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姨娘也不觉得尴尬，唇角下意识的上扬，又垂了眸，说道：“今儿没想到能见一个新妹妹，不曾有准备什么礼。新妹妹刚进府，必然是跟我一样的身份。”
她说道：“妹妹第一次进府里，大抵心里头是忐忑的。王夫人食盒和善的主母，不用太担心。”
她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一直在远宁侯身上，见远宁侯的神色刚开始的时候不佳，等她把话说完之后，远宁侯的神色，就又舒缓了不少。
舒姨娘瞧着长相有些平庸的闻姨娘，也没有把闻姨娘特别放在心里。
但不得不说，闻姨娘的这几句话，倒是让她舒坦。
她便说道：“姐姐不知怎么称呼。”
闻姨娘说道：“我娘家，姓闻。”
舒姨娘便朝着闻姨娘行了一礼，“闻姐姐好。”
闻姨娘也回了一礼，看起来都和和气气。
远宁侯瞧着自己的两个妾室都不是争宠之人，心底越发开心，但眼神落到王夫人身上的时候，那股子开心，顿时化做子虚乌有。
他冷了冷脸，说道：“开饭吧。”
王夫人只得红了眼眶，让丫鬟仆妇们，开始上菜。
远宁侯自然坐在首座。王夫人坐在远宁侯的左手边。
右手边的这个位置，倒是有金贵。舒姨娘自然想坐这个位置，但偏偏，有闻姨娘这个在府里的老人。她才刚入府，自然得让一让。
舒姨娘说道：“姐姐服侍侯爷多年，自该坐在侯爷跟前。”
闻姨娘脸上含笑，“妹妹，我可坐不得。”
舒姨娘顿时心底高兴，心想这个闻姨娘，果真如她想的一般，会推让。
既然闻姨娘这般推让，她自当不会拂了闻姨娘的心意，正想开口的时候，便听闻姨娘说道：“今儿是咱们一大家子除了逢年过节之外，在正院吃饭。大姑娘毕竟是侯府的嫡长女，这个位置，合该大姑娘坐。”
“再说，侯爷忙碌，平日里不在后宅，少有见到大姑娘的时候。但侯爷素来喜爱后辈，大抵也想着跟大姑娘亲近亲近。”
“大姑娘也快要及芨，往后嫁出去，哪里还有时间陪着侯爷。”
闻姨娘这般说，远宁侯一直平静着脸，瞧不出任何心思。
谢君婉顺着说道：“闻姨娘说笑了。我与父亲平日虽不曾多见。但也知晓父亲对我的心意。父女之情，倒是不用一顿饭来来彰显。”
王夫人说道：“不如让君卿坐在侯爷跟前。君卿这孩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也该多跟侯爷多亲近亲近。”
谢君婉古怪的瞧了王夫人一眼。
远宁侯却一直没有说话。等有丫鬟开始过来上菜，一屋子的人，除了远宁侯和王夫人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落座。
舒姨娘便开始有些心急。
怎么都没想到，最后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这个位置，要么是侯府的大姑娘，要么，就是王夫人口中那位叫君卿的姑娘的。她的如意算盘，就这样落了空。当然，她也知晓自己的儿女们，今儿早上才入府，根本就不可能跟嫡女抢那个位置，只得暗暗的在一旁不落声。
过了半晌，远宁侯才说道：“闻娘说的不错。君婉，过来与我一同坐下吧。”
“你是侯府的嫡长女，是侯府的身份所在，既是嫡出，又是长女，你的母亲早逝。你就该坐在我身边。”
“闻娘也说了，你快要及笄，往后你真要嫁出去，我就真没那时间与你亲近。”
谢君婉顺从的说道：“是。”
王夫人见谢君婉坐到远宁侯的左侧，脸上露出不痛快的神色，小声嘀咕，“君婉不就是占了个长出。君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往后出嫁，也父女俩也难得见一面。怎的就不知道让着君卿。”
王夫人嘀咕的声音虽小，但远宁侯就坐在他旁边，把王夫人嘴里的嘀咕听得一清二楚。
远宁侯听着王夫人这番话，心里自然不痛快。
他说道：“好了。你总让君婉让着君卿，君卿是长姐，本应如此。但君卿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比君婉的好？每回我回来，就看到君卿跟前有一大群的丫鬟婆子服侍，君婉让的还不够吗？”
远宁侯当着一大家子的面儿说了这样的话，自然就是落了王夫人的脸面。
何况，还是在刚入府的外室和外室的子女们跟前。
王夫人的脸色惨白。
远宁侯挥了挥手，不客气的说道：“行了，都坐下吧。难不成，还要让我一个个请你们坐。”
