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情之所起

再醒来时已是黄昏,玉琬睁开眼,却瞧见窗边案旁楚恒泽正在批阅奏章。

玉琬意料之外地愣了愣,这些日子的相处中,楚恒泽虽夜夜宿在观澜殿,但大多都在书房处理政务,真正在自己这里的时间少之又少。

玉琬没有出声,偷偷抬头打量着坐在窗边的楚恒泽。

那人只着了一袭月白色绣金便服,脚踏同色缂丝祥云龙靴,在烛火的晕染下,少了几分棱角分明的锐利,多了几分英姿俊朗的柔和,是玉琬此前从未见过的样子。

掌灯时分,灯烛摇曳,殿内安静的出奇,除却纸笔间的簌簌摩挲,只有夜漏不时地滴答一声。

桌上堆积的奏折很快被从一侧转移到另一侧再度堆成小山,楚恒泽专注地写着批文,偶尔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北宸在短短三年内便收归了另外两国,楚恒泽初登帝位,一边休整一边征战,足见事务之重。

玉琬猜测经他手处理的都是极其机密的国事,或许事关燕国也未可知,要不要找个机会看一看?也好向父王示警。但楚恒泽坦坦荡荡,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小人之心?可楚恒泽率兵进攻燕国,难道就不是趁人之危么?

玉琬心中天人交战,一时也忘了自己目光一直盯在楚恒泽身上。

许是察觉到玉琬投来的目光太过直白,楚恒泽下意识地抬头,朝床榻的方向看去。

刚刚还在偷看的玉琬心头一窒,飞快地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熟睡,只可惜她这段日子在在病中时睡时醒,如今倒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楚恒泽勾了勾唇,低头继续批阅奏章,但手上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玉琬紧张地闭着眼睛,不知道自己刚刚的偷看是不是被发现了,任由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卧地僵持着,最后,玉琬睫毛剧烈的抖动连坐在远处的楚恒泽都有些看不下去,他实在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被戳穿的玉琬双颊当即攀上了一抹红晕,索性睁开眼睛,撑起身子歪在床头看他:“陛下准备在玉琬这呆多久?”

“北宸上下皆为朕之天下,朕愿往何处便去何处,爱待多久便待多久,公主凭何有此一问?”

玉琬默了默,心道:我自然无权问你,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再盯着我了!

不知是因为被发现了心怯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玉琬面上愈发滚烫,在烛光熹微的殿中显得格外娇艳。

楚恒泽笑了笑,将笔置于笔架之上,没有再继续批阅奏章,伸手帮玉琬掖好被脚,直接在她身边坐下。

早前殿内人多,玉琬还不觉得别扭,如今宫人们全被打发了出去,方寸之间,玉琬敏感的神经几乎可以听到两人的每一次呼吸,她仿佛一根弓弦,越绷越紧,往后躲了躲,再一次口不择言。

“昔日陛下钦赐玉琬为瑕,实乃玉中小赤,玉琬自省之后唯恐慢待了陛下,故而才斗胆请陛下移步,宫中美玉甚多,陛下安有弃瑜而赏瑕的道理?”

楚恒泽闻言好笑,她倒是深谙自扁之理。

“那如果朕偏不愿走呢?”

烛火“噼啵”爆开一个灯花,在这静谧中格外响亮。

“玉琬进宫半月,陛下除了国事皆在玉琬这里,难道不是为了做给后宫之人看的吗?或媚或妒,更多的是觉得玉琬一个败国公主不配至此吧,毕竟单就这个封号而言,便足够做文章的了。”

玉琬难得没再如往日一般与人针锋相对,轻叹一声,攥紧了手中的被子。

“不过再怎么论,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陛下达到目的了,既然陛下与玉琬相看两厌,又何必非要在这里呢?陛下今日一走,恐怕明日,最迟后日便有好戏看了,陛下难道不以为趣么?”

