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亲兄弟明算账

初夏,楝花飘砌。蔌蔌清香细。梅雨过,萍风起。崔云归受知州夫人所邀赴宴。

许是昨晚睡的太晚,今日又起的太早,导致现在崔云归坐在马车里揉着眼睛哈欠连天。

“姑娘可别揉眼睛了,再揉下去妆就该花了。”

秋收今日给崔云归梳妆时将昨日探听到的知州夫人怀孕了的消息闲聊给她听,秋收本意是让她对知州夫人多些了解,崔云归听后却有另外的考虑,为避免发生意外,她舍弃了以往常用的香膏,临时让冬藏出去买了盒孕妇可用的香膏来。

事出突然,当时秋收还忧心时间上不凑巧,不曾想冬藏人小腿脚倒是挺快,赶在出发前将香膏买了回来。

崔云归伸左手出去让秋收往手腕上抹香膏,右手依旧慢揉着眼睛:“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今日一起来右眼皮就在跳,一直跳到现在还止不住,怕不是今日有什么灾祸。”

“呸呸呸!姑娘一生平安无虞,哪来什么灾祸?!”

秋收抹完了左手,崔云归将右手也递了过去,秋收挖了一块香膏在手心搓热,煞有其事道:

“姑娘快同我一起呸两声,去去晦气。”

崔云归掩口胡卢:“说着好玩罢了,我又不信这些。”

“说着玩也不行,祸从口出,姑娘该说自己岁岁长健,千秋万岁。”

秋收语气强硬,动作却依旧轻柔,如法炮制的将香膏涂抹在崔云归的耳后与颈脖处。崔云归哑然失笑,拗不过秋收,跟着她连呸了两声秋收方才满意。

四月初,小满时节,荷花未开,新茶已摘,照理说是没什么宴可以设的,但因为要探魏麟的虚实,所以知州夫人硬是别出心裁办了个曲水流觞来接崔云归。

这样的宴旁人来看倒是稀奇,放到崔云归的眼中还是稍显逊色,前世骠骑将军的夫人是安阳城中办宴的高手,什么流觞曲水,馄饨宴,雅集宴,池亭赏鱼,踏雪寻诗……真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将军夫人办不出的。

这场宴是专门为崔云归设的,整个宴席上的官夫人都明里暗里向崔云归探听魏麟此次来竹溪的最终目的,崔云归全场胡言乱语。

知府夫人说知府喜欢喝龙井茶,但如今茶价增高,不知还能不能喝上龙井,崔云归马上就接喝茶好,有益身体健康,再拉着知州夫人说一堆茶的种类、如何烹制云云……

通判夫人问她阔别多日重回故土可有不适的地方或觉得不喜哪里,崔云归回她崔家厨子厨艺不减当年,她重回故土也没有水土不服,唯一看不惯的就是崔乔海在好好的院中挖了个湖出来,并由此开启“家中物品该如何摆放才有利于风水”这一话题。

有夫人再来问,崔云归就揉着额角同知州夫人说自己吃醉了酒,要去外头醒醒酒再来。

她这一醒酒便直接醒到了散场。

“今日多谢夫人的款待。”

知州一家居住的彭府大门前,崔云归笑容标准的对今日的东道主道别,知州夫人马君曼面带倦色挺着肚子同样露出商业性的微笑。

“初识魏夫人,不知夫人酒量浅,准备的酒全是醉人的,累的夫人出去吹了半晌风,魏夫人莫要嫌我招待不周才好。”

这是点她借口醉酒离席一事?

崔云归双目低垂,羞赧一笑:“怪我没见识,今日夫人办的宴好稀奇,我瞧着心里开心,不自觉多贪了几杯,这才吃醉了。”

她憋了口气,将双颊憋的绯红,满是少女的羞涩。

马君曼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感和憋屈感把她本就窝出的火烧的更旺了。

“魏夫人不嫌弃便好。”

“哪里的话?”

两个人浅显又客套的聊了几个来回,来旺终于把车赶到近前来了,马君曼如释重负,面上却还作不舍状:

“我与魏夫人一见如故,眼见着你要回家去了还真不舍,这样,明日我给魏夫人写拜帖,邀你来玩,你可一定要来啊。”

玩?恐怕短时间内是没有第二次的。要是崔云归的马车还不到马君曼就该找点别的理由走了。

崔云归也不是没看出来,她眉眼一撩,开始使坏:

“我为人蠢笨,又不会说话,难为夫人肯与我玩,实话不瞒夫人说,我自看夫人的第一面起便觉得夫人同我姐姐一般,真想今日就在府中住下,同夫人彻夜长谈一次。”

马君曼未料到崔云归会这样讲,当即笑容就僵了一瞬。

使坏成功,崔云归笑语嫣然:“我说笑罢了,夫人身怀六甲,我怎敢叨唠?”

“……”马君曼不敢说话了。

目送着崔云归的马车走远后,马君曼的大女儿面向崔云归离去的方向鄙夷道:

“也不知这商户女走了什么运,也就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蠢笨,好赖话都听不懂,如此这样竟也嫁去了侯府……”

声音顿止,彭瑶不明所以的看着瞪着她的马君曼:“娘?”

