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窗台上凝结成珠,温太医的指尖搭在武绮思腕脉上,眉头拧成了疙瘩。脉象虽比前几日平稳,却隐隐透着一丝虚浮,像是被什么阴寒之物侵过。
“昭仪娘娘,您近来可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香料?”温太医收回手,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武绮思正抚摸着小腹,闻言愣了愣:“香料?除了日常用的熏香,也没什么特别的……”她忽然想起什么,对青禾道,“把萧宝林送的那盒舒痕胶拿来。”
青禾很快取来玉瓶,温太医打开瓶塞,凑到鼻尖轻嗅。不过片刻,他脸色骤变,将玉瓶重重放在桌上:“是麝香!这里面掺了大量麝香!”
武绮思如遭雷击,指尖颤抖地抚上脖颈。
那里的疤痕早已淡去,可每日涂抹舒痕胶的触感还清晰如昨。她一直以为萧巧蕊是真心待她,却没料到那看似温情的药膏里,竟藏着如此歹毒的心思!
“这……这怎么会……”武绮思的声音发颤,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这些日子的胎像不稳,想起烈日下的晕厥,原来不仅仅是韦昭容的逼迫,还有这日夜不离的毒药在暗中作祟。
温太医看着她苍白的脸,眼中满是痛惜:“老臣该死!竟没能早点察觉……若不是那日娘娘晕厥时,老臣在您颈间闻到这香气有异,怕是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他一拳砸在自己膝上,“是老臣无能,护不住娘娘和小主子!”
武绮思摇了摇头,泪水却汹涌而出。不是温太医的错,是她太傻,错把蛇蝎当良人。萧巧蕊那温和的笑容,关切的话语,此刻想来都透着刺骨的寒意。
正伤心着,皇帝掀帘而入。看到武绮思泪痕未干的脸,他心里一紧:“又不舒服了?”
武绮思别过脸,没看他。那盒舒痕胶就摆在桌上,像一个无声的嘲讽,提醒着她这深宫里的虚伪与险恶,包括眼前这个男人的权衡与退让。
“还在生朕的气?”皇帝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玉瓶,“这是什么?”
“没什么。”武绮思猛地将玉瓶夺过来,藏在袖中。她不想再提萧巧蕊的背叛,那只会让她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这宫里,究竟有多孤立无援。
皇帝见她拒人千里的样子,心头也涌上一股火气:“朕知道你委屈,可韦家的事,朕真的需要时间!你就不能多体谅朕一分?”
“体谅?”武绮思抬眼看向他,眼中满是失望,“陛下让臣妾体谅您的江山社稷,谁又来体谅臣妾和这腹中的孩子?若不是温太医及时发现,臣妾恐怕早已……”她话未说完,便哽咽着说不下去。
皇帝被她眼中的绝望刺得心头一痛,却又拉不下脸面道歉,只得硬声道:“你好好休养吧,朕改日再来看你。”说罢,拂袖而去。
殿门砰地关上,武绮思再也忍不住,伏在榻上失声痛哭。青禾连忙上前劝慰,却被她挥手拦住。眼泪流尽后,她缓缓坐直身子,眼中的脆弱被一种冰冷的坚定取代。从今日起,她不能再指望任何人,只能靠自己护住这腹中的孩子。
接下来的日子,武绮思日日身着素服,不施脂粉,连往日最爱的熏香也撤了去。她常常独自坐在窗边,一看就是一下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
皇帝听着李德全的回报,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却又拉不下脸面去道歉,只能日日躲在养心殿批阅奏折,或是去皇后那里坐坐,却总觉得索然无味。
皇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喜。她让人在长春宫摆了宴饮,又特意找来乐师,手把手调教萧巧蕊唱歌。“巧蕊啊,陛下近来心烦,你若能讨得他欢心,往后的日子定能好过些。”皇后拍着她的手,语气温和。
萧巧蕊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故作惶恐:“臣妾愚钝,怕……怕唱不好。”
“放心,有本宫在,保你得偿所愿。”皇后笑得意味深长。她要让武绮思看看,这后宫的恩宠,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宴饮当日,长春宫张灯结彩,丝竹悦耳。嫔妃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有跳舞的,有抚琴的,使出浑身解数想博皇帝一笑。可皇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眉宇间的郁结丝毫未散。
皇后看在眼里,对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会意,悄悄退了出去。不多时,就有宫女来报:“慧昭仪娘娘在殿外求见。”
