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和好

季成昭走到房门前,雪芽正关门出来。冷不丁听得背后一道声音,“夫人可歇息了?”

她吓了好大一跳,险些撞到门柱上去。

回头一看是季成昭,连拍胸口,躬身道:“刚歇下的。”

季成昭这段时日都不歇在内院,若说他是对苏棠不喜,平日用膳也都是一处的,与之前并无不同。就是旁的衣裳首饰,也并未落下。

麽麽心里急,姑娘倒是一派平静,雪芽看着季成昭的神色,倒是不像不挂心苏棠的样子。

“夫人应还没睡着呢?侯爷要进屋歇息吗?”

季成昭颔首,轻轻推开门进去。

苏棠确实还未歇下,见他进屋来,也起身服侍他沐浴梳洗。

闻得他衣裳上有酒味,便想起今日是尚书父亲八十大寿。京中宴席崇尚奢靡之风,常有通宵达旦的。

季成昭不过亥时便回来,是离席早了。

“昭哥哥怎回来的这般早?”苏棠替他将发冠取了,又拿过梳子替他将发丝一一打散。

“宴席左右都是那样,并无太大意思,不若早些归家。”

浴桶里的水装满了,热气弥漫。

季成昭挥退了伺候他洗浴的侍女,走到屏风后头,喊了声“棠儿!”

苏棠脸色绯红,也移步到屏风后头。

起先还是正正经经地替他洗浴来着,洗着洗着,却不知怎的苏棠也被他抱到浴桶中去。

她是做的歇息的打扮,除开里衣,里头是甚么也没穿。

如今衣裳打湿,身上婀娜多姿的曲线叫人看了,简直血脉偾张。

她娇娇地唤了声“昭哥哥!”

季成昭揽住她,一时也是情动非常。

大凡世间男儿,纵使心怀韬略,对于一生的伴侣也总是有过想象的。

他少年时醉心学业,受父亲与恩师教诲,常怀抱负于心,立志做个匡扶社稷,爱重万民的栋梁之材,与男女一事上想得甚少。

每逢他出行,或是去朋友家中,或是随父母到别处贺宴,总有那妙龄女子纷纷投来目光。他为人端方自持,与她们少有纠葛。

宴席间多有逢场作戏的,就是廖承业偶也有与那些欢场女子勾连。见季成昭缕缕坐怀不乱,还曾笑问他“明熙,不过片刻鱼水之欢,与大事上并无妨碍?何须这般谨慎?”

季成昭未答,许是父母恩爱不疑,终其一生都只有彼此,他见着难免羡慕。

那时在学业的繁重之余,他偶尔会想,若是寻得一个人,不叫对方何种颜色,与他若能心意相通,便是知足。

季成昭抬手摩挲着她的脸,见她虽脸上绯红,倒还拿着一双渲染欲泣,而又水色非常的眸子望着自己。

自己到底也是俗人,头先不曾动念,到底也不过是惑他之人,颜色浅薄。

他俯下身去,苏棠嘤咛一声,而后鸳鸯交颈,满屋春色。苏棠偶有受不住时,便只见浴桶边上攀着一只纤细手臂,一时使力,一时疲乏。

季成昭见着她手指在浴桶边上抓扯,恐她伤了手,便将对方的手指握于掌心。

苏棠一时没了借力的地方,人又受他欺负,抽抽噎噎地声音反倒越加多了起来。

门外齐麽麽留心着动静,隐约听了一番,脸上带笑,知道主子们过一会儿要叫水了。

雪芽刚捧着干净的巾子过来,便瞅见齐麽麽笑得一脸古怪。那笑容不似寻常喜悦,倒是偷着,露着,在她那平素严厉的脸上,无端露出了些.......猥琐。

雪芽低低喊了声“麽麽,您笑什么?”

齐麽麽手指了指里面,又觉着自己这般不妥,当下板了脸色,道:“你再大些便知了。”

她说得好生神秘,雪芽探头探脑,就要去听屋里的动静。齐麽麽一把扯住她衣袖,将她拉到边上,没好气地道:“不知羞,待你再大些罢!”

一番话把雪芽说得更好奇了。

***

直至寅时,尚书才将最后一批要归家的客人送走。那些选择继续玩乐的,尚书府自有地方招待。

礼部侍郎是尚书一手提拔起来的,兼又有些姻亲关系在里头,是他心腹之人。

今番尚书家翁大寿,侍郎鞍前马后,比之自己家翁还要殷勤。

“仲生今日也是辛苦。”尚书迈着宿醉的步子,向宅院走去。

侍郎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这些原都是学生分内之事,不敢谈辛苦。”

他们二人走了一段,正好遇见一众侍女收拾杯碟,鱼贯而出。

尚书问侍郎道:“今日你观安定候,何如啊?”

“长者赐,不可辞!季候今日怵落老师颜面,实在有些狂妄。纵使他眼下得圣上恩宠,须知这圣恩便如百花盛开一般,哪有长盛不衰的道理?”

