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崔云归骑驴找路,让她明白了不止老马识途,原来老驴也是识途的。
驴子一路撒欢驮着崔云归回水月庵,崔云归原本以为庵里的师傅们和春寻三人都应该起身找她去了,不曾想她到时,水月庵里一片静谧,庵里的师傅们包括春寻三个都还在酣睡,且看样子一时半醒不了。
崔云归大为震惊
就她那逃跑弄出来的动静和最后扯着嗓子的那几声叫唤,崔云归不相信会没吵醒一个人。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今天那三个刺客做足了准备取她性命,为保万无一失,特意将庵里的人全迷晕了,没准也是准备迷晕她再下手,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半夜起来喝水,发现了刺客并且成功逃脱。
这样也好,崔云归放下一颗心来,摸进灶房打了盆热水回了自己的厢房,将全身收拾干净后换了新的寝衣回床躺着,床铺上得益于春寻放的几个汤婆子,现今都还是热烘烘的。
身子稍稍回暖,崔云归突然又起来了,她将换下的衣物囫囵塞进床底,等天亮春寻起来把衣服拿出去偷偷烧掉。庵里人多眼杂,这世道对女子的清白看的尤为重要,纵使她再不屑这些,但总也要为竹溪家里的妹妹崔云倩考虑。
再躺回床上,崔云归却是怎样都睡不着了,她睁着眼看着头顶的帐子,回想着今晚的刺杀事件,直到外面的天色微亮才萌生了丝丝困意。
今夜,与水月庵南北相向的忠节侯府里魏麟同样不得安眠。
时间回到几个时辰前。花倚翠被魏母授意去给在留云居埋头苦读的魏麟送参汤,参汤送到后花倚翠没有立马走,而是留在书房内看书。她本不是什么爱读书的人,此时看书也不过是想多在书房待一会,与魏麟亲近亲近,于是,她随意的翻开一页,低头扫了一眼,被书页红朱批注吸引,内容都没有看清,就拿着书过去吹嘘魏麟
“麟哥哥的字写的越发的好了,章法生动、颜筋柳骨,一笔一划颇巨大家风范!”
“哦?”
魏麟此人颇为自负,听到花倚翠如此欣赏自己的字面上一喜,放下喝了一半参汤就要去与之探讨一二,只是他定睛一看,又默默的退了回来,端起参汤继续喝了起来。花倚翠没有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尤自吹捧
“这字比麟哥哥你上次给我寻的字帖还好,恰好今日得闲,不如侯爷就现写一篇,好让妾拿回去临摹”
前世到底是做了八年的枕边人,一朝重生回来,一时的习惯若不刻意压制着便会像如今一样秃噜出来。偏生魏麟早已得知了花倚翠重生而来的消息,这会儿竟也没发现花倚翠对他的称呼换了,他从花倚翠手上拿过那本书,翻看了一眼黄皮书封——《竹溪风味录》
他又看了那行批注:鲜白虾仁需佐以碧落芽尖新茶,陈茶则苦……
这一手字写的确实好
魏麟欲言又止,花倚翠不解的靠过来同魏麟一起看书封上的字,无一例外也看到了那巨大的五个字
“……”
忠节侯府上到主子下到丫鬟除去崔云归及她带来的陪嫁外,没有一个是从竹溪来的,而这行人里面,能把这本书防在留云居的书房内的人也只能有一个。
拍马溜须拍到了自己最讨厌的人身上了怎么办?如果问花倚翠,花倚翠只想说四个字:
羞愤欲死!
魏麟若无其事的合上书,将这本崔云归一一批注了的风味录压在手下,语气平和
“你要是喜欢,等夫人回来让她写几副即可”
花倚翠脸上的绯红爬上了耳尖,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侯爷……”
兰膏明烛,华镫错些,美人大半张脸隐在灯影里,露出的那一角端倪水眸灵润,柔靥如樱,屋内暖光冷账,迷离的气氛因隐晦难言而烧的热烈,朦胧微醺间魏麟情不自禁的抬手欲把那络垂在脸侧的发丝拢到绯红的耳尖后。
花倚翠有着前世的记忆,她早已经历人事,现在迎着魏麟的情动,那些抵死缠绵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脸上媚色更动人,腰肢似寄生大树的菟丝子,柔媚的攀附上去
“侯爷”
魏麟蓦然清醒,空气里旖旎的气氛消散,花倚翠先是不解,缓过神来后双眸一亮,她心怦怦直跳,试探着唤道
“侯爷?”
“……”
魏麟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悔不当初,脸拉的像个苦瓜,突然之间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色令昏智!
这一下下手重了些,魏麟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今夜花倚翠知道他也是重生回来的,哭着闹着要他主持公道,把崔云归给休了。
但这怎么行?他的打算明明是重来一世修补夫妻的感情、抱的美人归。
这和他的初衷相悖,于是魏麟连哄带骗暂时打消了花倚翠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魏麟睁开眼,盯着帐子顶上的鸳鸯喜纹看,他重生就算了,为什么花倚翠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不成是老天要让他们再续前缘?
