挣扎起来:“放……放开,你勒得我、我快喘、喘不上气了……呃……”
许昇连忙放开他,慌张道:“抱歉,小渝,你没事吧,是我没轻没重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喂,许风烬,”杨渝打断他道:“不是你的错,不要和我道歉了。”
许昇一愣,呼吸也跟着一滞,杨渝紧跟着继续道:“我虽不知当年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愧疚自责,但我心底里不曾怨过任何一个人,梦醒了,就让它过去吧,还有……哎,你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干什么,再说你要哭也别在我面前哭啊,好像我负了你似的。”
许昇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他的小渝真的一点也没变……他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说道:“要负,也是我负了你才是。”
杨渝:“……”这有什么好争的。
可是如何能过去,若不是他,他的小师弟又何故遭了十年的苦罪,十年,一个人能有多少个十年,他又如何能弥补……
许昇看着杨渝眼眸上覆着的布条,心痛难忍,那本是一双漆黑明亮的瑞风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傲然狂气,可现在,却被封尘在一条黑布之下,什么也看不见了。
杨渝的面庞要比十年前张开了许多,蜕去了稚气,染上了纤尘,可他面容轮廓柔和温润,加上身形瘦弱纤细,竟是有一股子不似习武之人的书卷气。
许昇抬手轻轻触上了杨渝的眼睛,却叫他侧首躲了过去。
杨渝温和地笑道:“不必在意,不日它便好了。”
许昇惊喜道:“眼睛?!”
杨渝淡淡笑开,唇边还有两点若隐若现的梨涡,他应道:“嗯。”
“喂——”方识涟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你们叙完旧了没?船就要靠岸了,找地方落脚了。”
许昇淡淡地看了垂下的帘幔一眼,对杨渝道:“你……同我一起走吧。”
杨渝平静地说道:“也好。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我也要去五云山。”
许昇没有问他去五云山所为何事,只要能在他身边,去哪都好。
许昇克制住自己想要握住他的手的冲动,轻声对他道:“好,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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