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棋终于带回了京城盛传的流言,那一日,碧辰公主在寝宫中大发雷霆,里面不断传出瓷器碎裂的声响以及婢女的哭喊求饶。
外头值守的太监宫女噤若寒蝉,垂首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被盛怒之下的公主殃及池鱼。
当天午后,华安县主被召入宫陪伴碧辰公主,二人原先关系尚可,三天两头相伴,故而华安县主也不做多想,带着贴身丫鬟入了宫。
然而这次却与以往完全不同,他们游湖品茶闲谈,又手牵手去船头看那被船驶过之后荡漾的圈圈涟漪,谁知正看得起兴,突然眼前一黑,似有什么遮蔽双目,她便扑通一声落入水中,再睁眼就剩下溺水之后无尽的恐惧。
船上、岸上乱做一团,当天,被人抬着回明郡王府,面色苍白无血色,躺了整整三日才醒。
期间,皇后命人送来赔礼,只道宫人们看顾不周,让县主遇险,已惩戒,至于碧辰公主,请客却让客人遇险,被罚关禁闭,同行的还有过来看诊的太医。
另外,碧辰公主的生母贵妃娘娘也派了心腹嬷嬷过来探望,表达了歉疚之意。
明郡王夫妇看到活蹦乱跳的女儿变成这副模样,若说心里没一点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上头一个比一个尊贵,人家递了台阶,哪有不下来的道理?
故而他们全程面色都不太好,但依旧客客气气将人送走了。
此事在城中热闹了好一阵,不断发酵,无意间就把孟玉嫤与裴怀义的事冲淡了。
……
中秋节前一日,忠叔指挥下人忙忙碌碌收拾府邸,又采买了不少过节要用的东西,忙得热火朝天。
只是偌大的府邸少了两位主子总觉得空了不少,即便他努力营造节日的气氛,但在象征团圆的节日里终究得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圆满。
下人们倒是适应得快,吃好喝好还有过节费可拿,于他们而言是好事,虽忙得脚不沾地也始终挂着欢乐的笑容,早已将过世的公爷与夫人抛到脑后。
只是忠叔一进入明珠阁,只在院中就能感觉到一种压抑幽幽笼罩而来,与府中其他地方完全不同。
他顿住脚步,收起方才浅淡的笑容,等待丫鬟双儿的通传。
“忠叔,姑娘让您进去。”双儿从屋里出来,轻声说道,随即回头看一眼压低声音提醒忠叔,“姑娘情绪不高,一会儿您说话注意点,切莫提过往的伤心事。”
至于伤心事为何,忠叔意会,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您进来吧!”双儿做了个“请”的手势,与忠叔一前一后进屋。
忠叔此番过来是为了与孟玉嫤说说中秋节府上的安排,只是看她兴致缺缺,已没有当年的活泼期待,就挑了重要的汇报,并未打搅太长时间。
不过忠叔心疼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有人却管不得那么多。
他刚出明珠阁没走多远,就见门房孟七匆忙小跑着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叔,叔,有客来了,来客……”
孟七是忠叔的小侄儿,今年刚十四岁,忠叔见他机灵便将他打发到大门处做个门房,没事帮忙跑腿,也算是一种历练。
“做什么整日毛毛躁躁,成何体统,后面有狗撵你吗?”忠叔没好气,劈头盖脸就将人训一顿,“都跟你说过多少遍,做事沉稳些,免得无意间犯错,惊扰到姑娘和世子。”
“叔,我晓得。”忠叔半生未娶妻,无儿无女,一直将孟七当儿子培养,往日要求也严格,不过疼爱不做假,孟七即便被骂也不害怕,“您还真说对了,就是有狗撵。”
孟七大口大口喘气,好不容易缓和一点,才说道:“是裴家的,大张旗鼓上门,还请了礼郡王妃,都进府了,我让陈亮招待,将人请到前院大厅,茶水点心奉上,忙过来通传,请您与姑娘都去一趟。”
“当真?裴家来了谁?”忠叔蹙眉,不悦问道。
“就来了裴夫人。”
“呸!明日就是中秋佳节,退婚哪日来不好,偏生要选过节前一天,这不是故意给人添堵吗?”
忠叔闻言越发不满,气骂道:“他裴世子倒是会躲,狗杂碎,就欺我们姑娘无长辈撑腰。你去前头看着,郡王妃在,料想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我去请姑娘。”
“哎,这就去。”
孟七撒腿就跑,那股子毛燥劲让忠叔看了直摇头,不过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匆忙回头告知孟玉嫤此事,主仆俩一起去往前厅待客。
因礼郡王妃亲临,孟玉嫤没让她们等太久。
只是她刚到大厅门口,准备进门,就听到里头传来裴夫人略显聒噪的声音。
“玉嫤丫头现在管着一府事务,想来被事情缠着,大忙人一个,上回臣妇与犬子便是在此等了半个时辰,她才脱身得闲过来。”
“嗯,今时不同往日,忙些正常,苦了孩子了。”郡王妃闻言看了裴夫人一眼,随口应声,端起茶盏抿一口,便不再说话。
“是啊,都是管一大家子事务,唉!怎么还没到?”
