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每个车头里放了霸王花的花藤,它们确实同时存在。”李暮里有预感,自己又要听一些难以理解的知识点了。
“他的意思不是同一空间,而是维度,”王煦卿补充“平行时空理论”和“多世界理论”。
李暮里大概听懂了,游戏世界存在多个平行时空,星期五和星期六的城堡是多时空重合交叉点,时间在这里是一致的。
但是蒸汽火车在每个时空的速度不同,造成抵达城堡的时间先后不同,但它们可能不是四个,有可能是两个、三个,只有一个也是有可能的。
李暮里觉得自己离考研又近了一步,主神学理的吧,游戏副本做的这么严谨!
“也就是说,蒸汽火车是时光机,”符铭元不研究理论,研究实操可能性,负责搭建实验,“和我们想象的时光机可能有出入,现在还不清楚它能否抵达过去,还是抵达一个或多个新的时空。”
李暮里能听懂的是,原本的四个火车头现在不确定是几个,火车有可能抵达过去的五天的某一天但是不确定是什么时刻到达,也有可能到达新的一周的其中一天。总之就是,不确定。
需要实验,大量的重复实验,而且不保证参与实验的人会遇到什么。
时代变了,玩游戏都得做实验了。
“我是你的对照组”,楚昱是实验员,和李暮里同往不同车头方向的星期一。如果以星期六为现在,那么他们二人有一人去往过去的星期一,有一人去往未来的星期一。
“这是我们初步建设的实验模型,缺乏数据支撑,实验结果无法预判,”樊昊叫来更多玩家组成对照组记录编号,“火车准时抵达,顾问的观测计算结果在同一时空和平行时空都成立,主神对世界秩序的编码无比严谨。如果我们找不出规律,将无法到达星期天,游戏永远没有尽头。”
李暮里的印象里向日葵是一种恐怖的作物,花盘大,果实多,颜色明黄色靓丽。一根独立的茎支撑它结出密密匝匝的种子,扁扁的花盘紧紧注视着太阳,缓缓的移动,日复一日地长高,直到死亡。它一边高产,一边向阳,如何看都是积极的。
它的可怕之处在于,风吹它会折,雨打它会低头,除一根茎外再无支撑。可它就是要拖着花盘里挤挤挨挨的瓜子,让它们接受阳光照耀直到成熟。离远了看赏心悦目,离近了你会因为瓜子上的密布的毛尖感到眩晕和恶心。
向日葵不管不顾,就是要向阳,风也不管,雨也不顾,拖着瓜子向着光。它的坚持是一种引导后代向阳的执念,一种任何事,任何变迁都无法阻拦的无血的执念。
“同志们,神创造万物,人类和万物同生共死,我们不是命运的宠儿。神降下考验,要让神看到人类的成长,要让神知道我们依旧在秩序下,我们热爱和平就像神期望的那样愿意和世间万物共存。
人和神不是敌人,神想看到我们成为了更好的自己!现在就是我们证明的时候,纵然有牺牲,但牺牲更能让神看到我们改变的决心。神会奖励虔诚的种族,愿我们都能像顾问先生一样得到神的眷顾!”
樊昊的向日葵花头盯着李暮里,仿佛一个目不转睛的怪物。密密麻麻的瓜子,重重叠叠的花瓣,张开它的枝叶大声说道:“人类团结起来!”
“人类团结起来!”玩家们高喊,李暮里仿佛置身百万葵园,快成熟的向日葵脸是黑的,满脸都是牙。
“人类团结起来!”
“我们是人类的代表,我们代表废土接下神的考验,作为第一批答卷的人。我们的成功是人类的成功,我们的牺牲是人类的错题集,我们的意义是指导!是引领!我们是搬山的愚公、是治水的大禹,是无数想让人类幸福的先驱!”
李暮里觉得忽悠还得听有文化人的,听的人一愣一愣的。
“我们能做什么?”
“我们能改变世界吗?”
“靠我们是不是太微不足道了!”
樊昊走到高台王座前,玩家跟着他占据议会大厅。
“我们是人类,我们微不足道,没有尖牙,没有利爪,可却比其他种族更智慧!神为什么这么做,因为神要人类从不害怕犯错,神赐予我们高于其他种族的智慧就是为了修正错误”,众目睽睽之下,他踢到了王座,“为了我们作为万物之长维护世界的秩序!”
“神不怕我们强大,而是怕我们不够强大,不够聪明,不能处理好人与万物的关系。神曾如此相信我们,才将我们从末世带到如今,难道要辜负神的信任吗?”
“神将世界放心地交给我们,却发现人类自相残杀,人类尚且无法管理好自己。神无法安息,所以神生气愤怒,怒我们不争!如果我们认了,死岂不是应该?”
