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妈走后,段灵墟看着跟在郝妈妈屁股后面的四个下人。
两个小姑娘生得好看,明眸粉腮,看着跟初七差不多大,也就是十五六的模样。只是一个专心低着头,一个时不时抬抬眼,看荀知命一眼。
段灵墟见怪不怪,荀知命长得很值得偷看,人之常情。
至于两个小厮,人高马大,那身材怎么说呢,感觉一屁股能把荀知命坐死。
段灵墟领了识草斋管家的差事,自然要对这几个人进行一下面试。
“你们叫什么名字呀?”段灵墟看着两个小姑娘,和颜悦色。
“奴婢樱桃。”“奴婢芭蕉。”两人依次回答。
段灵墟挑了挑眉“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名字不错,也很适合你们。”
段灵墟忘记了这是个完全架空的朝代,诗书很有可能也是不相通的。
九年义务教育赋予了中国人十分厚重的诗词功底,张口李白闭眼杜甫是寻常事,段灵墟听了樱桃芭蕉这两个名字,自然而然就联想到这句词。
下人们都没怎么读过书,对段灵墟这句话没什么反应。
荀知命却缓缓抬了眸,看向段灵墟,心里默念着段灵墟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词句。
她竟会填词,还填得这样好,已经不仅仅是读过书这般简单。
段灵墟没有察觉到荀知命的注视,目光又看向樱桃芭蕉身后的壮汉:“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人牛大。”“牛二。”
段灵墟点点头,这两个人的名字也很贴切。
段灵墟回头看了荀知命一眼,见他萎靡的坐着,全然没有发表讲话的意图。
于是她便开了口:“现在是上午巳时,待会儿哑婆会带你们去厢房,你们整理一下行囊,中午吃个饭,睡个午觉,稍作休息。下午申时,我们准时在这里开会。你们需要准备一份自我介绍,要包括姓名、年龄、文化水平、原先获得的奖惩还有你们之前的职业经历和未来的职业规划,每人半盏茶的时间。”
包括盲公哑婆在内的所有下人都面面相觑,荀知命也玩味地看着段灵墟。
“姐姐。”芭蕉上前纳了个福:“职业经历和职业规划……是什么?”
段灵墟解释:“就是之前做过什么活儿,擅长做什么活儿,未来想做什么活儿,预计能把这份活儿干得怎么样,还有,理想的薪酬是多少钱。”
“啊?”樱桃眼珠子瞪大:“薪酬……不是主子给吗?我们哪能说什么……”
段灵墟看向众人:“咱们识草斋的规矩不太一样,能者多劳,多劳多得。如果你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而你又确实可以把差事做得好,薪酬可以商量。”
众人又是相互打量,这种规矩,真是闻所未闻。
段灵墟见众人没什么意见,就跟哑婆说:“劳烦哑婆将他们带去厢房吧,下午准时开会。”
哑婆点了头,众人也告了退。
茶厅里就只剩下荀知命和段灵墟。
荀知命的腰直起来,脸上的神采也显现出来,全然不复刚才体力不支的模样。
段灵墟咋舌,真能演啊这小子……
荀知命嘴角弯起来,但表情极为凛冽:“我怎么不知,识草斋给下人分发薪酬,是这等规矩?”
“现在您不就知道了?”段灵墟坐到荀知命身边:“您其实也知道,咱们识草斋,确实跟别处不一样。”
荀知命已经习惯了段灵墟说坐就坐,而且喜欢坐他身边的逾矩模样。
他故作迷惑:“哦?你倒说说,我这识草斋哪里不一样?”
段灵墟正了正神色:“我听说旁的院子,无论是夫人院子的,还是夏姨娘院子的,但只要是下人,工钱会由贾姨娘统一来发,各个院子的管家,每月去贾姨娘那里领下人们的月钱。但我来识草斋已经三个月,我和哑婆他们的工钱,都是你每月亲自发给我们。我没见你去找过贾姨娘,孙妈妈来送你的月例时,也没将我们的工钱算在里头。所以其实我们的工钱,都是你从你自己的银子里头出的,对吗?”
荀知命没有否认:“的确。”
“那我有话问你。”段灵墟道:“不过我问的问题会有些私密,但我是你的管家,我得知道咱们识草斋的经济状况。”
“经济状况?”荀知命蹙眉,又是他听不懂的词。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回答我问题就好。”段灵墟进入正题:“你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是多少?”
