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哭得伤心的人埋在腰间,腰腹处立时传来濡湿的清凉感。
小孩子就是不省心。
荆赋离暗自感慨,怎么一会功夫不理她就哭成这样,看来回去得好好向旁人请教一二了。
“呜…我们要去哪儿?”
就在她暗定主意时,拓跋继抬起哭得红肿的眼,吸溜吸溜鼻子,惨兮兮和她道,“我们……我不想看见人死了……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娘。”
“没出息,生老病死是常事,你难道回去就见不到人死了么。”
看着眼前哭得伤心的小家伙,荆赋离头次有了做人姐姐的实感。
拿手帕替她将脸上的眼泪拭了,淡道,“我们要去卢都城中萧王府里,你不管你的那个朋友了么。”
她这么一说,拓跋继才想起来武平还在宅子里头养伤呢。忙急急拉住她给自己拭脸的衣袖道,“但咱们没拿到那狻猊的牙,武平的牙可怎么办?”
“放心,萧王是宋皇帝的次子,颇受宋帝喜爱,他的府里,该有这些。”
“哦,那就好。”拓跋继这才放心下来。松了她的衣袖,才回味过来她正在替自己拭泪。
她的脸离得近极,近到拓跋继能感受到她轻轻的呼气,顿时一阵热意盈上脸颊,促忙地低头,躲过她的手,诺诺道,“我…我自己能擦的,多谢…多谢你了。”
你啊你的,这小家伙实在过分,都好几日了,一句姐姐都没喊过。
荆赋离盯着面前脸红得与红鸡蛋有得一拼的人,淡淡道,“若是到了萧王府,你就得喊我姐姐。”
“啊?”拓跋继险些没被她这句话呛死,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不大情愿地小声道,“我…我不干……”
“反驳。”没等她把话说完,荆赋离就拿手指弹了下她脑门,“要是不叫,就把你从这马车里丢出去。”
“唔…我就不叫。”拓跋继捂着被她弹的脑门,颇有些宁死不屈的意思,抱着头嘟囔,“你怎么知道你是我姐姐……说不定你是认错人了!”
那老太婆说她和眼前的女子不是亲生姐妹的事,她可还没忘呢。
荆赋离听了,定定看了她好些时候,竟颇为认同地点首,一边就要去抓她的衣襟,“我是认错人了,拓跋家多貌美之人,你生的这般难以入眼,确不是家族中人。马车太小了,装不下咱们三个人,我看外间的景致不错,不若你一人出去观赏一二?”
“呜哇……”拓跋继怕真被丢出去了,赶紧鬼叫乱蹿躲开她,不过她们在马车一隅,能有多大的空处,没动两下,她的头就撞到马车板上,咚一声巨响,撞得她头晕眼花的,跌坐回马车板坐上。
摸着自己被撞到的地方,看着她,泪珠子止不住在眼里打转,“呜呜,好疼啊……”
“活该。”冷冰冰的说着,许是她的神情太狰狞了,面前的女人说完这句话后,还是走到她跟前,小心翼翼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身前,去探查她的伤势。
指腹拨开她的长发,小心摸到出了包的地方,轻轻替她揉了揉,道,“发太密了,见不到里头是不是出瘀血了,等到了萧王府邸,找个大夫看看。”
“呜……”拓跋继顺势将头靠在她胸前,紧紧抱住她纤细的腰肢,一边享受她的照顾,一边指责她道,“都是你见日吓我惹的。”
什么叫给点颜色就开染房,她算是清楚了。
荆赋离冷淡瞥她一眼,“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喜欢大惊小怪?”
“唔,那咱们初见的时候,谁叫你真把我丢到水潭里去了!”对于那件事,拓跋继此刻想起来还耿耿于怀,微抬起下巴,撅嘴瞪她,“所以我防范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等荆赋离回话,她又皱了皱鼻子,小声哼道,“不过,我大人有大量,如今已经原谅你了…而且,看在你…你对我还好的分上,我就,就跟你既往不咎了。”
她这句话到后面越说越小,荆赋离并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
又替她轻轻揉了几下,约莫着里头的瘀血散了几分了,方松了手,“还好你撞得是马车,若是撞得是宫墙,怕你的小命就要不保了。”
说完,顿了顿,好一会儿,方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自己衣衫下襟,道,“你就那么厌唤本……唤我做姐姐?”