想到了这个可能,魏麟摇摇头,将这种荒谬的想法抛诸脑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前世死前他多年拜菩萨真人分明只求了与崔云归再做夫妻,可半句不曾提过花倚翠,心里也没想!
日暮西山,文华殿中一片祥和,小雀儿吃饱了食正栖在鸟笼的横木上抖落着身上的浮羽,而后,它雄赳赳的迈了几步,预备找一个舒适喜爱的地睡上一觉。突然,一本折子直朝它砸来,小雀儿受了惊吓,叽喳着在鸟笼里扑腾不停,绿豆大的眼睛不解的盯着那个身着明黄衣服的男人,猜想他今日为何脾气这样大。
身为御前内监的贺盛年早在折子飞出去的那一瞬低下了头,尽全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刚砸了一本奏折的祁骁还未消气,手里拿着封折子单手叉腰在文华殿左右踱步,这副模样贺盛年熟悉,明白这是圣上在压制自己的脾气呢,于是愈发的小心,就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
祁骁走了十几圈,最后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把手中的折子啪的甩在地上
“贺盛年!”
“奴才在”
“去!去给朕传旨,朕今日就要砍了这些史官的脑袋!”
贺盛年全身紧绷,唇瓣不自觉颤动,额角冒汗的顺着祁骁的毛
“陛下息怒”
祁骁正处于盛怒之下,贺盛年的话犹如滴水入海,毫无作用。他随手在书案上抄了本奏折,硬甩到贺盛年面前
“看看!看看这些史官,一个个上奏都在含沙射影说朕得位不正,骂朕是逆贼,狼子野心,谋权篡位”
贺盛年哪里敢看,他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连劝祁骁息怒的话都不敢说了,心里却觉得史官言之有状,他们不就是造反做的皇帝嘛,他们就是逆贼啊!
“朕是天子,竖子安敢如此!”
不敢如此也如此了,贺盛年伏在地上,在心里默默的反驳祁骁,祁骁又是破口大骂了好一会,将史官们们从上骂到下,从老子骂到儿子,却是再没提要看史官脑袋的事了。
眼见着祁骁怒气平息了些,贺盛年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安抚他
“陛下息怒,切莫因此损伤了龙体”
殿外奉茶的小宫女在也瞅准了时机,端着茶盏进去奉茶了,祁骁骂了许久,嗓子正是干渴的时候,端起茶就喝了一盏。喝过茶后,他已然恢复了正常。
贺盛年给小宫女使了眼色,待小宫女出去后默默的把地上的奏折给拾掇起来,识趣的叠在祁骁批完的奏折里。
祁骁缓了缓,拿起朱笔正准备继续批奏折,外门的小内监就跑来禀告兵马大元帅求见。
祁骁听此赶紧请人进来并赐好了坐。
“数九寒天,元帅夜里求见可是军中出了差错?”
整个朝廷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要是军队再出了问题,还不如提几个人砍了脑袋威慑一二。
祁骁此时的心都提了起来,挥着手让奉茶的小宫女,不必给自己添茶,去给下坐的兵马大元帅顾景明奉茶。也不怪乎祁骁如此询问,顾元帅甲胄还穿戴在身上,俨然一副刚从军营里急匆匆赶回来的模样。
元帅喝了盏茶暖身,把祁骁提着心摁回了肚子里
“陛下安心,军中一切如常”
祁骁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旋即又问了些军中之事,顾元帅一一回应之后也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陛下,臣家中有一幼女,如若不嫌,便教她来侍奉陛下左右,与皇后娘娘做个伴”
“万万不可,元帅家中娇女桃李年华,我已年近不惑,怎可如此委屈姑娘”
“去岁八月,圣上登基,明宗逃窜,万里河山一片乌烟瘴气,外有强敌匪寇作祟,内有君臣政见不合,新将旧部间诸多嫌隙,臣以为平乱必先安内。新将不必多言,自是忠于陛下,然旧部中多有不愤,陛下仁政爱民,不曾打杀旧部,反而以怨报德,处处拉拢为主,镇压为辅,臣不胜感激。今臣有一计,可排陛下忧思,臣不才,历经三朝,稍有几分薄面,由小女进宫,便是贴上了臣的这几分薄面”
这世上只有利益关系最牢靠,而姻亲无疑是将利益关系捆绑的最紧凑的方法之一。若有他做表率,那后续赐婚就会气直的多,祁骁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来他与皇后年少夫妻,恩爱相许,大婚之时便许下心无二人的承诺,二则元帅之女不过双十,却要来配他一个糟老头子,祁骁着实不忍,却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兵不血刃的就能把问题解决了,但他还有顾虑,仍在纠结
三朝元老又怎不知天子的忧虑,他眼神平和,接下来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天子的顾虑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忠君之事,燕朝娇养她一场,她也合该出点力”
话已至此,祁骁也再无忧思,君臣了了数语之间便定好了一个女子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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