楚恒泽默然不语,自然是知道玉琬聪明,却没想到她能想的这么通透,甚至还敢一五一十的把实话说出来,只怕整个后宫也只她这一份了。

只是心中的想法被她一朝挑破,楚恒泽却并不觉轻松——终究这半个月有多少真心有多少假意,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了。

楚恒泽起初将玉琬带到这观澜殿确是存了隔岸观火的心思,但没想到玉琬本就不适应北国天气,淋了这么一场雨之后更是直接发起了高热,日复一日地缠绵病榻,水米不进,太医每每禀报皆是药石效微。

楚恒泽坐在一旁,默默看着睡的昏昏沉沉的的玉琬,眉头紧紧蹙着,呼吸都重了几分,显然非常不舒服。

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玉琬烧的通红的脸颊,碰上的一瞬间,一滴泪从她闭着的眼角滑落,正好落在楚恒泽未及收回的手上,带着玉琬高热的体温,烫的人心头一颤。

楚恒泽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玉琬,仿佛从北宸帐中见她第一面起,她便是那个据理力争、冷漠淡然,在任何时候都能处变不惊的昭慧公主。

楚恒泽看了看指尖晶莹剔透的泪珠,继而又将眼神落在浑身滚烫的玉琬身上,他将手收回去的时候,玉琬喃喃着嘟囔了句,随后将自己蜷缩的更紧了些,虽然只有一声,但楚恒泽听到了,她在叫母后。

楚恒泽突然觉得心里某个位置陷落了一角,真的只是觉得她与苏婉有几分相似,又能成为制衡燕国的棋子么?

他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只是连人带被子将玉琬整个人抱在怀里,感受到怀中之前如火炉一般的体温,楚恒泽接过宫人手中的碗,威胁似的命人开口。

许是这位燕国公主睡梦中残存着的顾念家国的理智给了楚恒泽些许面子,玉琬迷迷糊糊地张嘴,配合着人将药喝了进去,又勉强吃了两口米粥,被人扶着躺下去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楚恒泽的手……

打那以后,玉琬病中的一粥一药全都是楚恒泽亲手喂进去的。

说实话,楚恒泽并不喜欢玉琬这样怅然的神情,甚至连她病中都未曾如此,就好像失去了灵魂的牵线木偶。

“能有这番心思,看来你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他忽然欺身上前,伸手取下玉琬方才用来简单束发的簪子,青丝流泻间,他看见玉琬的身形微微颤抖。

“公主这话听起来颇有些怨怼呢,也是,你既已是北宸贵妃,朕也依言放过了那些上书的燕民,这和亲之礼……公主可不能言而无信才是。”

玉琬立刻紧张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躲,却被拢在楚恒泽的怀抱与床头之间不得动弹,面颊“唰”一下就红了。

楚恒泽挑了挑眉,上半身微微前倾,将人圈的更近了些,不慌不忙道:

“怎么?长居行馆确有不妥之处可是公主当日亲口说的,既然有胆量自请入宫,难道便未想过会有此一遭?”

玉琬瞬间屏住了呼吸,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夜色太过沉了。身上被褥被她攥在指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来回翻搅着,等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抬眸的时候,却正好撞进楚恒泽似笑非笑的眼神里。

受惊的人头愈垂愈低,紧紧咬住了下唇,玉琬觉得她迷迷糊糊的大脑现在有点缺氧。

“请陛下……自重。”

“朕在自己的后宫为什么要自重?难得你不是北宸的妃嫔?”

“我……”

二人鼻息纠缠缱绻,楚恒泽听着玉琬心跳声如擂鼓,从她手中解救出快被攥破的锦被,牵着她的手搭上自己的外袍。

玉琬似被烫到一般,“腾”的一下便要将手缩回去,却听人自头顶沉沉笑道:“看来公主是不愿意啊?只是不知北宸大军已修整多日,燕都是否也能如公主一般,肆意妄行?”

楚恒泽语调温柔,似是情人间的呢喃,但说出来的句子却教玉琬脑中轰然,心头不禁涌起丝丝寒意。

她猛地想起父王之言,北宸兵强马壮,当日应允议和亦是屈从于其军队威慑,如今若是再犯,只怕燕国便岌岌可危了。

玉琬抿了抿唇,深吸了口气,抬起头将目光停留在那人看不到底的眸色中,僵持片刻,眼神终于还是黯淡了下来,顺从地被楚恒泽牵着手,颤抖着为人解了衣带,褪下外袍。

楚恒泽看着玉琬泫然欲泣的眼睛,那一眼里有着太多的情绪,恨、委屈、无措、悲凉,更多的是却是认命。

看了一会,楚恒泽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逗她。

他抬手解下床帐,将玉琬揽入怀中,好笑地看着见人一副大义凛然却止不住瑟瑟发抖的模样,凑在她眼睛上安抚性地落下一吻便松开了手,翻身合衣卧于一侧枕上。

“睡罢。”

小剧场:

楚恒泽:天下嘴嘴硬,不能承认动心。

玉琬:你就是个骗子(重复洗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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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情之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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