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钱钱窝在小书房里,凝神静气地苦练自己的大字。
其实对于一个八岁小儿而言,她的字已经算是好的了。但她追求的不仅是好看、会写几个字这样的目标,她要的,不说大神级的吧,至少也是大师级的水准。
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有“书圣”之称。相传他很钦佩“临池学书,池水尽黑”的东汉书法家张芝,在给友人的书信里写道:“张芝就着池塘的水练书法,连池水都变黑了。后人们如果也下这么深的工夫练习,未必赶不上张芝。”
之后就学张芝一样,写完字就到家门口的水池前涮笔。久而久之,连池水都染黑了,终成一代书法大家。
可见学书法没有别的法门捷径可走,唯有苦练。苦练到一定程度,再加一点悟性,名家之路也就不远了。
古代女子扬名不易,她纪钱钱穿到古代一场,自然也不是为了成为一代书法名家的。针黹女红是古代女子的分内要事,人人都是会的。如果她单只女红做得好,想出彩也是不易。倘若在精妙的女红上再加一些绝妙的丹青、书法元素……
女红是闺房女子的拿手好戏,丹青、书法则是男儿一派的。假如二者能融合贯通,那就意味着男女通吃。
将来就算万、纪两家不能依靠,也未必不能靠自己在此辟出一条生路来。是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学精了的。
好在她有三年孝期,就是吉庆喜事,也不用抛头露面应酬客人,有的是大把的空闲时间。
正一个人在书桌旁,静静的临帖临得认真,鼻腔突然一阵不适,她重重地打个喷嚏。
府里到处都是热闹闹的,纪乔无处可去,也陪着纪钱钱呆在书房做针线。
听她打个大喷嚏,小大人一样在鬓上研研针,抿嘴笑道:“八成是宁妹妹在背后念叨妹妹呢。”
纪钱钱揉揉鼻子,以她对万宁的了解,实事求是地道:“这时候她巴不得再分出个身子、再多长只眼睛出来看热闹,可想不起我。”
纪乔从未见过状元游街的场景,失了会神,问纪钱钱:“都说状元游街很热闹,到底是有多热闹呢?难道比往常的庙会还热闹?”
庙会又称“庙寺”、“节场”。相传古时候的寺庙,为了增加人气,提升声望,杜撰一个名目,选定一个日子做节日庆祝。
每逢到了这个节日,各地的信徒都会蜂拥而来祝贺,许多百姓也过来凑热闹。久而久之就发展成百货云集的集场,热闹非常。
纪钱钱没有去过庙会,也没有见过状元游街的热闹,如实地回纪乔道:“我也不知道。”
纪乔颇得阿Q真传地道:“也不过就几个人罢了,有什么好看的呢?”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纪钱钱好笑,一脸认同地道:“可不是么?”
丫头从厨房拿了些新做的点心进来,纪钱钱和纪乔用了些茶和点心。
纪钱钱又问纪乔打算什么时候回纪府。
万聿中了状元,府里要庆祝几天,学里放了假。纪乔要守孝,府里的热闹事跟她无缘,她在这里处处拘着,倒不如回纪府自在。
纪乔道:“晚上我把给三少爷的贺礼送去,明儿一早就走。”
纪钱钱听了,叫了丫头进来。让她去厨房吩咐了,让厨房做些上等点心备着,明儿一早让纪乔带回去送给纪老夫人。
丫头下去安排了。
纪乔对纪钱钱道:“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去住几天吧,祖奶奶也常念叨你的。”
纪老夫人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纪钱钱还是分辨得清的。更何况她还有自己的事做。这半年来,女红、书法她可是一天都没有荒废过的。
她拒绝道:“我还是不回去了,免得回去两天又扰得祖奶奶不能安宁。”
纪乔在万家住的这些日子,万老夫人对纪钱钱的疼爱她都是瞧在眼里的。她想别说是纪钱钱,换成她,在万家住得这么舒适,也不愿回纪家那个是非场。
她颇理解地道:“你说得也是。祖奶奶的身体没有以前好了,又要照顾着元哥儿,林家表弟也时常过去叨扰,是难得清净。”
两人又说了些话,纪钱钱还想再练会儿字。
万大少夫人范氏过来了。
她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子,不能帮纪大夫人管事,相比于别人,稍清闲些。
她进来拉着纪钱钱的手笑道:“在这打什么闷葫芦呢?虽然不能往人堆里去,但在一边远远地瞧着还是行的。走,陪我出去转转。”