荀知命注视着段灵墟,她目光澄澈,他看不出端倪。
荀知命:“每月三两,但夫人会每月再给我五钱银子。”
段灵墟掏出她的纸笔开始算。
大郑的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五百文钱,荀知命每月三两五钱银子的月例,大概是五千两百文钱左右,她的工钱是五百文,盲公哑婆和痴奴的工钱她不清楚,但之前荀知命表明过态度,他们三人伺候得久,工钱在她之上。
即便他们和她一样,光工钱,荀知命每月就要支出一两多银子,这还不算其他吃穿用度。
如今新来了五个下人,要这么花下去,他们识草斋就活不起了。
“咳咳。”段灵墟压低声音:“我问你件事,你别介意。”
荀知命冷笑:“你问得还少?”
段灵墟凑近荀知命一些:“公主殿下,是不是给你留了钱?”
话音落下,荀知命瞬间瞳孔紧缩,饶是他再如何克制,眼底也露出杀气。
段灵墟见荀知命沉默了,只能劝说:“我知道这是你的**,但是你自己算算,如今以你的月例,养这些下人,根本不可能。”
荀知命眯了眯眼:“那便不养。”
段灵墟反驳:“不养?不养你就继续过之前那种日子。满院子杂草没人收拾,天天吃人家不要的烂菜叶子,喝江湖郎中给你开的不知道是让人活还是让人死的中药。”
荀知命的眸子愈发幽深。
段灵墟话实在太多了,也实在太直白。
这让荀知命生出警觉。
段灵墟恨铁不成钢:“荀知命,以你的出身,你是可以做郡王的你知不知道?我看过你的字、你的画,你不缺才华。而且你长得也不赖,你走出怀襄侯府,别的不说,你就靠这副皮囊去诈骗一些好男色的老登,也能赚不少钱。所以你不能摆烂啊我的少爷,你若是认命了,你一辈子就是囿于深宅,让贾姨娘和你那不是后爹胜似后爹的亲爹磋磨死。”
荀知命深深看着段灵墟,他面上波澜不惊,但内心却掀起汹涌的浪涛。
自他生母于十年前过世,他就未再听过这样的耳提面命,然而今天他听到了,这些话出自一个低贱的奴婢之口,可他竟然有些动容。
荀知命还在出神,一双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段灵墟满眼真挚:“人生是自己的,自强不息啊少爷!”
荀知命注视着段灵墟的眼睛,此时窗外的晨曦照进来,打在段灵墟的侧脸上,她的瞳孔渡上一层琥珀色的光。
荀知命的目光在她的双眸停留良久,终是开口:“这个月的工钱,扣五十文。”
“啊?”段灵墟讶然:“为什么?”
荀知命:“直呼主子姓名,随意触碰主子,对主子态度轻浮。”
段灵墟放开荀知命的肩膀:“你这人……”
“我母亲是给我留了些私产。”荀知命道。
段灵墟立马来了兴致:“多吗?”
荀知命横了段灵墟一眼。
“知道了知道了,不问了。”
段灵墟扯下了她笔记本上的一张纸,用毛笔写下几个字——资金申请。
她洋洋洒洒写好申请的条目之后,将纸张递个荀知命:“你先给我一点钱,我要买东西。”
荀知命结果段灵墟的“墨宝”,仔细端看。
“菜种若干,公鸡母鸡各两只,泥沙、砖瓦一推车……”荀知命念着:“你要这些做什么?”
段灵墟回答:“目前咱们院子的经济状况不乐观,我们当然就是要改善这种状况。开源节流。”
“开源节流?”
段灵墟点头:“咱们院子靠墙处还有一块空地,可以擂个鸡窝出来,剩下的就种菜,这样起码在吃饭上能省很多钱。而且说不定我还能赚钱。”
“赚钱?”
段灵墟得意道:“我的手艺你是知道的,我可以靠厨艺赚钱。”
荀知命不以为然:“你的厨艺,也就在识草斋尚可,跟侯府其他厨子比都未必是对手,更何况是放到人才济济的大郑朔都。”
段灵墟又靠近荀知命,故作高深:“我啊,会一些当下时代闻所未闻的科技与很活儿。”
荀知命不明所以。
段灵墟忽闪着一双杏眼:“比如,少爷你喝过雪碧吗?吃过蛋黄酥吗?”
荀知命仍然听不懂段灵墟在说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他看着眼前少女灵动的双眸,嫣然的笑靥,感觉胸中的心跳似乎有一些不受控制地想要作乱。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正因为从未有过,所以让人生畏。
“少爷,给不给嘛。”段灵墟的笑容谄媚,不自觉中带了些撒娇的意味:“说句痛快话。”
妖女。
荀知命在心里对段灵墟下了结论。
他从前襟掏出几张小额的银票,交到段灵墟手里。
段灵墟心满意足伸手去拿,可荀知命却并不松手。
段灵墟有些不解地看向荀知命。
荀知命凑近她的耳际,低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她的笑容渐渐从脸上滑落。
“段灵墟,你若是敢背叛我,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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