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没什么大事,散朝后,兰弘维跟在人群最末,缓缓走出大殿。
他有一张端方的脸,身高像了父亲兰锦荣,足有八尺出头,并不像一般读书人那般瘦弱。
他也没和其他同僚一起,而是独自前行,看上去心事重重。
出宫的官道上,一道绯红身影等候多时,直到他出现,才出声将人唤住,“小兰大人,请留步。”
兰弘维回神,看清来人,疾走几步,上前行礼,“杜大人。”
正是礼部尚书,含元殿大学士杜绪。
杜绪虚扶一把,自然地与他同行。
兰弘维是景春元年的二甲头名,那一年,正是杜绪主持大考,说起来,也称得上一句“座师”。
但两家一个文士清流,一个武将世家,并无太多交集,所以这还是兰弘维第一次私下见对方。
看样子,对方像有话说?
思忖间,杜绪聊起今年的“散馆”考试。
庶吉士三年一考,优秀者才可正式授官。
作为二甲头名,兰弘维虽授了个检讨的小官,也要通过此次考试,才能正式留任。
翰林院有入殿之宜,所以他才能出现在每三日的大朝上。
只不过,他这个身份,鲜少有人搭理罢了。
兰弘维从未因此妄自菲薄,也不做攀附之态,倒是引来不少人称赞。
毕竟,武将世家出了个读书人,还挺稀奇。
此刻,兰弘维虽也惊讶,却回答得依旧中正平和,并无浮夸情状,倒令杜绪好感加深。
“你的才华自是不必言说,只散馆考试中,除了四书五经,还有策世方略,不知贤侄是否准备?”
这么明显的亲近之意,兰弘维再听不出来,就真是个傻的了。
他连忙拱手,“家父临行前,已和国子监那边打过招呼,下官休沐日便会去旁听。”
杜绪再次托起他,抚了抚半长的胡须,道:“贤侄不必客气,若是不嫌弃,可来老朽府上,正巧有几个学生也是今年应试,一个教,两个也是教,一起来听听。”
兰弘维这次真有些受宠若惊,杜绪的学问,那可是大埕数一数二的,杜家的底蕴若是追究起来,能上溯到几百年前的世家门阀。
只是——为什么呢?
“那学生就先谢谢先生了。”
杜绪听到他改口,笑着应下,拉着他叮嘱半天,直到出了宫门,二人才分别。
目送杜家车架走远,兰弘维遥遥行了一礼,这才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兰全,快快回府!”
兰全以为出了什么事,一甩马鞭,马车疾驰起来。
及到府门,不等马车停稳,兰弘维便跳了下去。
兰全喊了一声,人已经疾步往后院去。
兰弘维等看见母亲身影,方才慢下脚步,仔细整理过仪容,上前行礼。
却瞒不过当娘的,一眼便看见他发红的耳廓和微湿的额际。
纳闷道:“出了何事?”
话问出口,猛地提起心脏,莫不是远在甘南道的夫君和大儿子出了什么事?
兰弘维也意识到不妥,不敢卖关子,赶紧将下朝时的事说了。
孟如盈听后,却一副“我当什么事,原来是这个”的神情。
兰弘维眼见的更加疑惑,“莫不是母亲知道这其中缘故?”
知道不是老家伙和大儿子出事,孟如盈气定神闲地坐了回去。
“慌什么?人家看中你,这不是好事么?”
兰弘维听了忍不住皱眉,“虽说杜大人风评甚好,可无缘无故的示好……还是不能太过掉以轻心。”
孟如盈斜眼瞅着,忽然噗嗤笑出来。
打趣道:“怪不得你爹那个大老粗最喜欢你,合着自己没什么就最稀罕什么呗。”
兰弘维虽然早已习惯母亲这种打趣,却还是忍不住脸红。
“母亲——”
孟如盈吊足了胃口,这才不慌不忙道:“这事得问你小妹去,看她在宫里做了什么好事。”
甫一听,兰弘维下意识皱眉,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次母亲并不是嘲讽。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什么时候,母亲提起小妹,都不是气急败坏了?
难道小妹在宫里改性了?
不是前段时日还传出来,她在宫里闯祸了吗?
兰弘维凝眉思索,终于想起来,杜大人家的嫡女,好像就是瑶雪宫的主位。
孟如盈笑容淡去,轻轻叹气:“前些日子,听说她撞了头,忘了好多事,我还担心得不得了,如今瞧着,倒是福祸相依,懂些事了。”
宫里的事很难传出来,像她这样早就出了五服的宗室,眼目就比普通人家强那么一点。
听到兰雪茵出事后,她着着急急跑回娘家,想求一道进宫的旨意。
使了好多办法,都没成,拖拉半月,黄花菜都凉了。
还是自家那个大老粗,有日从南书房回来,让她安心等着,先别寻其他门路了。
如今知道小东西得了舒妃青眼,她暗地里不知给菩萨烧了多少香。
当初,若不是茹儿早有婚约,她说什么都不愿这个小的进宫去。
“行了,这事你别瞎琢磨了,杜家既然愿意递条枝儿出来,你便安心念书,一切等你父回来再说。”
兰弘维应下。
回到自己院子后,还是忍不住想,小妹在宫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若只是一般的恩惠,杜家怎肯给他家这么大的脸面呢?
单论品阶,杜家和他家只差一品,可哪朝哪代,文官都比五官清贵得多,更何况是杜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想着想着,兰弘维就更担心了。
这个小妹从小就被他们宠上了天,实在不是个圆滑性子,不行,他得再去寻母亲,让她想办法在太皇太后寿诞上,见小妹一面才行。
宫外的事兰雪茵一概不知,她每日吃了睡睡了吃,闲时就去舒妃那里逛逛,要不就去御花园霍霍,日子很快活。
这日,西苑的陈太妃送了一只猫崽子过来,兰雪茵去舒妃那请安的时候,就带上了。
不过她并没立即拿进去,而是问了墨黛,舒妃喜不喜欢小动物,对猫毛狗毛过不过敏,才兴高采烈捧了进去。
谁想,一向温和的人竟在发火。
瓷器砸在地板上的碎裂声响亮刺耳,兰雪茵立刻停住了脚步。
“外面是谁?”
她听到舒妃的声音里,还有掩饰不住的火气。
兰雪茵顿感来的时机不对,考虑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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