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以身饲虎

天明,崔云归顶着一双青黑色的眼睛出现在众人面前。

接连着两天都没睡好让崔云归的精神有些许恍惚,坐在铜镜面前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秋收见她精神不济就劝着她去睡会儿,但崔云归今日忙的很。昨日她去赴宴时就安排了人把那座二进的院子打扫干净,该添置的东西也添置过去了,她今日不仅要去二进院子看搬家,还要去买几个做粗活的仆婢,伙夫。

这样算下来崔云归今日是一刻也停不下来,秋收便只能多往崔云归脸上盖几层粉,遮一遮眼底的青黑。

忙碌中的人总觉得时间过的飞快,待崔云归忙完一切坐下来已入黄昏时段,这时候,阴了一整日的天也飘下雨来。

“老天也给姑娘行方便,一切都安置完了才下雨。”

秋收带着一身湿意进门,她一边说一边走到崔云归跟前。

崔云归合眼疲软无力的靠在贵妃榻上让两个从崔府出来的丫鬟捏腿,语调里端的是慵懒:

“老天若真给我行方便明日就该出个大太阳,去去屋里的这些霉味。”

四月的竹溪虽步入了初夏,但还是阴雨连绵不断,这几日天都是阴沉沉的,一副要下雨又不下的样子,烘的空气中一股子霉味,一年中崔云归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时候。

去给崔云归倒青梅酒的冬藏正想和崔云归侃一侃明日的天气,不料却有人先她一步接上这个话题。

“有娘子这句话,明日准出个大太阳!”

魏麟眉目温柔,半身/湿/透着推门而入,后面还带着同样湿/了半身的寸笺。

听见了魏麟的声音,崔云归掀了掀眼皮,没动也没接话。

她能当作看不见魏麟,秋收和冬藏及一众丫鬟却不能,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行礼:

“姑爷。”

魏麟抬手,边掸着湿的袖袍边往里走:

“娘子近日劳累了。”

他走到崔云归近前,把被沾了雨水的外袍脱给侍奉的丫鬟,感慨道:

“幸亏你没去公廨,那地方实在小,住着远不如宅院里舒服——今日我总算可以睡个好觉!”

“……”

那他之前一日一回,坚持不懈的叫她去公廨里住做甚?!

崔云归不语,只一昧的在暗地里鄙夷魏麟。

上次的话说的难听又分明,崔云归现在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肯与魏麟做了,她对魏麟淋了雨熟视无睹,扶着秋收的手从贵妃榻上支起半副身子:

“大人的被褥衣物全在东厢房中,无人去打扰,大人今日定能睡个好觉。”

她话里的要素过多,魏麟僵住,半悬着双臂转过来,脸对着崔云归,黑眸蕴藏着几分急躁:

“娘子可还在与我置气?”

“大人一心只为我好,我怎敢与大人置气?”

崔云归神情讥诮,反话正说从心理层面上谴责了一番魏麟。魏麟险些当场挂脸,崔云归饶有趣味的看着他深吸了几口气后又恢复平静。

“你我成婚还未至一载,正处新婚燕尔之期,为何要分房而居?再者,为何是我去东厢房住?”

有传饭的小丫鬟进来了,崔云归早累饿了,懒得再和魏麟瞎掰扯,直接了当的和他表明她完全享有正房居住权的原因:

“因为二进院子是我找的,仆婢伙夫是我买的,我出了大头,正房理应是我的。”

魏麟想说他也出了钱,并且他也可以出买仆婢伙夫的这个钱,但崔云归显然是越看他越不顺眼,说着说着又绕到了和离的话题:

“大人若介怀你我之间淡薄如水的夫妻情分,现下大可以就此写下和离书,你我在和离书上落下姓名后我立马就从这搬走,到时候莫说正房了,整个院子都是大人你的。”

“你……”

崔云归炮语连珠,魏麟嗫喏着气的说不出话来,四海之内,女子以夫为天乃亘古不变的真理,他何时在自己的女人身上受过这样的气,就是上一辈子的她也没有!

但今非昔比,崔云归前世忍了他不代表这世依旧能忍下他,她心里没有他,不仅如此,还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厌恶,现在已然发展成了只需看上魏麟一眼就要跪坐在佛龛前念一上午“阿弥陀佛”以消杀戮之心的境界。

上一世受多了气,重来一世崔云归受不住半点苦楚,怎么称心怎么来,这一称心就称到了饭桌上。

魏麟三头两面,对外人谦逊有礼,对上级低声下气,在面对自己的妻妾时又换上了心高气傲的嘴脸,仿佛他的妻妾是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才求到与他的一世情缘。现如今他浪子回头,崔云归一个困于内宅的妇人就该不计前嫌,对他迸发爱意,但事与愿违,崔云归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的示好,还对他恶语相向,魏麟为哄她回心转意而压制住的脾气一下也爆发出来了,二人谁也不理谁,夫妻间相敬如宾的表象撕开,又降回到了前世死生不复相见的冰点时刻。

这样的日子崔云归前世过了好几年,逐渐在其中找到了乐趣,重生后那种惺惺作态,捏着鼻子和魏麟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生活早已将她的耐心消耗殆尽,现在她乐得清闲,信守承诺的整日往山上的注生观跑,到了那一待就是一天,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个无害的诱饵去偿还欠下的救命之恩。

实话说,崔云归在此期间不止一次幻视过她是一只自己将自己脱光毛发后架在火上烤香的烤鸡,在烤好之后,她这只烤鸡还需的耀武扬威走到饿了三天的乞丐面前挑衅着说——对,我就是这么香,赶紧过来吃我!