“也不是…不是厌…就是万一咱们没关系可怎么办…”拓跋继的脸忽然皱成了一团乱糟糟的折枝,小心地偷瞄她一眼后,才敢开口,“万一,万一以后…以后咱们没有血缘关系了,你嫌弃我了…我岂不是,岂不是…”
不过是认亲罢,眼前这小家伙怎么能想这么多的。
荆赋离有些无奈,“你娘亲难道不姓崔么?你手上的那戒指,我也认得……罢了,若你不信,不若咱们滴血认亲?”
“不不不……”
滴血认亲那不就暴露了。她在老巫婆那里,可是亲眼看见她们的血怎么都融不了的。
拓跋继连忙摇手,盯着面前女人几日来已经渐渐熟悉的美貌面庞,想想这段时日她对自己不动声色的照顾,喉头动了几下,终于还是艰涩地喊了她一声,“阿姐。”
算了,就在她还认为自己和她真是亲姐妹的时候多喊她几声好了,就算以后她知道了她们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她也可以推脱自己不知情。
“让你唤人,竟然这么难。”
出世来,头次听见有人唤自己姐姐,荆赋离心里颤了一下,莫名想起她离宫的那天晚上,几个年长的哥哥,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的场面。
眼前拓跋继的脸也慢慢和那时皇兄们温秀逸美的脸渐渐重合。
她是太久没见过她的皇兄们了,也不大记得他们的模样,所以下意识将拓跋继的脸模糊了,单方面以为她与他们极像。
想一想在这世上,她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心中便止不住地泛起涟漪。
看她的眼神不觉柔和许多,叹息一声,上前摸了摸她的脸。
“不唤就不唤吧,我也不能逼迫于你。只是到了萧王府,在人前,还是得装装样子,明白么?”
“为何?”拓跋继怔了一瞬,脸上有些发烫,又忍不住好奇。
“寄人篱下,总得有个名头。”荆赋离叹说着,收回手,望一眼马车另一端那么大动静都没醒的元策陌。“这是多事之秋,咱们俩都依托在我师姐的名下,若是什么关系也没有,会惹人猜忌的。”
这话里的弯弯绕绕太多,拓跋继想了半天都没明白。
依旧是懵懵懂懂看她,摇头,“不明白。”
“这些事,你也不需要明白。”荆赋离被她神色逗笑了,冷淡的眉梢也晕开些许,眼眸含笑,多了几分温柔之色。
再次摸摸她脸颊,望着马车外变幻的秋色,眼神悠长,轻笑道,“你只需到时听我的话,莫要乱跑乱走便是。”
“哦…”拓跋继低头,不敢看她,脸上都是未散的红晕,“那我,那我就都听你的。”
从小到大,除了照顾她饮食起居的琴姨,就连她娘亲都没这样摸过她的脸,用这样温柔亲和的语气和她说话。
拓跋继偷偷又瞄一眼面前绝代天成的女子,莫名觉着自己心头好像塞了什么东西似的堵了,又莫名像是藏了几头鹿似的,被撞得厉害。
陌生的反应让她又奇怪,又是迷惑。
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病了?
没等她搞明白,马车便在一阵轻晃中到了地方。
未时三刻,拓跋继稀里糊涂地跟着她只叫了一次的姐姐,到了传说中萧王的府邸所在,卢都城。
这是仅次于洛阳的城池,繁华荣裕自然不是拓跋继自幼生活长大的阳城能比得了的。
城池环河而建,城门口栽种了许多高大的柳树,不过此时仲秋,那些树早变得光秃秃的,只有些许鸟雀在上头凭枝鸣叫。
黑灰的树木前,沿青灰石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摊子,摊子旁边打了招旌,还挂着大小不一的灯笼,摆明这是日夜不息的坊市了。
站在高大的城墙外,背着日头读城门上的碑刻,拓跋继的脸上都是兴奋之色,赶忙去摇身边人的手臂,“阿姐,你快看,这里好繁华啊。那些摊子上,都卖得是什么啊?花花绿绿的,感觉真好看!”
见她高兴得脸都红了,荆赋离无奈笑了笑,既有些高兴她终于肯喊自己为姐姐了,也有些感慨她的孩子心性。
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拿出手绢替她擦掉脸上的汗,轻道,“这是秋日,亏你能出这么多汗。你想去看看那些摊子看看么?”
“能看么?”拓跋继立即转头,希冀地看她,“咱们不急着去萧王府么?”
“既然你想去看看,那咱们就去吧。”荆赋离望一眼早就走到前头的元策陌和梁见曦,无奈摇首。
她这师姐可真是靠不住,怎么到了城门口就立即抛下她们不管,只顾着猴急跑去坊里找酒喝呢。
“多见识些世面,总有好处的。”
估计贼长。表白皇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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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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