尚书手捻胡须,似是思索,并不答话。

又听得后头侍郎说:“安定候与廖府如今是何关系呢?今日瞧着,倒是和廖世子十分亲近?他们既是同窗,又是好友,这样的关系,何不亲上加亲,娶了县主?反倒要将那苏墨文的女儿翻出来,白白做了侯夫人,一点助益也无?”

他停了停,想起席间之事,“莫不是那苏墨文之女当真是个绝代的佳人,叫人神牵梦绕?”

尚书摇摇头,道:“仲生若是这般看法,可真是小看他季明熙了。”

二人走至书房门口,仆从将书房房门拉开,又伺候两位大人脱了鞋,而后立在门口,听候吩咐。

侍婢端来解酒的茶汤,尚书端起先小啜了一口,隔着袅袅的雾气,问道:“季家当年的事,你以为他季明熙不知吗?”

侍郎面上大惊,“他竟知道?”

尚书嗤笑了一声,“不然呢?他季明熙也是世家公子,昔日季府、廖府可都是旧日的高门。累世传下来的基业,他又是长子嫡孙,总不成季家连这点城府也不教给他吧。”

侍郎当下不需这茶汤,酒也醒了大半。

“不能啊!安定候若是知道当年季家倾覆,背后有廖府的手笔,如今还能这般和颜悦色的与廖世子同席吃饭?他得陛下如此恩宠,如今更是大权在握,竟未向季家发难?”

尚书盯着侍郎看了几眼,似笑非笑地对他说道:“所以平素你不要老是围着廖家打转,总是想献殷勤。你眼里的事情看窄了,这朝堂之上,就只看得见廖家众人权势滔天。不见他人,更不见陛下了?”

这话要传出去,可谓是诛心之语。侍郎顿时也是两股战战,不知尚书是何意。连连跪道:“学生并无此等忤逆之意,还望大人明鉴。”

尚书摆摆手,不以为意道:“仲生无需太过紧张,世人皆眼热廖家权势,觉得他们炙手可热。可是我却瞧着,陛下并不是简单的,他手腕强着呢。至于安定候,他是陛下心腹之刀。先帝已死,怀睿太子与他季家的冤屈皆已昭雪。已经死了的人,又能如何呢?便是他寻到什么证据,又哪能扳倒廖家。”

侍郎呆愣道:“那待如何?”

尚书哈哈笑道:“若本官是他,自然是隐忍不发,只待一击即中。何况廖府这样盘根错节的大树,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唯有忍耐和等待。”

侍郎心道尚书大人未免也太高看季候和龙椅上的那位了,这京城谁人不知,龙椅上那位不过是捡了个便宜,有了军功。又遇着当时天下大乱,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只他不好忤逆上官之意,嘴上倒是说:“多谢大人教诲,学生受教了。”

尚书知道他并未听进去,也不恼,只说了句,“且看罢!”

***

九月初九,重阳。

太后宴请朝中五品以上命妇,与后宫**赏菊花。

苏棠作为一品诰命夫人,自然是在受邀之列。

齐麽麽手中拿着帖子,真个如烫手山芋一般。她瞅着这深红色柬上印着的□□图案,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打鼓。

今时不同往日,自家姑娘已是侯爷夫人。这京中的人际关系,迎来送往,齐麽麽这阵儿也摸得门清了。

这当今太后,不是旁人。正是恋慕侯爷多时而不可得,曾找上门来的淳烟县主的嫡亲姑母,也是如今廖府老爷子的嫡出大姑娘。

齐麽麽越看心里越急,越看是心里越怕。

抬头去寻她家姑娘,却只见她正在梳妆镜前,与雪芽说着话。

齐麽麽捏着帖子上前去,焦急道:“夫人,这可如何是好?不若告诉侯爷,咱们推了不去,要不便说是病了。”

苏棠正与雪芽说着,因着头先从宫里来的麽麽亲传了一些梳妆打扮的手艺与雪芽,如今她正要在苏棠面前卖弄一番。

苏棠将帖子从齐麽麽手中接过来,递与雪芽,“寻个匣子放好,莫要被大狸翻出来咬坏了。”

大狸从前确实咬坏过苏棠几本书,只是为着好玩。

这事雪芽也是知道的,当下谨慎的很,寻了个带锁的匣子,小心地将柬字放了起来。

苏棠将齐麽麽拉到圆凳上坐下,宽慰道:“太后既有懿旨,哪有违逆的道理。再说我有品级在身,无故责罚命妇,便是太后也要有理由的,左右我小心行事便是了。”

齐麽麽并未被安慰道,叹了口气,:“如今您和侯爷夫妻和睦,老奴瞧了心里也是大怀感慰。只人在京中,又是这么个身份,倒不如从前安稳了。”

“若是一味求安稳,却是保不住安稳的。这人世间的事,并不是你不去触碰,他便不会发生。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再说重阳节时,指不定多少命妇,太后又哪里独独瞧见我一人?”

齐麽麽仍是忧心不止,苏棠劝解了半晌,只得由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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