裴夫人尴尬笑笑,对着礼郡王妃的冷脸子想说话攀攀关系,又着实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她本想借着替孟玉嫤解释的机会,话里话外暗示孟玉嫤不懂礼数,在郡王妃面前给她上眼药,再引入孟玉嫤与周衡来往密切等话题,以便谈起退婚之事也能多占点便宜,只是试探之下,礼郡王妃并不接茬,还不太想理她的模样,只好作罢。
门外的孟玉嫤正巧听见这话不由在心中冷笑,随即挂上笑脸跨步款款走进来。
“臣女见过郡王妃,方才有事耽搁,让您久等了。”
孟玉嫤自幼接受良好教育,什么规矩礼仪都是顶好的,一言一行也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因齐国公生前与礼郡王有些许交情,虽说算不得特别深厚,但通过礼郡王妃愿意保媒来看,也算是愿意给脸面的关系。
“哪里哪里,我们也是刚来不久,你们姐弟近来可还好?”
礼郡王妃自己没有女儿,所以特别喜欢像孟玉嫤这种长得好,又乖巧大气的姑娘,说话时连语气都不禁温柔许多。
“托王妃的福,一切都好。”孟玉嫤含笑回应。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客套好一会儿,似乎忘记了还有一人在旁,裴夫人好几回想插嘴都没插上。
半晌儿过去,孟玉嫤好似突然发现裴夫人的存在一样,笑容收敛几分,敷衍地福一礼,唤道:“裴伯母。”
行完礼就没有下文了,三人先后落座,开始谈起正事来。
“两家的婚事乃本宫出面保媒,结两姓之好,如今两个孩子有缘无分,既然走到要退婚的地步,本宫自然不能置身事外,现在此做个见证,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二位皆没有意见吧?”
礼郡王妃顿了顿,目光扫过下首的裴夫人与孟玉嫤,见她们皆颔首认同,才继续说道:“既是见证人,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本宫不得不多说两句,若有说得不对之处,你们尽可出言。”
“好,有劳王妃。”孟玉嫤含笑应声。
“王妃所言自然是公正的,臣妇听您的。”裴夫人笑得谄媚,看得礼郡王妃浑身不舒服,不过倒是没说什么让人下不来台的话。
“既然如此,本宫就托大说几句。”礼郡王妃的目光停留在裴夫人身上,严肃道:“这门婚事是裴家先提出退婚,念及玉嫤无长辈做主,于情于理,原先定亲男方送来的聘礼不退,作为补偿留在女方家,不知如此安排裴夫人可能接受?”
“这怎么行?”裴夫人嘴比脑子快,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直到遇上郡王妃不悦的眼神才后知后觉自己失态了,忙解释道:“退婚也不是我裴家的错,属实是迫不得已,您不信问问玉嫤丫头,她与隔壁昌平侯什么关系,而且孟家父母双亡,谁知是不是有人命里带煞,我……”
“放肆!”
裴夫人始终觉得退婚都是女方的问题,故而找补解释时,话里话外的都将责任推到孟玉嫤身上,着实令人恶寒。
只不过她的话并未得到礼郡王妃的认同,还惹王妃生气呵斥。
“杜如兰啊杜如兰,亏你爹娘给你取了个好名字,你却半点没有兰的品性,一个长辈,说话做事如此不知分寸,即便嫁入侯府多年也仍然没有半点长进,今日当真让本宫开了眼。”
礼郡王妃面色冷凝,越看裴夫人越觉得不对劲。
“退婚一事侯爷可知晓?”
两个月前,西北边境异动,常山侯奉圣上之命运送粮草到西北,算算时间也快回来了。
裴夫人支支吾吾,梗着头皮硬说道:“当,当然知晓,臣妇已在信中言明退婚之意,也,也说了缘由,侯爷是没有意见的。”
“呵,你所谓的缘由就是将所有错处全推到玉嫤丫头身上?”礼郡王妃不再留脸面,直言嘲讽:“这段时间城内流传的沸沸扬扬的八卦可全都是你家怀义的,据本宫了解,他可真有本事,手都伸到宫中去了,也不知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你这个娘的意思?”
“误会,都是误会,那都是有心之人故意编排,我儿一向懂礼受规矩,相交都是朋友,哪来儿女之情的艳事?都是误会,误会。”
裴怀义受姑娘家欢迎在裴夫人的认知里算不得什么坏事,并且她还会为此沾沾自喜,认为是她儿子优秀。
“误会?呵!”礼郡王妃冷笑,回头看了乖乖坐在旁边的孟玉嫤,拍案给裴夫人两个选择,“既然今日都在这里,那便要将事情解决,要么聘礼留下,两家换回庚帖,签订退亲文书。”
“要么婚事且不退,等常山侯回来再谈此事,由他来分辨是非对错,也由他决定这份聘礼的去处,你们看如何?想来常山侯光明磊落半辈子,定然能给出最佳结果,届时本宫再过来作见证,彻底了结此事。”
“不行。”
裴夫人一听要等常山侯回来当场就急了,生怕礼郡王妃不给改口机会,忙放软语气,勉强扯出一抹虚伪的笑容,柔声对孟玉嫤说道:“聘礼留下吧,伯母知道对不起你,女子不易,不过义儿今年二十,同龄朋友家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再拖两年终究不妥,希望你能理解。”
孟玉嫤不想牵扯太多,也不想拖拖拉拉维持一份对自己无益的婚事,就朝礼郡王妃点了点头,随即双方在礼郡王妃的见证之下签订退亲文书,这门由长辈定下的婚事彻底落下帷幕。
摁下手印的那一刻,孟玉嫤有些许失落,但更多的是释然与放松。
退亲了,退亲了,二更晚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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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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