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殿的玉兰开得正好，萧巧蕊捧着亲手绣的婴儿肚兜，站在芳林殿外，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自武绮思生下四皇子，她便失了大半恩宠，如今见皇帝日日往芳林殿去，只得放下身段来讨好。
“劳烦青禾通报一声，就说萧才人求见慧昭仪娘娘。”她对守门的青禾笑道，语气带着几分讨好。
青禾面无表情地传话，不多时出来道：“娘娘说身子乏，不见客。”
萧巧蕊脸上的笑容僵住，手里的肚兜几乎要被捏变形。她知道武绮思还记恨着舒痕胶的事，可事到如今，除了低头，她别无选择。
回到披香殿，皇后早已等候多时。“碰壁了？”皇后呷了口茶，语气平淡。
萧巧蕊扑通跪下：“娘娘，武绮思根本不搭理臣妾！”
“蠢东西。”皇后放下茶盏，“她现在正是风光的时候，怎会轻易原谅你？可你必须跟她和好，至少表面上要过得去。否则，等她腾出手来，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萧巧蕊抬起泪眼：“可她……”
“没有可是。”皇后打断她，“你当年能在她失宠时踩一脚，如今就能在她得势时伏低做小。这宫里的生存之道，你该比谁都清楚。”
萧巧蕊咬着唇，重重点头。她知道，皇后说得对。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忍。
而芳林殿内，武绮思正听着曹才人的回话。“富察才人这几日越发疯癫了，整日抱着枕头喊我的孩子，还说看到了厉鬼。”曹才人低声道，眼中带着一丝惧意。
武绮思抚摸着弘昀的小脸，淡淡道：“哦？她看到了什么厉鬼？”
“说是……说是汉高祖的戚夫人，还说自己的手脚也要被砍断……”曹才人声音发颤。那日武绮思无意间跟富察才人提起人彘的典故，谁也没料到竟把她吓成了这样。
“疯了也好，”武绮思眼中没有丝毫波澜，“省得再出来惹是生非。”她看向曹才人，“你说的韦昭容收受贿赂，可有证据？”
曹才人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这是臣妾无意中看到的账册副本，上面记着江南盐商送给韦昭容的金银数目，还有她让人转交给韦将军的记录。”
武绮思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清晰可见。她将纸条收好，对曹才人道：“这事你做得好。往后有什么动静，继续报给我。”
“是。”曹才人应声退下，心里却暗自咋舌。武绮思不动声色间，就逼疯了富察才人，又拿捏住了韦昭容的把柄，这份手段，实在让人胆寒。
几日后，温太医来给富察才人诊脉，回禀武绮思：“娘娘，富察才人这病，怕是……”
“治不好了？”武绮思打断他，语气平淡。
温太医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声道：“老臣……尽力。”
“不必太尽力。”武绮思看着窗外，“让她少受些苦就好。”
温太医心中一凛，躬身退下。他知道，这是让富察才人安稳地疯下去。
皇帝听闻富察才人疯癫，只是皱了皱眉，下令将她禁足在原来的宫殿，不许任何人探视。这道旨意，算是彻底断了富察才人的后路。
宁婕妤得知消息，吓得一夜未眠。她猜到富察才人的疯癫定与武绮思有关，连夜备了厚礼，赶往芳林殿赔罪。
“昭仪娘娘，前几日是臣妾糊涂，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臣妾这一次。”宁婕妤跪在殿外，声音带着哭腔。
青禾出来传话：“娘娘说，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宁婕妤好生照看三皇子，便是对陛下最大的孝顺。”
宁婕妤愣在原地，随即明白过来。
武绮思这是原谅她了，却也在警告她，三皇子的性命还捏在她手里。她重重磕了个头，带着人匆匆离去，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后宫的风波暂歇，前朝却再起波澜。秦王劳军归来，一身戎装闯入大殿，御史张霖当即弹劾他失仪不敬。下朝后，张霖在宫门口被秦王的人打昏在地，此事引得文臣激愤，纷纷上书要求严惩秦王。
秦王却称病不上朝，摆出一副无赖姿态。皇帝夹在文臣与宗亲之间，左右为难。
