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人为鱼,她为饵

夜色渐浓,官廨中点着一豆孤灯,灯影中现出魏麟伏案而睡的身影,周遭除去偶有几声虫鸣外静的出奇。

同一片天下的同一个夜晚,雕梁画栋的崔府有着与狭小逼仄的官廨如初一撤的寂静。

“秋收。”

漪澜院的卧房中,层层床幔之后响起崔云归一声呢喃,她夜半口渴,唤秋收倒杯茶给她喝。

崔云归半睡半醒,等了半天也不见秋收倒水来。

不应该,实在不应该,她自小半夜就有喝水的习惯,在她身旁伺候的丫鬟都知道,所以她们守夜时都会等她喝了茶才安心去睡,今日怎么还不来?

她困得不行,又实在渴的难受,无奈只能强撑着精神将眼睛撑起半条缝往外看,却在睁眼之时睡意全无。

床边居然坐着一个人!

这里是崔府,有的是家丁,到了晚上还有护卫巡院,贼人竟胆大至此!

霎时间,崔云归冷汗涔涔,半睁着眼盯着床边一直坐着的人。

时间在这会似乎过的特别漫长,崔云归觉得似乎僵持了许久,久到她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床边坐着的人才有了动作,起身向外走去。

崔云归没有因为他的他的离去而掉以轻心,趁着那人背对着她,崔云归无声将手摸进枕头下,得益于今天她的右眼跳了一早上,今也夜睡前,她特意藏了把匕首在枕头下。

人影去而复返,崔云归将匕首握在手中,静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人影越来越近,近到崔云归看到一只手撩开了层层床幔。

她不再犹豫,半撑起身体举起匕首朝人影刺去。人影似乎早有防备,几乎在崔云归举起匕首的一瞬间,那只撩开床幔的手握在她手腕上一扭,她手中的匕首便掉落在了地上。

反转发生的猝不及防,没了匕首防身,崔云归张口欲喊,却又被那只手先一步捂上了嘴。

而后,一张俊逸非常的脸从床幔后靠近,虽隔着层层叠叠的床幔,崔云归也认出了那张脸的主人。

是两次救她与水火之中的那人,他便就长了张令人难以忘怀的好皮囊。

“少侠。”

凤淮见崔云归认出他了,确定崔云归不会大叫后收回了捂着她嘴的手,把另一只拿着一盏茶的手伸进床幔中:

“夫人喝茶。”

崔云归不明白他意欲何为,懵圈的接过茶盏喝了半杯下去,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因为凤淮前两次救她性命的恩情而对他生出了些绝对的信任。

剩余半杯茶水下肚,干渴得以疏解,崔云归将茶杯握在手中想起来她曾经承诺过的救命之恩。

“少侠深夜造访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她原以为这辈子无缘再履行诺言,不料这人找来的这样快。

崔云归直切主题,凤淮也不遮掩:“我想请夫人帮一个忙,帮我引出肩膀上有燕子刺青的人。”

“……”别的忙崔云归也许帮不上,但这个忙崔云归是一定帮的上的,而且完成起来也简单,只要她遣散护卫往偏远处跑一跑,那些燕子刺青就会出来。

难度不大,她的小命存续的可能性也不大,崔云归觉得她有必要拒绝。

“少侠这是让我以身作饵?”

凤淮侧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眼尾的余光都没分一丝到崔云归的账中。

“不错。”

察觉到崔云归想要拒绝,他搬出了崔云归那日承诺他的话。

“我记得夫人那日说凡你所有,我皆可索求。”

“……”是这样也没错,但这个所有里面好似不包括她的性命。

她就说今天右眼跳是有预兆的,古人诚不欺我。

崔云归拥被坐了起来,不再与他兜圈子:“我暂时还没有想死的打算,少侠换一个罢。”

她说的明了了,凤淮低低的笑了起来,透露出自己的一丝信息安抚崔云归道:“夫人放宽心,凤某效忠朝廷,手下精兵强卫无数,就算凤某身首异处,也定然会让他们护着夫人毫发无伤,夫人只需将他们引出来,剩余的就交给我。”

上次路遇山匪之时崔云归就隐约猜到了凤淮是朝廷的人,但事关她的小命,谨慎些总是好的。

“少侠空口说白话,自是不能叫我信服,可有什么凭证?”

聪明又谨慎,凤淮向来喜欢有脑子的人,他取下腰间挂着的令牌,准确无误的从床幔的开口处丢了进去,直接丢到了崔云归的面前。

崔云归捡起令牌翻看了一二,令牌上画的什么兽崔云归不认识,但她认识令牌上的“指挥使”三个字。

疑虑打消,崔云归将令牌丢还给凤淮,扯起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大人要我怎么做?”