说着,一手拉着纪钱钱,一手扶着笨重的身子,喊上纪乔,出去了。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的审理,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庭。京城人士很快就得知了万聿高中状元,被圣上赏识,赐予大理寺少卿一职的事。
官宦人家不管以前和恩国公府是不是一个派系、站同一列队,都争相过来结交送礼。
说到底,谁都不能保证一辈子不犯点事儿。大理寺刚好就是专门跟这些“事儿”打交道的。结识个以后说不定能升任九卿的少卿做后盾,就是将来有了事儿,也能找的到人,说的上话。
整个万家都闹哄哄的,下人来往穿梭于前厅后院各个院落之间,不得片刻清闲。而这,还只是开始。
很快,又有下人争相奔告说万聿回来了。
为了一睹新科状元郎的风采,不管客人、主人,还是府里侍候的下人,大家都竞相往正南门方向涌。
纪钱钱也把自己的侍候丫头打发去看热闹。
外面的炮仗声、鼓乐声、戏曲声隐隐约约地传进来,身在内院都能感受得到外面的热闹。
范氏遗憾地对纪钱钱、纪乔两个道:“我倒也罢了。可怜你们小小年纪,这么大的热闹竟不能看,我都替你们可惜。”
纪钱钱笑道:“来日方长,将来府里的几位兄弟,”摸摸范氏的肚子,她连范氏肚里的孩子一起说上道:“还有这位小表侄。未必就不如三哥哥,只怕有的是热闹看。”
范氏笑道:“你倒是会开解自己。”
低头抚了抚自己有些凸的肚子,她难掩忐忑地道:“就是不知能不能承你吉言,生个男孩子。”
古人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新妇入门最好能一举得男。如果不能,只怕以后越生压力越大。
纪钱钱宽慰她道:“大表嫂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一定能生个儿子娶个媳妇回来好好孝敬你。”
范氏和纪乔听的都笑起来。
纪乔天真地道:“妹妹她知道得可多了,她说能生儿子就一定能生个儿子出来。”
“噢?”范氏好笑,吓纪乔道:“你就这么相信你钱妹妹?小心她把你骗出去卖了。”
纪乔脸红,低首弄衣道:“妹妹她不会的。”
范氏和纪钱钱都笑起来。
万聿回府按礼要先给万老夫人磕头。纪钱钱她们如果想看,躲在万老夫人房里的屏后看两眼也是可以的。
但范氏怕人多挤到自己有什么闪失,不欲去。
纪钱钱和纪乔陪着她,也都没过去。
后来送怀孕后容易疲惫的范氏回房休息后,她们赶到万老夫人那里,万聿已经离开了。
纪钱钱想着万聿刚中状元,以后的应酬怕不会少,晚上只怕没有时间,就让丫头把她和纪乔准备的礼物带上,去万聿那里。
路上刚巧遇见万宁几个。她们也都给万聿备了礼物。
万宁看见她,一把拉她到身边,问:“你去哪了?刚在老祖宗那都找不见你。”
纪钱钱道:“我和乔姐姐陪大嫂子在园里说了会话。”
“怪不得,”万宁恍然:“怪不得我问老祖宗你去哪了,老祖宗说她没注意。她房里的丫头倒说看见你跟着大嫂子出去了。”
见后面有两个丫头跟着她们,共抬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一尊半人高的东西,外搭着一方锦袱。看形状似是一树珊瑚。
纪钱钱问万宁:“这就是你给三哥哥准备的大礼?”
是挺“大”的。
万宁点头。
纪钱钱猜测:“该不会是一树珊瑚吧?”
万宁一副无可奉告的神情,“一会你就知道了。”
纪钱钱遂不再问。注意到一群人中并不见徐秀秀的身影,奇怪地问:“怎么不见徐姐姐?”
这时候不正是她献殷勤的好时机么?
万宁道:“徐姐姐说她的东西还没备好,待改日再拿过去。”
纪乔纳闷地接道:“可前几天我跟徐表姐说话,提起这件事,她还说她早备好了的。”
明白徐秀秀是想单独送,好和万聿有独处的机会,纪钱钱忙接住纪乔的话道:“可能是嫌那个不合适,另备一个更合适的来,这也是有的。”
万荣朝她瞥了眼。
纪乔点头认同,“也对。”
快到万聿的住处了,一路上纪钱钱总觉得有股若有若无的熟悉花香拂过鼻端,伴着他们。
她幡然大悟,悄问万宁:“你送三哥哥的,不会是魏紫吧?”
万宁惊诧,“你怎么想到的?”
她送的确是魏紫。
当初在万聿那里发生了折花事件,回去后她就把前后经过讲笑话似的跟母亲孝和公主说了。
孝和公主以为万聿很喜欢魏紫,刚好之前也有人孝敬了一盆给她。她就建议万宁把那盆魏紫留着,日后作为万聿的高中之礼。
知道自己猜对了,纪钱钱笑道:“我闻到了花香。”
西洋镜被拆穿,万宁恨道:“你这鼻子,比狗鼻子还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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