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千山魅影，是座不折不扣的地狱。群山的影子如同鬼魅，灯火影影幢幢，更添几分悚然。一刻不停的拼杀和刑堂传来的惨呼，便是鬼魅魍魉的狂舞和尖笑。
正厅里站了一排人，各个紧绷着身体，仿佛脚下生有千根钉刺。王爷夜间突然到来，自家首领已经迟到了半柱香时间，还未露面。
“严离呢？”刘鸿隐的声音并不大，却已然带了不悦。
便是万分紧张之下，千山管事们的回答依然清晰准确：“严首领在刑堂，处理修罗殿第四年训练生出殿的事。”
修罗殿向来有去无回，若不能以合格影卫的身份出来，便只能死。焉有第四年便出殿的道理。
看着自家王爷皱着眉拂袖向刑堂方向离开，一排人心里都在打颤。此事一出，刑堂和修罗殿，一个也跑不了。
***
向来阴冷黑暗的刑堂极为难得地点了数支火把，几位事务繁忙的管事也都到了场。刑堂中央跪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低头垂目，脊背笔挺，却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已经是第六粒千机了”，修罗殿管事痛心疾首地开口，“十九的记录是同年入殿的人中最好的，真要这么毁了？”
严离皱着眉，扫视着跪在一旁的少年。
十九面色苍白，冷汗披肩，强忍千机带来的巨大痛苦，却依旧乖巧懂事：“十九无能，愧对管事大人教诲。”
严离闭了闭眼，默默转向案台边安然落座的刘鸿隐。
“主人，十九入修罗殿四年，已经因错服用过六粒千机。内伤已成，无法逆转，不再适合修罗殿的训练。”他顿了顿，试探着开口，“十九记录优秀，是可用之材。属下请求将其调离修罗殿，另寻他处效力，物尽其用。”
话音落下，一室寂静。这等不合规矩的事情，即便是千山首领说出来，触了逆鳞，只怕也要马上被绑上刑架。
刘鸿隐眯着眼睛看过去。那个少年分明已经痛得抖成一团，眼神中却还带着隐隐约约的狡黠，让他无端想起那个正在外出任务的人。那个人也曾经在自己的书房中，被千机折磨得生不如死。
看似随意地翻了翻少年的暗卫记录，隐王不慌不忙站起来，踱至少年身边：“搏击、暗杀、抗毒和熬刑训练，记录优秀。反应和警觉也是同年修罗殿中的佼佼者……告诉本王，你是如何在四年内犯了六次需要用到千机的大错？”
少年痛苦地缩成一团。因着有人在场，只能拼命控制着小幅度翻动，煞白如纸的脸上却一片湿嚅，语气依旧恭敬到无可挑剔：“王爷恕罪，是十九无能。”
刘鸿隐静静看着他，无形的压力自他身上弥散开，一干管事也各自站得规规矩矩，不敢稍动。
少年咬着牙，知道说与不说，面前的人都已经明白了。千机内伤，让他无法继续修罗殿的训练；四年极其优秀的成绩，让首领和管事不忍直接清除自己……付出了终生内伤的代价，为的便是离开修罗殿，活下去。
良久，那温和却危险的声音才又响起：“这样的记录，在修罗殿活不下去？”
死死蜷成一团的人点点头，又迷离地摇头。
刘鸿隐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看着脚边挣扎的人。能主动策划犯错，承下六粒千机的人，惧的不会是修罗殿残忍的训练。
十九咬着嘴唇，专心熬刑，再不说话。
此等失了规矩了做法，让修罗殿管事当场就要发作。隐王摇头示意他不必着急。
刘鸿隐闭目思索，缓缓踱步的声音，一声声叩在十九心上。片刻，他叹了口气：“确实无能。这种事，有人做的比你漂亮。”
十九已经近乎迷乱的眼神忽然一滞。
“同样无可挑剔的训练成绩，却比你沉得住气。第二年一粒，第四年一粒。第四年被罚千机的时间，和你第一次服用千机的时间，是同一日。方法，是那一日，他教你的？”
十九的身体猛地一抖，不假思索地摇头。
刘鸿隐闭目叹气。能让自己不用临时翻阅记录，便清清楚楚记得信息的，只有一个人。自从不慎让那个人因过量使用千机落下内伤之后，他的暗卫记录便置在书房案上，被反反复复翻了多遍。不知何时，连小小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以前想不明白的事，今日好像也寻到了答案。零七的训练记录非常优秀，两次千机之罚，却显得有些突兀。
十九眼神中已染上了恐惧。刘鸿隐俯下身，看着眼前受罚的训练生：“机会只有一次。告诉本王，你为什么觉得在修罗殿一定会死。否则，本王大可以找那位教你出殿方法的人去问。”
蜷成一团的人将脸埋在臂弯里，紧紧贴着地面，如溺水之鱼般挣扎着。
“你的命，或者他的命，想清楚。”
少年猛地一震，不顾一切将自己半撑起来，仿佛害怕一个犹豫，对方便将选择权收回：“十九……愿意说。”
颤抖的声音听上去悲悲切切。刘鸿隐直起身体，沉重又无奈地阖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零七也曾经不顾一切，宁可付出终生内伤的代价，也要离开修罗殿。
“十九入千山修罗殿的时候，是被洗去记忆的。”千机的药效还在继续，少年疼得脸色发白，努力把话说的完整，“然而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闭了闭眼，颤声将那决定生死的话说了出来：“便陆陆续续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满室惊愕，药堂管事汗如雨下。
“初时只是零碎的片段，越到后来，记起的越多。十九知道，修罗殿早晚有一天会发现此事。恢复记忆的暗卫，留不得。”少年疼出一身汗，胀痛的大脑一跳一跳。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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