“如果认了,我们人类有何资格存在?”
樊昊走下高台,走向玩家中间,“同胞们,这正是我们要证明的,向神展现的——人类团结起来!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李暮里目睹人们虔诚地向前,“拯救我们自己就是拯救世界!”
“停止自相残杀!”“人类团结起来!”
“拯救人类就是拯救世界!”
人类高举拳头,呐喊鼎沸,众志成城。
蒸汽火车“咣当咣当”走远,楚昱张开一双不死鸟的翅膀扒上运送人类的火车尾,从车厢中穿行到车头。风门开最大,然后加入大量碎煤,开大气门,强大的气压会把未燃烧干净的煤吹进烟箱,随着废气排出,火车头喷出漫长的橙红色星云。
“同志们,同胞们,人类出发吧!”
玩家一批一批坐上列车,李暮里和一批玩家六小时后坐上另一个方向去往星期一的列车。车程漫长,李暮里在座位上趴着睡觉。
“顾问先生,吃水果吗?”不知过了多久,玩家把他叫醒。
李暮里眼睛充红,眼球爬着红血丝,天已经大亮,“几点了?”
“下午五点。”
睡了差不多十二小时,睡得并不好,还是会在梦里看到末世战场的景象。过去已经不足为惧,只剩下不舍。
“顾问先生,快到站了!”
地面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游乐园,挂满彩灯的大街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游乐园里的人群各式各样的打扮,无一例外他们都戴着蒸汽朋克风的礼帽,飞行墨镜和齿轮元素随处可见,女士们的大礼帽上点缀长长的彩色羽毛。
人们似乎很着急,在马路上见面互相脱帽致敬,戴上帽子又开始疾走。
汽笛声由远及近,蒸汽小火车头部的玩家在穿过人群时一直拉那根让汽笛鸣叫的绳子。
“这里是过去的星期一,我看到我自己了!”
“靠,时光机是真的!”
车厢里喧闹起来,李暮里当即让所有人用统一颜色的面具把脸挡起来。如果这是过去星期一的乐园,玩家和过去的自己见面说不定发生什么,“把ID和名号隐藏,不要让过去的自己发现现在的你们!”
玩家约定好按照彩虹的颜色排序决定每天戴的面具颜色,听从李暮里的话进入乐园后不戴任何帽子。
星期一下午五点李暮里还没进入游戏,但是魏含应该是一直停在星期一。李暮里直冲黄油餐厅,魏含一定在熟悉的地方等他。
红马甲猴子和狐耳荷官以及灰蓝色朴素道袍的盘髻道士坐在一桌打牌,头上没有戴帽子。
“李时珍?”
道士一抬头,“呦呵,顾问先生,好久不见长翅膀了。三缺一,凑桌麻将打吧。”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李暮里立刻上桌,魏含的姐姐魏晗也来了。
三十岁左右的素净道士,布衣布鞋,五官端正。浑身没有半点装饰。和绿洲堡垒里那个烟酒都来的防护服生化人大相径庭。
“你们怎么凑一桌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李时珍听说教院同意特区成员进入副本游戏,当机立断进入副本。然而所有第二批进入副本的玩家都被卡在星期一,无论过去多少小时都是星期一。和第一批玩家的进程截然不同。
魏含在星期一四处打砸,被赶来的魏晗阻止。两人一个哭一个哄,好不容易安生,天上下起牡蛎壳。玩家和npc都往黄油餐厅躲。
星期一的地图缺乏进食权限,玩家不得不冒险外出寻找附着进食权限的食物,被黑水里的怪物吞噬的玩家不在少数。
魏晗发现自己在乐园里控制不住花钱,打死也不愿意回乐园。魏含怎么哄都没用。
“你们发现帽子的蹊跷了。”魏晗和李时珍都没有佩戴帽子。
“多亏这位爱美的女士,”李时珍原本也是带着帽子进来的,魏晗因为帽子挡她的耳朵不肯戴,不戴之后控制不住花钱的感觉没有了。
“你们怎么不说话?”
姐弟俩埋头不交流。
“他俩被禁言了”,一个是因为说话不文明,一个是因为哭泣。天堂乐园不许有眼泪。
姐弟俩冲李暮里点点头,叹口气。
“说说你吧,怎么回来的?”
李暮里简单把他们的实验说了一遍,李时珍听完平静出牌,“果然和特区想的一样,往游戏里填充理科浪漫。”
“主神上强度的点全在废土人类的知识盲区”,李暮里摸到好牌组成一条龙,“你不跟大部队一起?”
“跟他们玩不到一起,我喜欢跟你玩”,李时珍推了牌去柜台前要一杯「雪国」,“时光机那东西特区想要,你有什么想法没?”
李暮里开玩笑,“我想要,你帮我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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