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8号,有你的信。”
这一个月里送来的信件有三次,每周一次,濯连栀接了,但从来不看。
“谁给寄的情书啊,还一月三次。”靳远见着他接到信撕碎后又扔进了垃圾桶,还是没忍住好奇调侃了一句,“前男友啊?”
“难道就不能是威胁信?”
现在面对他时不时的不正经濯连栀已经能放平心态平淡应对了,他整理着被子,“毕竟就我进来的罪名,被泼硫酸都不为过。”
他抬了抬眼,却对上那双笑吟吟的桃花眼,很好看的一双眼睛,里面交错着星点般的光,可奇怪的是,那些光是模糊的,带着深意的,隔着一层雾,总觉得里面藏着更深的东西。
“那样的东西也进不来啊。”
靳远懒散地坐在床边,偏着头,“大明星。”
濯连栀嗤笑一声。
“靳远。”他细心地叠好被子,吹毛求疵的眼睛不放过一丝褶皱,像真就是随意提起,“我有些好奇,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他好奇了挺久。
整个监狱里的人无疑不在怕这个人,可那分害怕更多的是恐惧,真正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个郎叔对他的态度。
久久不得答案,濯连栀下意识去看他,这才发现,靳远眼睛里的笑,好像消失了。
他来不及诧异,就听到他的声音。
“杀人。”
四目相对,靳远的表情十分平静,淡淡的话音,其中也没有半点可以让人读得出来的情绪,“想知道我怎么杀的吗?”
他坐姿放正,上身前倾,一瞬不瞬专注地凝望着他。
“我割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让他们能够感知的情况下,从手开始,一寸一寸将他们的皮剥了下来,他们似乎很疼,挣扎得厉害,所以很可惜,这么多具人皮,没有一副完整。”
他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柔情的桃花眼第一次满是冰冷,嘴角却是诡谲的笑:“他们,是被活活痛死的。”
濯连栀同样看着他,目光并不躲闪,好似真就只当这是个故事,听入了耳,但并不上心。
靳远嘴边勾着的弧度深了几许,眼眸重新柔了下来。
“不怕吗?”他觉得有意思,“死在我手上的,可不少人。”
“那是他们该死。”
濯连栀起身,拍了拍衣角,颦眉,五官漂亮又锐利,“至于我,罪不至死。行了,走吧,踩缝纫机去。”
靳远久久没回话,看着他的目光愈加专注,在那不耐烦的催促下,轻轻笑了。
说是裁缝机,两人被分配的工作地点其实是木材加工厂。
濯连栀在接连被关禁闭后被要求做过心理测评,若是结果趋近危险,他可能得被转监,但测评显示的结果却正在卡在那个点上,而从那以后,他就安分了不少。
快入冬了,早晨的空气都卷了些冷。
木材的碎屑飘得空气里都是,这工作能接触到的工具多,守在这里的狱警也就多了起来。
濯连栀是这两天被分配过来的。
他要来,靳远自然也跟着。
所以,当两人出现时毫不意外地起到了较好的震慑作用,狱警看过来的目光都带了点欣慰。
但显然,濯连栀来这也并非心血来潮。
靳远看着他搜寻的目光,暗自轻啧一声,手上的木材刚上手没多久,旁边的人就有目的性地往一处走去,丝毫也不藏着点。
他摇着头叹息,视线没忍住时刻关注那边。
寸头出院后首先就是将胖子教训了一顿,现在属于是寸头见着濯连栀只能恶狠狠地远远瞪一眼,而见着胖子就是猫逮着老鼠,见一次打一次。
胖子被打怕了,所以在看到濯连栀朝他走来时,他下意识地反应是跑,可还是被拦住了。
“洗澡了吗?”
濯连栀第一问。
闻言,那胖子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恐怖的回忆一瞬间涌现,他脸色煞白。
洗手台边站着的人影止住了水龙头的水声,斜斜地睨了过来,寒冷的视线轻飘飘的,份量又极重地落下:“你知道你身上很臭吗?”
明明一句挺普通的话,吓得他双腿都发麻,又见那人静思片刻,平静如斯:“把肉割下来应该就不臭了吧。”
他那天是直接被吓晕的。
回忆终止,顶着同样一双平静的眼睛,胖子抖着下巴,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洗…洗了…”
上下牙都在打颤。
濯连栀眉尾一挑,觉得挺没意思。
“姓唐的这么没用?”他语气还有些失望,“找个杀手都找得这么敷衍。”
胖子还是那副害怕畏惧的样子,浑身筛糠。
濯连栀沉思半秒,忽然冷嗤:“看来是虞山找的你。”
胖子抖得更厉害了,眼睛瞪圆了看他,那眼珠子跟黄豆粒似的,濯连栀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
他唇角微勾:“替我问声好,顺便帮我带句话。最好是能让我死在牢里,否则等我出去,盛娱就完了。”
听起来是猖狂,可知情人才知道,“盛娱”算是濯连栀撑起来的,他手上的东西足以击垮其半壁。
扔下这句话,在狱警注意到这边之前,他已经转身离去。
濯连栀早猜过“盛娱”不会放过他,但以靳远对他明目张胆的维护,有点脑子的人应该不至于冒险挑衅,他只能主动走出那个舒适区。
果然,试探出结果了。
只是,他本以为是那个寸头的。
失神之际,手上被递来一根木头,又是靳远那张笑脸。
“别偷懒。”男人曲指敲了敲木头,正色道,“中午给你加餐。”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很好奇。”濯连栀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带进来的?”