“陛下，”武绮思抱着弘昀，轻声道，“秦王骄纵，却最重妻儿。不如让秦王妃劝劝他？”
皇帝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臣妾愿去拜访秦王妃，”武绮思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她劝秦王主动上门道歉，给御史台一个台阶下。”
皇帝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只是此事凶险，你务必小心。”
武绮思来到秦王府，秦王妃正对着铜镜垂泪。听闻武绮思来访，连忙擦干眼泪迎出来。
“妹妹今日来，是为了王爷的事吧？”秦王妃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几分疲惫。
“是。”武绮思点头，“秦王此举，已惹得天怒人怨。若再僵持下去，怕是对王爷、对王府都不利。”
秦王妃苦笑：“我劝过，可他不听啊。”
“我有一法，既能保全秦王颜面，又能平息朝怒。”武绮思凑近她，低声道，“太后近日总念叨着想念王府的小郡主，不如让郡主暂居慈宁宫，陪太后几日。”
秦王妃脸色一白：“你是说……”
“太后疼惜郡主，自然不会亏待她。”武绮思看着她，“可在外人看来，这便是陛下对秦王的信任。秦王若此时低头，陛下定会念及这份亲情，从轻发落。”
秦王妃沉默良久，终究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让女儿做人质，可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几日后，秦王在秦王妃的劝说下，终于拖着病体上朝，向张霖道了歉。皇帝顺势罚了他三个月俸禄，此事便不了了之。而小郡主，则被留在了慈宁宫，美其名曰“陪伴太后”。
解决了秦王的事，武绮思又对皇帝道：“陛下，臣妾近日发现一事，宫中的贡品，尤其是那些珍稀茶叶，总是先送进韦将军府和秦王府，剩下的才送入宫中。”
皇帝眉头一皱：“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武绮思道，“臣妾已让人查过，江南每年进贡的雨前龙井，十成里有三成入了韦府，两成入了秦王府，到宫里的，不过五成。”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怒火，随即又被他压下去：“韦家和秦家，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陛下息怒。”武绮思连忙劝道，“此事不宜声张。若陛下将此事透露给言官，让他们在朝堂上弹劾，韦、秦两家贪墨贡品的名声传出去，自然会失尽人心。到那时，不用陛下动手，朝臣百姓也不会容他们。”
皇帝看着她，眼中满是欣赏。他从未想过，武绮思不仅懂后宫争斗，竟还有如此敏锐的政治眼光。“你说得对。”他握住她的手，“往后朝中之事，你若有什么想法，尽管跟朕说。”
自此，皇帝常召武绮思到养心殿，与她商议政事。有时是批阅奏折，有时是讨论边防，武绮思总能提出独到的见解，让皇帝刮目相看。
后宫的人都知道，慧昭仪不仅宠冠六宫，更成了皇帝离不开的智囊。皇后听闻此事，气得砸碎了心爱的玉瓶。她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武绮思的势力，已经延伸到了前朝。
韦昭容在翊坤宫听到消息，更是打翻了醋坛子。“一个妇道人家，也敢干涉朝政？简直是胡闹！”她对着曹才人怒吼，却忘了自己也曾仗着韦家势力干预后宫事务。
萧巧蕊则躲在披香殿，绣着永远也绣不完的帕子。她知道，自己与武绮思之间，早已隔着云泥之别。那个曾经与她姐妹相称的女子，如今已是她只能仰望的存在。
而芳林殿的烛火，依旧夜夜明亮。武绮思看着灯下批阅奏折的皇帝，又看了看摇篮里熟睡的弘昀，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要的，从来都不只是皇帝的恩宠，而是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里，为自己和儿子，撑起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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