舒姨娘难得见远宁侯发火。没回远宁侯去她那儿的时候，哪回不是和和气气，夫妻和睦，父慈子孝。舒姨娘着实被吓到了。
见闻姨娘坐在谢君婉身边，谢少程又坐在闻姨娘身边，她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谢少程旁边的位置，又赶紧的拉了自己的儿子坐在自己身边。
谢君月和谢君如自然一一落座。
一大桌子人，最后只剩下王夫人旁边的座位暂时无人。
远宁侯见所有人都没有再吵嚷，规规矩矩的入了座，满意不已。
“既然饭菜已经上齐，那就用饭吧。”
王夫人有些急，说道：“君卿还没来。”
已经拿起了筷子的远宁侯，手臂立即顿住。
谢君婉倒是不急着拿筷子。
王夫人这般没眼力见的说了一句之后，远宁侯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正巧这时候，谢君卿姗姗来迟。
她脸上笑盈盈的，装扮得富贵璀璨。头上戴了两支金簪子，一支金步摇。身上穿着浅紫色苏锦，富贵逼人。
“爹，娘，我来了。”
这样说了一句之后，瞧见谢君婉坐在远宁侯身边，整张桌子上，只剩下王夫人旁边的空位，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剜了谢君婉一眼。
谢君婉浅笑点头回礼。
偏偏谢君卿还翻了个白眼，快步走到王夫人旁边的座位坐下。
远宁侯手中的筷子，直接拍在桌上，脸色更是铁青一片。
王夫人原本想给谢君卿使眼色，然而谢君卿的注意力全都在谢君婉身上，哪里还瞧得见王夫人的提醒。
远宁侯突然的发火，让谢君卿整个人噤若寒蝉。
远宁侯铁青着脸，对王夫人说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打小就在外头养着，果然上不得台面。”
远宁侯没注意到，这话，把谢君月和谢君如也全都一并骂了进去。
谢君卿顿时脸色一片惨白。
舒姨娘、谢君如更是惴惴不安。头一回知道，原来在侯爷心里，外宅里长大的姑娘，竟如此不堪。
王夫人赶忙说道：“侯爷，君卿还是个孩子。”
远宁侯冷哼一声，“孩子？都快及笄议亲，还是个孩子？你这个母亲是怎么当的？”
“倘若往后真嫁了人，把别人家给霍霍了，丢丢是我们侯府的脸。”
谢君卿吓得跟个鹌鹑似的。平日里远宁侯不怎么回后宅，她本就怕极了远宁侯这个父亲。
此事在一大家子跟前，劈头盖脸的这样骂她，甚至还说她是在外宅养出来的，一时间心如死灰。
王夫人更是直接哭了出来，“侯爷，君卿好歹也是嫡女，您……您怎么如此说。”
远宁侯冷哼一声，“哼，你还知晓她是嫡女，怎的不按着嫡女的礼数规矩教养。”
王夫人心头也拔凉拔凉的，这不就是在说，她这个当家主母，做得不好，连女儿都教养不好吗？
一桌子人，个个都低着头，不敢触了远宁侯的眉头。
谢君婉扫了一眼，说道：“父亲别动怒。我倒是瞧着，君卿妹妹心性纯粹。必然不会丢了侯府的脸面。”
远宁侯心里仍旧不痛快，但毕竟一大桌子人，还要吃饭，便顺着谢君婉递过来的梯子往下走。
“你说说，这是什么理儿。”
谢君婉瞧了一眼谢君卿，说道：“父亲，常言道，千人千面。并非所有女子，都该端庄。倘若君卿妹妹如我这般，那整个侯府，便死气沉沉了些。”
“再说，君卿妹妹心性纯粹，活泼可爱，又时常与金陵的贵女们交好。那些贵女们，自然有意无意的，便会与自己的母亲，兄弟们，提及。指不定，早就有不少世家公子，意数君卿妹妹。”
“君卿与周侍郎家本就有亲戚关系。恐怕到时候周侍郎夫人，也会替君卿妹妹在众位官家夫人跟前美言。”
谢君婉这番话说得在理，远宁侯也消了气。
这才转头对王夫人说道：“明日周侍郎家的宴会，可有安排妥帖，让君卿去？”
王夫人赶忙说道：“老太君说了，让妾身带君婉和少华去。”
远宁侯又是一阵沉默。
之母莫若子，老太太的这番安排，王夫人一说，远宁侯就明白了。
他说道：“嫡子嫡女是我的子女，庶子庶女，也是我的子女。琉璃，明儿你就多上上心，把大伙儿一并带过去。”
“我瞧着，少程再过两年，也要行弱冠之礼，你做为嫡母，这两年，也要尽快给少程物色好人家。争取女方的娘家，能帮得上少华的。”
闻姨娘藏在袖笼里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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