皇后笑道:“快请进来。”她就是要让武绮思亲眼看看,这些莺莺燕燕是如何围着皇帝转的。
武绮思走进殿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素色的宫装,未施粉黛的脸,与周遭的热闹繁华格格不入。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皇帝身边的皇后,看到了那些巧笑倩兮的嫔妃,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皇帝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终究没说话。
皇后起身拉着她的手,故作亲昵:“妹妹怎么才来?快坐下,看看这些妹妹们的才艺,也宽宽心。”
武绮思抽回手,淡淡道:“臣妾身子不适,就不打扰陛下和各位妹妹的雅兴了。”说罢,转身便走。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武绮思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反而更衬得她们像跳梁小丑!看来,不用杀手锏是不行了。
“陛下,臣妾还备了个惊喜。”皇后对皇帝笑道,拍了拍手。
殿外忽然传来悠扬的歌声,如泣如诉,婉转缠绵。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蒙面女子坐在小舟上,从殿外的人工湖上缓缓荡入,白衣胜雪,宛如仙女下凡。
“这是……”皇帝的目光被那女子吸引,眉头渐渐舒展。
小舟停在殿门口,女子站起身,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的脸。
正是萧巧蕊。她对着皇帝盈盈一拜,歌声不停,唱的竟是一首《霓裳羽衣曲》,靡靡之音中带着几分天真,听得人心头发痒。
皇帝看着她,眼中渐渐有了笑意。这歌声,这身影,竟让他想起了初见武绮思时的模样。
殿外的角落里,韦昭容正被太监拦着,听到殿内传来的歌声,又看到皇帝脸上的笑意,气得浑身发抖。她挣扎着想去闯进去,却被太监死死按住。“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小贱人能得宠!”她尖叫着,声音嘶哑。
最终,她被强行拖回了翊坤宫。刚进门,就听到隔壁传来温宜公主的哭闹声。
那是曹才人的女儿。连日来的压抑与委屈在这一刻爆发,韦昭容像疯了一样冲进温宜的住处,一把从乳母怀里抢过温宜,死死掐着孩子的胳膊:“哭!让你哭!我让你哭!”
“昭容娘娘!你放开嫔妾女儿!”曹才人扑上去想抢回孩子,却被韦昭容一脚踹倒在地。
温宜吓得哇哇大哭,小脸涨得通红。韦昭容看着孩子哭泣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快意,手上的力道却越发重了。
曹才人趴在地上,看着女儿受苦,眼中喷出怒火。她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韦昭容!今日之辱,我曹琴默若不加倍奉还,就枉为人母!
最终,还是周宁海怕闹出人命,强行将韦昭容拉开,才救下温宜。曹才人抱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儿,看着韦昭容被拖走的背影,眼中的恨意浓得化不开。
而长春宫内,萧巧蕊的歌声还在继续。皇帝看着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皇后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也勾起了满意的笑。
只是没人注意,皇帝的目光在掠过窗外芳林殿的方向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那笑容,终究是带着几分刻意的伪装。
夜深了,萧巧蕊被皇帝留在了养心殿。她坐在镜前,看着铜镜里自己娇羞的脸,心中满是得意。
而芳林殿内,武绮思正对着那盒舒痕胶发呆。青禾走进来,低声道:“娘娘,养心殿的人来报,说……说陛下今晚歇在萧宝林那里了。”
武绮思拿起玉瓶,指尖冰凉。她缓缓将瓶中的膏体倒在地上,看着那些带着异香的膏体在地上晕开,像一朵恶毒的花。
“知道了。”她轻声道,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青禾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心里暗暗叹气。有些伤,痛到极致,反而不会哭了。只是那沉默背后的寒意,比泪水更让人心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