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4

这间会议室你记得小时候就和几个小伙伴偷着跑进来玩过,那时就是这套红木家具,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没更换过,反而更加沉淀出一种老派而沉重的味道。

你坐在首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桌面,试图压下胸腔内的躁动。红姐的余威尚在,但你知道,母亲的庇护如同雨伞,只能挡一时风雨,却无法让你真正学会在雨中行走,要想走下去,你必须要依靠自己,在这个社团立威。

成为坐馆的第五天,你终于踏入了和义盛老旧办公楼的财务室。钟叔、福伯坐在椅上边喝茶边等你,气氛严肃。

见你到来,福伯点了点头当做打过招呼,便将几本厚厚的册子推到你面前,脸色是一贯的刻板:“阿清,这是近三个月的账目汇总,以及各堂口简报。你先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

你道了谢,翻开册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条目,对你而言如同天书。

小心那群老家伙。

熙旺的话不合时宜地浮现在你的脑海,你立刻甩甩头将其压了下去,屡次刁难你的人,他的话怎能轻信?元老会毕竟是支持你的人。

虽知道不可偏听偏信,但那怀疑的种子,终究是落下了。

陈熙旺,杀人诛心这招使得妙啊。

你合上账簿抬头,脸上带着困惑和虚心:“福伯,这些数字我都看了,说实话,看不太懂。比如这项‘特别运营支出’,具体是用在哪些地方?我想着,只有了解得具体些,以后需要做决策时,心里才能有点底。”

福伯推了推眼镜,目光平静无波:“‘特别运营支出’涵盖较广,多是临时性打点费用,历来如此处理。堂口明细账目庞杂,仓促间整理出来恐更混乱,你刚接手,还是循序渐进为好。”

他的解释无懈可击,你只能点头,不再追问,默默将疑虑藏起。

这时,熙蒙如同掐着点儿般出现了,带着惯有的笑意。

“福伯,钟叔,阿清姐。”他一一打过招呼,声音温和悦耳。他自然地走到你身边,俯身看向你面前的账本,距离近得你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

“在看账呢?感觉如何?是不是有点头疼?”他的语气带着熟稔的关切,手臂看似无意地轻轻搭在你椅背上,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姿态。

你微微向后靠了靠,拉开一点距离,苦笑道:“确实有点,很多地方看不明白,像看天书。”

熙蒙了然地笑笑,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账本上“特别运营支出”那一栏,对着福伯说话,目光却带着笑意看向你:“福伯,阿清姐刚接手,想深入了解是好事。不过光是看这些概括的数字,确实难以窥见全貌。下面有些堂□□上来的账本,也都是敷衍了事,不够精细。”

他话锋一转,提议道:“要不,我先带阿清姐去几家看得见、摸得着的场子转转?实地看看生意如何,收支如何流转,比光对着枯燥数字要有趣得多,也直观得多。”

他微微低头,靠近你耳边,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带着磁性的声音问:“阿清姐,你觉得呢?就当熟悉下环境,透透气。”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邀请,也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跟他去,意味着你初步接受了他的“引导”,在外人看来,你们或许就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但不去,你就失去了一个快速切入核心业务的机会,显得畏缩不前。

你沉吟片刻,迎上他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你安排了。”

你必须踏出这一步,哪怕前方是熙蒙精心布置的蛛网。你要亲眼看看,这个社团是如何运转的,也要亲眼看看,这位总是笑眯眯的“弟弟”,手段到底如何。

在去往场子的路上,熙蒙突然让停车,不多时手下人就拎着个袋子过来,里面装着咖啡和一角蛋糕。

“阿清姐,社团里琐碎的事情往后还多得是,慢慢来,不急。早饭还没吃呢吧,来,给。”

他将咖啡递到你面前,动作优雅自然,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姐弟闲聊。

“谢谢。”你接过,想听听他接下来的想法。

果然,他见你不拒绝,身体开始微微倾向你,仿佛你们向来都是这样的亲近:“坐馆呢,可不能一直在那个破办公室里坐着,要多出来走走看看。别的不说,光是各个堂口每月交上来的数,就够头疼的。福伯管总账是没问题,但下面的人,难免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他像是随口抱怨,眼神却若有若无地观察着你的反应。

你知道,这是试探,也是他抛出的“诱饵”。他试图让你依赖他,通过他来了解这个你刚涉足的复杂世界,了解这个他“想让你看到”的世界。

你附和着点头:“那以后可要麻烦蒙弟了。”

熙蒙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笑容更深了些: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你们去的第一家场子是一家名为“迷城”的高级会员制酒吧。在那暧昧的灯光和慵懒的音乐中,你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而经理早就在门口躬身等候,对熙蒙的态度恭敬中带着畏惧。

“蒙少,洛小姐。”

熙蒙随意地摆摆手,姿态闲适:“李经理,不用紧张,带洛小姐随便看看,了解一下日常运营。”他边走边向你介绍:“‘迷城’走的是高端路线,会员制,客人非富即贵。这里的营收,大头在酒水和包厢服务。”

包房中,他看似随意地翻看着账本,偶尔问几个问题,语气轻松,但每个问题都切中要害,足以让那位额头冒汗的经理战战兢兢。

“上个月VIP区的酒水消耗比前个月高了百分之十五,但营收只涨了五个点?”熙蒙指尖点着一行数据,笑容不变:“李经理,是客人的酒量都变大了,还是有人把酒倒进下水道了?”