马君曼眼眸回转,深深的看了一眼崔云归离去的方向,撑住丫鬟的手往府中走去:

“她若还蠢笨那天底下就没有聪明的女子了。”

彭瑶不服气,追在马君曼身后辩驳:

“我看她就是蠢笨,不仅蠢笨,还相貌平平,昨日听闻爹爹说小侯爷芝兰玉树,俊美无涛——”

听到小侯爷这个称呼,马君曼突然就发了脾气:

“还不住嘴!什么小侯爷?圣上都还未下旨册封他为世子,到现在他还是魏大公子,哪来什么小侯爷?一张嘴巴乱说,净会给你爹爹招祸事,再者,不要说他长得芝兰玉树了,就是他长得鼠目獐头,也不是我们能想的!”

前面一堆彭瑶都没有听进去,唯独最后这个“不是我们能想的”被她听了进去,她嘴当即一驽,反叛道:

“崔氏一个商户女都能做他的正头娘子,我比之崔氏女只好不差。”

她也不见得是真的喜欢魏麟,只是不愿屈与崔云归之下。

“我和你父亲近日过于娇纵你了,才让你一个闺阁女子连这样不知羞的话都能说出口,下午项嬷嬷教做茶你也不必去了,回你闺中把《女戒》抄三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来。等晚上你爹爹回家,我便让你爹爹给你定下门亲事,绝了你这条不知所谓的心!”

马君曼怀着孕,又连着劳累了几个时辰,此时被女儿气的心力交瘁也无力跟她吵,只能对她稍加惩诫再把她赶去闺中反省。

彭瑶忿忿不平,还想再争辩一二,马君曼被她扰的头疼,不给她吵嚷的机会,挥手让人把她带了下去。

话分两头,各表一方。在知州府母女二人因为崔云归夫妇发生口角之时崔云归在崔府吃的不亦乐乎。

刚才在宴席上崔云归为了摆脱追问托辞醉酒出去吹风,酒实打实的喝了几杯,饭菜根本就没用几口,早在彭府兜圈子时她就饿了。

“尝尝这个。”

崔云归夹着块蟹粉狮子头喂到秋收嘴里。恰逢冬藏从外面回来,崔云归不厚此薄彼,也夹了筷给冬藏。

口感松软,肥而不腻是冬藏和秋收给这道菜的评价,崔云归见她们喜欢又给她们夹了几筷子,秋收用过午饭,对吃食不那么忠爱,吃了一口尝了个味就觉得够了,但冬藏不一样,她贪吃,崔云归喂了多少她便就吃几口。

但再好吃的菜多吃几口也就腻了,冬藏也不例外,吃完最后一筷后摆手示意崔云归她不要了。

崔云归住了手,开始评鉴桌上其他菜,冬藏吃够了隐约记得自己从外头来是有事禀告的,她苦着脸想了半天,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

“姑娘,姑爷让寸笺过来接你去公廨。”

女婿不睡娘家床,崔乔海说让他留宿在家中也是客套话,魏麟自然也知道,所以也没准备住在崔家,落地竹溪时就差人把铺盖行李放到公廨中去了。

他去任他去,崔云归是很心安理得的住在崔家。

“不去,叫他回去后同魏麟说,我看了座二进的院子,明白打算搬进去,以后都不必来叫我去公廨。”

崔云归烦不胜烦,一连好几天崔云归总在午时后听寸笺来请她去公廨住的消息,公廨又吵又不自由,崔云归不认为自己可以住进去。

冬藏早有预料崔云归不会住到公廨去,现在她来秉明崔云归也不过是走了行式罢了,她点头:

“那我现在就去和寸笺说。”

崔云归颔首,忽的又似想起来什么,把已经走出去一小段路的冬藏又叫了回来。

“你让他与魏麟说,租个二进宅院约摸十两,他若也想搬去二进的院子里,就每月送五两银子给我。”

“这。”

“亲兄弟明算账,你照实说就是。”

关键你们这也不是亲兄弟呀。

冬藏盯着崔云归看了一会儿,确定她不是开玩笑的后,就跑出去把崔云归刚才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寸笺,再由寸笺尽数转诉给了魏麟。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月白如雪,翻阅了一整天卷宗的魏麟终于站起了身,寸笺见缝插针,倒了杯茶给魏麟,在魏麟喝茶的功夫里把崔云归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诉了出来。

魏麟沉漠半晌:“大奶奶当真这样讲?”

寸笺应道:“大奶奶让冬藏和我说的,要我把原话转诉给大爷。”

魏麟睫毛微颤,眉目闪动间流露出一丝烦闷,他抬手揉了揉发涨的额角:

“你去将我这些年的积蓄全交给大奶奶。”

什么积蓄?大爷还有积蓄?大爷每月的俸禄不都划了一大半给表姑娘去了吗?

虽然很残忍,但寸笺还是觉得有必要让他认清事实。

“大爷,你每月发了俸禄都要给表姑娘置办衣裙、首饰,剩下的不多,这一路山高水远,已所剩无几了。”

“……”

魏麟想反驳他但转念一想确实如此,他的头更痛了:“那就从带来的银子里拿出十两给大奶奶送去。”

见他不动,魏麟不可置信:“这总不可能没有吧?!”

“那还是有的。”

寸笺摆手否认,指了指外边已经黑沉的天:

“现在大奶奶定然是睡了,要不明日再去?”

烛火摇曳之间,魏麟不由自主联想起往日崔云归每每被吵醒时展现出不悦的神情,他曾为发现她这一瞬少女鲜活的姿态而沾沾自喜,却不知那就是她真实的底色。

残灯卷夜,魏麟重新坐回原位,喉头滑动,胸腔震动,他听见自己“嗯”了一声。

注释:楝花飘砌。蔌蔌清香细。梅雨过,萍风起。——谢逸《千秋岁咏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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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亲兄弟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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