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里人接了圣旨,在北由的安排下,一应物什都开始准备起来。北由面相冷淡,不料这些琐碎的内宅事宜,处理得却井井有条。齐麽麽插不上手,还对苏棠道:“侯爷身边的人真是了不得,北由小哥在曲州时便护卫着咱们,倒是没想到这些内宅事宜他也能处置的这般妥帖。”
苏棠也有些惊讶,她原以为北由就是季成昭的得力护卫,自然是专做那些“大事”的。
也道:“我也是没想道。”
齐麽麽笑道:“他这么得力,将府里安排的妥妥当当,老身竟是没处使力了。”
苏棠笑道:“麽麽歇一歇也好。”
前几日季成昭叫了京中极有名的裁缝店来给苏棠做新衣,因着这边是大主顾,想来他们是连夜赶工,没几日就做了几件成衣,送到苏府。雪芽正将这些衣物收拾放在箱笼里,她手里拿了一件天青色的广袖襦裙。
齐麽麽指着那襦裙,再看看苏棠身上的旧裳,道:“姑娘,既然侯爷给咱们做了新的,款式也足,余量又多,怎的不穿在身上。您成日将旧衣穿着,倒把侯爷送的压箱底,侯爷见了,反倒以为您不喜了?”
“我.....我不是.......”
实在是这几年在曲州,自己当家做主,没有多少余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习惯了。如今得了这么些件好衣,倒不敢随便穿身上了。
齐麽麽拿过雪芽手中的这件天青色衣裙,将那裙子在空中一抖,那最外层的纱又轻又透,还带了些光润的色泽,真像个日光照过一般,波光粼粼的。
赞道:“真是好面料!便是从前跟着夫人,也是不曾见得的。”
当下拿着这件裙子,走到苏棠身边,劝道:“姑娘喜天青色,这裙子又美,何不穿上?”
苏棠面窘,道:“便是留到成亲后再穿,也行的。”
齐麽麽却面露不赞同的神色,道:“姑娘就是不为着自个儿,为着侯爷,如今也要装扮起来?”
苏棠一脸不解,只听齐麽麽继续道:“老奴这几日在京中已经打听得了,得知侯爷与您大婚,不知多少贵女咬断了手帕。咱侯爷可是香饽饽呢!这京中的贵女们,有家有业,又有父母替她们筹谋,闲来无事,都是比吃讲穿的。这几年您不在京中,想来她们也不知道您。如今冷不丁,这如意郎君却被您抢了去,您说她们心里能平静么?”
苏棠心下想笑齐麽麽,心道在曲州时你可不是这么劝我的,如今却拿昭哥哥当香饽饽了。不过到底也是知道齐麽麽是为她好,当下接过那衣衫,道:“麽麽莫说了,羞煞人得很,我穿便是了。”
“姑娘这样便对了。”连忙和雪芽一起伺候苏棠将那衣裙穿上。
苏棠本就生得貌美,如今这衣裙一穿,更是显得她清艳无比,好似仙女下凡,却又多了些人间的味道。
齐麽麽连连赞道:“咱们姑娘这模样、身段都是一等一的,难怪侯爷爱着,远赴曲州都要将姑娘接来完婚。”
苏棠低声道:“昭哥哥只是履行长辈们定下的婚约罢了!”
齐麽麽却道:“诶,姑娘,咱们内宅妇人,以夫为天,往后说话,便竟捡好听得说了。”
雪芽奇道:“麽麽,这不是骗人么?”
齐麽麽打了她的手背一下,道:“小丫头片子,你懂甚么?日后姑娘替侯爷与京中的命妇们交际,少不得要虚与委蛇的。”
却不料她话音刚落,外头门子进来传话道:“淳烟县主到府拜见姑娘。”
齐麽麽和雪芽这几日已经将京中的事打听得差不多了,当下都变了脸色,只望着苏棠。
一个道:“姑娘,不若我们不要见她。”
另一个道:“人家到底是县主,身份贵重,贸然回绝,倒显得咱们失礼。不如叫北由小哥知会侯爷一声?”
苏棠笑了笑,道:“不碍事的,从前我也是见过县主的,她并非什么恶人。”
顶多现下是个真的失意人。
齐麽麽和雪芽见她丝毫不听劝,执意要见那廖醇烟。都有些急道:“姑娘三思啊!您如今与侯爷婚配,不吝于剜人家的心。人恨你都还来不及,哪里会与你好生相见。”
齐麽麽又拽住她衣袖道:“姑娘,她是县主,您现下还未过门,到底是矮她一截的。若是她发起妒来,您有个好歹,真真是得不偿失了。”
苏棠道:“麽麽莫要劝了,我知晓的。”便对那门子道:“开门,迎县主入府。”
自己又带着齐麽麽与雪芽,在屋外侯着了。
廖醇烟一路从苏府大门进来,隔得不远处,便在一众人当中看见了苏棠。对方穿着天青色的广袖长裙,不曾抬起脸来,虽躬着身子,也掩不住曼妙的体态。
她走到苏棠边上,叫了声:“苏姑娘!”
苏棠向她屈膝做了个福礼,道:“民女见过县主。”
廖醇烟却淡淡地说了句,“无须和我行这样的礼,不日你嫁与安定候为妻。妇随夫贵,品级高于我这县主。届时却是我需向你行礼了。”
她这话虽说是事实,只是不免有些夹枪带棒。
又听得廖醇烟对她道:“你抬起头来!”