熙蒙又拿起吧台送来的酒水单,翻到后面几页珍藏酒品,指尖在上面轻轻划过,然后看似随意地递给李经理:“还有上个月‘麦卡伦传奇’开了一瓶,记录显示是VIP3包厢。我记得那天VIP3是赵老板招待客人,赵老板偏好威士忌不假,但他通常只喝山崎。这瓶麦卡伦却最后记在了账上……李经理,你当我是傻还是瞎啊?”

他语气温和,像在闲聊,却一字一句都冒着寒气。

李经理额角瞬间渗出细汗,支吾道:“蒙少,这……可能是下面的服务生记错了,或者是赵老板的客人点的,我马上核查,马上核查!”

熙蒙笑了笑,将酒水单轻轻放回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声:“李经理,咱们这间酒吧可是做的正经生意,账目一笔是一笔。缺钱可以跟我开口,动账面上的钱,坏规矩。洛小姐刚来,以后账目要更加清晰明了,不能再有这种‘记错’的情况,明白吗?”他说话时,甚至拍了拍李经理的肩膀,态度亲昵,却让后者身体微微一颤。

“是,是,蒙少,洛小姐,我一定整改!”李经理连声保证。

“嗯,那这次的错怎么办?”

熙蒙的声音很轻,却惊得李经理身体一僵。

“蒙少,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洛小姐,你救救我,洛小姐,蒙少……”

熙蒙身后的两个小弟会意,上前将李经理拖了出去,你只能听到走廊里李经理求饶的声音越来越小。

走出包房,熙蒙对你无奈地笑笑:“你看,底下的人就是这样,不敲打不行。不过手段不能太硬,不然人心就散了。”他像是在向你传授心得。

不能手段太硬……那你刚才的手段叫什么?

你心里凛然。熙蒙总是挂着最无害的笑,做着最狠辣的事,那笑就好像是一把裹着天鹅绒的刀,在华丽炫目间稳准狠地刺出去。

你不得不再一次对熙蒙刷新了认识。

随后你们又走了几家场子,熙蒙都是处理得游刃有余,恩威并施。他确实在向你展示他的能力和“诚意”,但你看得出来,他所到之处,所有人对他的敬畏,远超过对你这个新任话事人。

你低着头,随他来到一家看似普通的茶餐厅后院,见到了负责几条街保护费的辉哥。

辉哥膀大腰圆,对熙蒙还算客气,但对你,眼神里明显带着轻视。

“蒙少,这位就是新上任的坐馆洛小姐?”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的意思:“长得倒是挺标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镇得住场子啊?最近隔壁街的‘潮州帮’老是过来撒野,兄弟们心里都没底。这活儿还怎么干?”他语带抱怨,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你,带着试探。

这是**裸的挑衅,想看看你的成色。

你镇定着微笑,正准备开口,熙蒙却抢先一步,笑着挡在你面前:“辉哥,阿清姐刚接手,很多事情还不熟悉。潮州帮的事,我来处理。你只管看好自己的地盘,该收的数,一分不能少,明白吗?”

他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三言两语间,既接过了可能的麻烦,也暗示了你目前的“弱势”。

辉哥看了看熙蒙,又瞟了你一眼,见你并未反对熙蒙的安排,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回去的车上,气氛有些沉默。霓虹灯的光影在熙蒙脸上明明灭灭。

“辉哥是个粗人,但讲义气,用好了是把快刀。”他忽然开口,像是总结,又像是在向你传授心得:“底下的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有些人,不能光讲道理,也得适时敲打。要让他们服气,光靠名分不够,还需要……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他像是感慨,又像是意有所指。他侧过头看你,车窗外的流光在他眼中闪烁,让人看不清真实情绪:“阿清姐,今天走这一趟,感觉如何?”

你迎上他的目光,对他露出一个略显疲惫却带着信赖的笑容:“今天谢谢你,熙蒙。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也不知道下面有这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你适时地示弱,扮演着需要引导的角色,同时又说得情真意切,因为无论他目的如何,今天确实也帮你挡掉了一些直接的麻烦。

熙蒙似乎没有料到你会这样回答,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很快的,又被他惯有的笑容掩盖,语气更加温和:“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阿清姐,我知道这个位置不好坐。但只要你信我,我会帮你坐稳它。”

你点点头,重新望向窗外。你知道,身边这个人温柔吐出的每一根丝,都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刻,变成缠绕你脖颈的致命绞索。但此刻,你却不得不借助他的网,在这片迷雾中,寻找破局的关键。

而你对他的“顺从”和偶尔流露出的依赖,却好像意外地开始慢慢滋养着某种超出算计之外的东西,悄然在他带笑的眼底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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