见她同意了,凤淮捞起令牌挂号起身准备离去:“这几日夫人多去注生观走走便可。”

崔云归嘴角抽动,他也真会选,注生观,竹溪求子最灵验的道观,第二是建在城中的瑶光寺,但因其地处偏远城中又有瑶光寺,所以虽经验但也是人迹罕至。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驷马难追,谁让她欠人家救命之恩,不过,一码归一码,她欠他救命之恩不代表他可以向她房中的丫鬟下手,崔云归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住要正要离去的凤淮:

“你把我的丫鬟怎么样了?”

主仆情深,果然如温序秋信中表述的那样,凤淮勾唇浅笑:“她无事,只是让她睡熟了些,天亮了就醒了。”

目前凤淮在崔云归这里信誉不错,崔云归撒开凤淮的衣袍,明确的答应下来:

“后日开始,我会常去注生观。”

凤淮弯唇,悄然离去了。他出入皆神不知鬼不觉,若非手上还握着茶杯,崔云归都要觉得自己这是幻梦了一场,她下床放了茶杯又去查看了一下春寻的情况,见她确实是睡着了便又爬回了床上。

只是现在,她已毫无睡意。她想不明白,见她的方式千千万,为何凤淮会出现于此。

为何凤淮会出现于此,这个问题还要回到一个时辰前。

月色清浅,凤淮只身一人立在飞檐之上,他面如冠玉、风采卓绝,单站在那好似一副月下公子图,每一处都洋溢着美感。

但很快,这美感就被人打碎扔进了泔水桶中。

“大人。”

来人一身黑蓝色劲装,背一把唐刀,单肩伏一只张嘴虎脑,胸前一张鱼鳞护心甲有一半隐在衣袍下,再往下看去就是纯黑色的腰封,为避免单调,也为了美观,黑色的腰封上缠有锁链红绳,连着半匹银甲。

目光聚焦向上,见他脸上的面具与傩戏中开山莽将神似,一对獠牙一对角,端是穷凶极恶之像。

这是玄机卫统一的服饰,凤淮也有一整套,只不过他的那套更为精美。

“又是不见踪迹?”

不必他出口,单看他不言不语的姿态凤淮就知道了结果。

“很奇怪,昨日分明还有线索,今日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

玄机卫单膝而跪,表达自己疑虑的同时默默甩了一部分责任出去。

凤淮负手而立,目光所至的地方是崔云归的漪澜院,他想起了昨日温序秋的信,信上说崔云归昨日晚遣丫鬟出门去送信。

天底下真有这么凑巧之事?

凤淮凝望着漪澜院,乍然挑眉轻笑。

巧合也好,阴谋也罢,他总会弄个清楚!

“燕子刺青那边什么进展?”

“……”

“也找不到?”

头头委派下来的两个任务,一个有线索但跟丢了,一个无线索不知从何下手,总结起来便就是一个任务也没完成,玄机卫不敢言语,算是默认。

所有的上司都喜欢比较,凤淮也不例外,他幽幽道:

“在安阳,温序秋抓到了三十一个。”

“……”

凤淮这样说,那他就肯定凤淮定然不知温序秋抓人是怎么抓的。

他有幸见识过,那时候他满怀期待的跑过去学习温序秋办案的方法,到了地方却见温序秋蹲在屋顶看过路的人谁有嫌疑,有嫌疑的便拖到深巷中扒下衣服查看肩膀上是否有燕子刺青,没有的便放了,有的也咬舌自尽了。

难道他也要同温序秋一样?

这个想法一冒头,玄机卫就把它扼杀在萌芽阶段。不可能!他绝干不出如此奔放孟浪的事出来!

上次救下崔云归后在山匪身上又看到了燕子刺青,接二连三的出现,凤淮在里面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于是马上就写信给祁骁,说明了此事。

祁骁很信得过凤淮,也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只是现在朝廷各司其职,谁也腾不出手来追查,刚好凤淮接二连三的遇上,就把这件事也派给了玄机署,令其彻查。

彻查是彻查不出的,已有的线索是能跟丢的,凤淮现在很怀疑手底这些玄机卫的专业性,所以他打算找个时间好好将这些人练一练。

打定主意,凤淮原谅了他们的无用,摆手让他们专心去找废帝祁连的下落,玄机卫脑子空洞洞的:“那燕子刺青呢?”

燕子刺青?

凤淮张望着远处的漪澜院,没有饵,鱼儿怎会咬钩?

很显然,在凤淮这里,有燕子刺青的人是鱼儿,崔云归就是他钓钩上的饵,所以,他去找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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