苏棠便将脸抬了起来,二人打了个照面。
其实说起来,这两个人从前也是见过的。廖醇烟长苏棠一些,从前季家未出事之前,便已是可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她的模样比之从前,倒是变化不大。
只是苏棠确实变化大的很。
廖醇烟望着她,依稀记得她小时候有些婴儿肥,季成器或者季成昭和她说什么,她总爱仰头看人。一双眼睛大而明亮,露出的神色却有些娇憨。
廖醇烟心悦季成昭久已,坦白地说彼时上京里的适龄女子,谁不想嫁予季成昭。只不过她廖醇烟身份贵重,兄长又与季成昭是同窗,她近水楼台罢了。
她有心,季成昭身边的人早已是打听得明明白白,自然也包括苏棠。彼时她还是个小姑娘,季成昭兄弟总爱带着她,她后来知道季,苏两家的婚事,私心里还想着,苏家清贵,日后苏棠过门做了弟媳,应该也是好相处的。
哪里想到如今?
季成器死了,原以为婚事作罢,却不料季成昭亲自将她娶来。
廖醇烟心里暗恨,和再多的女子相争她都不怕,可是季成昭自己的选择,她却是无能为力的。
许是她目光看得太久,兼不是什么好眼色,听得苏棠道:“县主,门口风大,不若我们四处走走?”
廖醇烟道:“好,说起来还未曾到过府上,烦请苏姑娘引路。”
苏棠在前头领着她,一众人等却在后头。苏府本身并不是个大宅院,这里也不过是后来苏墨文在翰林院任职后,积攒了多年的俸禄才置办下的。
原先苏墨文在世时,家里一步一景也不过是比别处风雅些,若要真说有什么特比的景致,却是没有的。
廖淳烟这么个身份,什么样的奇巧园林没见过,苏府的这些她还真的不放在眼里。不过,她原也不是为了赏景而来的。
她走到一处院子中间,寻了处坐的地方坐下。齐麽麽招呼雪芽,用托盘呈了茶上来。廖淳烟低低啜了一口,道:“是君山银针啊?这是今年宫里赐下的,我得太后青眼,也只赏了一点,轻易不肯招待人的。安定候......那里,听闻陛下倒是赏赐了不少.......”
她转动着手中的茶杯道,:“看来如今是在你这里了.......”
苏棠倒不晓得这个,她看了齐麽麽和雪芽,雪芽冲她做了个“北由”的口型。苏棠便明白这些都是北由安排好的了,如此看来这茶叶也确实是季成昭那里拿来的。
这下无论她答是或不是,想来廖淳烟都不能开怀了。
廖淳烟看了眼身后自她进这苏府起,就一直团团跟着的人,有些似笑非笑地对苏棠道:“苏姑娘,咱们姑娘家说几句体己话,我叫我的人离得远些,你叫你的人离远些,如何?”
苏棠看了看她,大概也猜得到她想说什么。心里叹了一口气,想道廖淳烟这个不痛快的劲儿今天要是过不去,日后还是会发作,不如今天索性让她出个彻底。当下就点了头。
见其余的人走的远些,苏棠放下手中茶杯,对廖淳烟道:“县主今日特意登门,总不能真为游园吧?”
廖淳烟道:“我叫你把人赶走,你就赶,倒是不怕?”
苏棠笑了笑,道:“从前我就与您见过的,虽谈不上熟悉,但也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廖淳烟低低道:“天下好姑娘这么多,他偏偏娶了你?”
苏棠道:“我与昭......侯爷,不过是因着父母定下的婚事,若非如此,身份悬殊,实在难以婚配?”
廖淳烟却自顾自道:“我从没想过会是你嫁他?从前到现在,他在京里时,我便与张家贵女争长短,与李家小姐斗高低,现在想想,全是白费。”她嗤笑了一声,又问苏棠:“苏姑娘,你是否很得意?”
“我.......”
苏棠话还未出口,又被她打断,“你自是得意,如今上京中再没有比你更得意的女子了。”她睁着一双美目,颇带了些凶意地对苏棠说道:“只是你也要知道,你不过是一界孤女,他如今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娶了你,以后的事却是要另说的。凡人婚配,总要讲究利益所得,你之于他,能助益的实在太少。”
起先苏棠怜惜她心境,倒不曾说什么话来刺伤她。只是任谁被人上门这么一通抢白,心中也是不好受的。当下苏棠便回她道:“县主自有县主的道理,民女亦有民女的。家母便曾与我说过,婚姻一世,夫妻一体,诚然如您所说,家世上我与昭哥哥相差甚远。只是我想他如今已贵为侯爷,百尺竿头,未必想更进一步。我这出声寒微的未婚妻,却是正好的了。”
廖淳烟没料到她嘴利如此,当下被她这样反讽,倒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
苏棠看着她红白相间的脸,看样子是有些气了,也有些恼自己和她逞这口舌之快,便道:“县主若无别的事,民女却不能作陪了,婚期将近,却有许多东西要置办的。”
廖淳烟看着她袅袅婷婷的模样,想着这几日传遍京中的赐婚旨意,登时妒火中烧,全没了理智,冲着苏棠道:“原先不是要把你嫁予成器弟弟的吗?如今他死了,你却改嫁给她兄长,不知苏翰林泉下有知,对女儿这番二三其德作何感想?”
“廖淳烟!你给我回府去!”
她话音刚落,廊下却急急地走过来一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