此想法过于直白,崔云归羞于启齿。

她日日早出晚归,起初魏麟在气头上没心情关注她,后面气消了就想着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接连蹲守了几日都不见崔云归的身影后,他开了尊口向崔云归房中的丫鬟听取她的下落。

崔云归对自己去注生观的事没有隐瞒,轻而易举的,魏麟就知道她的动向。

得到结果后,魏麟觉得稀罕,前世他们多年未孕有子嗣,上峰的夫人与崔云归交好,便常邀他们夫妻二人一同去寺庙求子,崔云归盛情难却,每每都硬着头皮去寺庙,去了却也不跪送子娘娘,魏麟由此认为她是不信神佛之说的,怎么他这重开一世,崔云归不是今日去寺庙就是明日去道观?

他当然不知道崔云归前世自得知弟、妹死讯后就终日吃斋念佛面,他只爱崔云归的不争不抢,爱崔云归的卑微温顺,爱崔云归带来的庞大财富,他的爱浮与表面,浅显的令人发指。

崔家出来的丫鬟,对崔云归的服从性比对魏麟要来的多得多,魏麟的话是早上问的,晚上崔云归就传就了崔云归的耳朵里,崔云归对此表现的漠不关心,不管刮风下雨,依旧往注生观跑。

刚开始去,崔云归虔诚的跪在三清真人面前把魏家人颠来倒去的诅咒了个遍,咒了一两日,念的崔云归嘴角都起皮了,已经咒无可咒了,崔云归的鞋底与地面在真人像前脱了胶,她开始在观里左逛右荡,逛了三日,她已经给观里每棵树都取好了名字,并且闭上眼睛摸着树干就能说出这棵树是妃妃还是湘湘亦或是爱爱……

无聊,实在是无趣。

又消磨了一日的时光,崔云归在红日坠西前登上了回家的马车,她盯着马车的棚顶思考着明日要不要来的问题,想的太入神了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注生观还不如家中的后院大,姑娘接连逛了几日,是该觉得无趣了。”

这句小声嘟囔的无趣可是狠狠的戳中了秋收的心,注生观人迹罕至,香客稀少,没有香油钱就必然不能扩建道观,是以注生观就那么破大点地方,既无繁花又无奇景,当真是无趣极了。

“姑娘,明日还来吗?”

冬藏捧着装干果的木匣子,两颊鼓鼓囊囊的发表自己的疑问。

她猜测,明日姑娘应当是不来的。不来也好,天天坐马车走山路,颠的她腰疼。

崔云归仰起脑袋,抖落着锦帕盖在脸上,这是一个好问题。

明天究竟来不来,很值得考量。

难不成前两次暗杀失手造成那些人内部伤亡惨重,所以他们短时间内偃旗息鼓了?

没得出来不来的结果,崔云归就不着边际的漫天撒癔症。猝然间,马车停住,车窗被人从外面叩响,崔云归倏忽抬头,锦帕随着她的动作掉落下来,最终又落到崔云归手中。

车窗外是崔云归请的护卫,是她特意托表兄请来的镖局里的兄弟,有十多年押镖的经验,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发生了什么崔云归早有预见,她掀起车帷,毫不意外的听到了护卫道:

“姑娘,前面山林中有人。”

还纠结什么明日去不去?今日了结了她这几年都不再踏足这条路!

崔云归当机立断:“把马给我,你下来赶车带着她们三个人走另一条路下山去。”

这个方案一说出口就被冬藏她们排除在外。

“姑娘……”秋收和冬藏一人抓着崔云归一只胳膊,上次她们也是在山林里预见匪寇。

“不行!姑娘,我不走!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冬藏吓的把干果匣子都丢了,还强装镇定的圈住崔云归的手臂表明自己的立场,秋收也紧随其后:

“我也不走,我要陪着姑娘,死也要和姑娘死在一起!”

许是待在道观太久了,崔云归的心灵已经被三清真人普照了,她下意识的想说这些生生死死都是不吉利。

只是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又吞了回去,一手拍一个安慰道:

“别怕,那些人是为我来的,他们想杀我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早就想揪出幕后主使出来。”

她说完,冬藏二人还是不放手,崔云归认命的开始给她们讲述她以身饲虎大无畏精神背后的阴谋诡计。

“上两次救我的少侠在朝廷当差,我与他约定好了,他已在林中布好了天罗地网,若只有我一人,保全我之后他便可以动手,现在我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反而难办——到时候我将他们引到偏远一些的位置,你们赶紧跑,跑到山下就去找舅舅。”

“可是……”

可是姑娘你不会骑马……

不待她们说完,崔云归抢先接话,给自己多点鼓舞。

“别可是了,你们姑娘我两次虎口脱险,想来是得老天厚爱的,此次我定然也会平安归来!”

可不是得老天厚爱,死去重来这种好事都能落到她头上来。

崔云归打定主意,雷厉风行的爬上了马,驱着率先往相反的地方去了,因为要让那些人看清骑马的人是她,所以帷帽就被崔云归丢在了马车上。

她行动迅速,她特意寻来的护卫也不拖沓,敏捷的跳上马车把旺来挤到一边,驾着马车往侧面的小路上跑。

小凤:老婆,再等我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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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以身饲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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