靳远没正面回答,还是笑:“你怎么这么多好奇?”
“不说算了。”濯连栀垂眸,“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靳远笑出了声。
这话题终止。
濯连栀瞟了他几眼,背过身去开始推木头。
说加餐就加餐,等那一大碗糖醋排骨端上来时,在狱警刻意装作看不见的当下,濯连栀觉得那个原因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午休的时候,靳远罕见的没有去图书室,非得领着濯连栀出去晒太阳,说是补补正午的钙。
濯连栀觉得他脑子有病。
“这大冷天的出去只有吹冷风。”他不理解,也不想尊重,“要去你自己去,我不跟你发疯。”
靳远死命拽着他:“这才几月份,哪里冷了。走了走了,带你去溜溜。”
拒绝无效。
濯连栀已经很少用翻白眼来表示不满了,靳远真是好本事。
操场上的人见手(被)拉(硬)手(拽)的人,都露出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表情,靳远对大明星的新鲜劲,跟热恋似的紧锣密鼓的热乎着。
濯连栀从小畏冷,对气温变化尤其的敏感,好在外面确实有点阳光,靳远也算是精挑细选地找了处可以晒到太阳的位置。
没坐一会儿,濯连栀很快就知道靳远为什么非得补这个钙了。
郎叔出来时身边还是只跟着那个光头,他头发近乎全褪了黑,银白色的发丝在阳光底下都像是在反光,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却只像四十出头,仪态端庄,一派文质彬彬,气质儒雅,可见年轻时候的风发意气。
两人直直朝这边走来,濯连栀敏锐地嗅到一丝八卦的味道。
“郎叔。”
靳远双臂展开,大喇喇坐在中间,嘴边牵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郎叔坐于他下位,同一处的人见到他都自觉起身打了声招呼后离开,就濯连栀,跟黏在靳远身上似的,挨得反而更近了。
靳远侧过脸望了他一瞬,仅仅是摇了摇头,有几分无奈,但也没推开他,更没赶他走。
“阿远。”郎叔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最迟开春,他会被送进来。”
靳远舔了舔唇角,笑意加深:“好啊,最后一个了,终于集齐了。”
他好玩的语气,勾着森寒阴冷的语调。
濯连栀看不懂他。
“阿远啊。”在监狱里位居明显高位的郎叔此刻却显得臣下,话音里是商量,可更像是劝告,“你要是出不去,阿声的忌日,还能有谁记得。”
即将迈入冬季的秋,是这个月份里明显的寒时,冷空气席卷而来,几乎快要吞噬阳光里剩下的暖意。
濯连栀还在思索阿声是谁,后脑勺就被轻轻一推。
“你看,你又发呆。”
靳远带着一贯的笑音,看着他,话却是回答郎叔的,“喜欢的人去看他,他应该会更开心的。”
又是这样的目光。
濯连栀紧皱着眉,直直盯着那种幽远的更深处,他想拨开那层眸面上萦绕着的雾,让那种朦胧背后真实的东西表露出来,
他太好奇,让靳远记挂着的是谁。
他想知道,靳远在透过他看着谁。
郎叔终于开始正视这个人,不再刻意忽视时,他才能发现,如果真要让靳远活下来,似乎也不是全无希望。
“濯先生。”头发尽白的中年男人语气友好,这三个月来,第一次主动与他搭话,“你被判了三年吧?”
濯连栀淡淡抬眼,眼中也并不带与其他人一样的敬意。
他没回答,可郎叔也不是一定要等着他的回答。
“三年。”他嘴边是更淡的笑,看向的是靳远,“这个三年不长不短,可在这里,足够毁掉一个人了。”
儒雅男人长了张书生脸,若不是在这牢狱中,他更像极了一位教书先生,但,这位教书先生说话可并不仁慈。
“所以啊。”
靳远不太认真道,“这不是,来麻烦郎叔了吗?”
郎叔最终还是叹了一声,起身,抬手拍了拍他的膝盖,刚要说什么,光头就急匆匆跑了过来。
“郎叔。”
是上次那个给他们送红烧肉的光头,“李相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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