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面和体面,如今的拓跋继还摸不大清是什么意思,但孩子天性,见到热闹的地方,不管人有多少,就喜欢去望一眼。
见她伸长脖子,不时左看看右看看的好奇模样,一边唯恐她丢了的荆赋离无奈叹息一声,将人拉过来一些,淡道,“莫要乱跑,丢了我就不找你了。”
“哦。”拓跋继随口答了一声,并没往心里去。
正是清晨,日霭刚将天边一际晕红,都城前的摊子已经热热闹闹挤满了人。
拓跋继挤在人堆里,沿着路边的摊子一个个走过,走着走着,便和身边人走散了,她却因太专注看新鲜东西没有发觉,最后在站满了孩子的糖画摊前驻足。
看那衣着寒素的老翁一手持着草板,一手用竹签攒着糖丝,当真如画画那般拉扯出来云朵驴马的形状时,不禁也如那群不到十岁的孩子那般,脸上染上几分兴奋之色。
见那些孩子从攥紧的手里捏出几文铜钱,丢到老翁桃木板车旁的布袋里而后拿起一根根凝好的糖画纷纷离开后,拓跋继便也想有样学样,只是手刚放到腰间,才想起来,她的银钱都叫她那位好姐姐拿去了,她如今身上,比白净的脸上还干净。
“小公子没带银钱么?”
站在老翁摊前的孩子四下散得光了,老翁也有了闲心和拓跋继说话。
见她一脸的窘迫,详和笑笑,递给她一串自己将才做好的糖画,“小公子拿去吧,老叟也不是什么卖艺之人,望见了就得给银子的。叫小公子望见老叟献丑之技才是老叟的不是了。”
“哎,不不……”拓跋继连忙摆手,不接他的东西,脸涨得通红,“这是老人家您养家的凭靠,我白受怎么行。呃,让老人家笑话了,……我还是不要了。”
说完,她红着脸便要走,还未转身,忽自身旁传来一道戏谑的笑,“老人家,把东西给这位小公子吧,我来出银子。”
这声音娇媚,拓跋继下意识迎声抬头望去,就见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站在几寸许外,对她盈盈地笑。
女子生得不算太美,只一身绛红榴衣,上用金线暗刺了些花卉,发盘起来,露出两边白皙的肩头和她修雅的颈项,显得人有些媚意。
拓跋继可不记得自己认得她,看她一眼后,抬脚便要走,还没动一步,自那女子身后忽然窜出两个手拿刀刃的护卫,一边一个拿刀架在她脖子上,拦住她道,“不许走!”
拓跋继被吓了一跳,但脖子上架的刀明晃晃的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冰凉锋利的刀刃似乎将她脖间割破了皮,一丝丝疼意从脖间传来,叫拓跋继不敢乱动。
凝眸向那女子怒道,“我与姑娘无怨无仇,姑娘这是做什么?”
女子闻言轻笑道,“小公子莫生气,是我的侍卫们太大惊小怪。”
话落,对那两名护卫冷淡道,“还不快放了这位小公子?”
“是,小姐恕罪。”
两人立即抱拳退下,搁在她脖上的刀也被撤了下来。
拓跋继这才暗松口气,瞪那边女子一眼,便要离开。
“慢着,小公子,不要吃糖了么?”
这一回,却是那女子笑着上前拦住了她,站在她面前,挡住她去路,依旧是笑盈盈的,“既然我遇见小公子,也算是缘分,不如,我请小公子到最近的酒楼吃一顿如何?”
这语气,怎么像是拍花子的?
拓跋继皱眉后退一步,防范道,“不必了,我与姑娘素昧平生,不值得姑娘如此破费。”
“小公子见外了。”女子不管她如何拒绝,依旧满面笑容,“似小公子这般如玉的少年郎,不过是一顿饭罢了,没甚破费之说,走吧,跟我来,我带你过去。”
说着,她便笑着上来要抓拓跋继的衣摆。
朗日乾坤下,这女子敢这样怕也是有足够恃无恐的底气。
她抓过来时,拓跋继瞄一眼旁边站着的七八名身材高大配刀的侍卫,暗喊不好,她这是跑也没处跑了。
“走吧。”犹豫间,那女人已经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便要离开。“我知晓一处菜色上好的酒楼,小公子跟我过来,绝不会有令公子失望的。”
“我不去,你放开我!”拓跋继赶紧甩袖挣扎,无奈那女子总是笑,却并不放开她。
两人争执中,忽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必姑娘费心,我带她过去便可。”
听见这声音,拓跋继喜出望外,趁着那女人抬头愣神的功夫,赶紧甩开她。
转身时,果然见她冷清美貌的姐姐就立在几步之外,淡漠对她招手,“还不快过来,走着走着人就没了,说过让你抓紧我不要乱跑呢。”
“呜……”拓跋继小兽一般哀鸣一声,高兴地跳到她身旁,不忘抱紧她手臂,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害羞,定还要蹭上去。
眼眸亮晶晶地望她道,“阿姐,还好你来了。”
“阿姐?你们是姐弟?”
不知是否被她乱走气到了,她姐姐听后没说话,反而是对面的女人听见她的称呼,玩味地打量了一下她们,拍手笑道,“不愧是鲜卑人,生得果真都美貌动人。不错,不错,这趟没白过来。”
士族间兴宠侍,贵族彼此往来时,更以互送宠侍为示好之举,而这些宠侍中,因北部的鲜卑人肤白美貌,尤受士族喜爱,常有士族家居素陋,却对买鲜卑人做姬妾乐此不疲。
不过一般的鲜卑人,断然不会平白无故甘愿当人玩物,被那些贵族玩弄的,多还是战败后的俘虏。
可如今这女人的意思,分明就是要将她们都收做宠侍,光天化日之下,就有这种想法,未免太过嚣张。
想明白了,拓跋继赶紧把身边人的手臂抓得更紧,唯恐自己真被面前这女人捉了。
见她如此,对面的女子不禁失笑道,“小公子别太紧张,我府里养的公子数都数不清了,也不在乎多小公子这一个。”
点头说着,她用暧昧的眼神往冷傲的女子望去,目光在她窈窕的身上缠绵几圈,“不过么,我倒是没见过有女人能美成这般的,我还没试过女人的滋味呢。”
“你敢!”拓跋继吓得赶紧伸长手臂护在荆赋离身前,“这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女子笑道,“这还是头次听见有人在我面前谈王法,你们——”
“小姐。”她未及说完,一名护卫忽然上前禀告她道,“小姐,传信说,大公子已经到二公子府里了,咱们也快过去吧。”
“可真是麻烦。”女人盈盈一笑,目光漾漾泛水逡巡过她们身上,“今日就罢了,若是下次再让我遇见你们,你们可就逃不掉了哦。”
话落,她扭着腰肢笑着与身旁的护卫道,“咱们走。”
护卫们忙躬身抱拳,“是。”
看着她们的身影渐渐没入人群中见不到了,拓跋继方松了口气。
抹抹额头上的渗出的汗,转身哼道,“这女人未免太过嚣张了。”
她想要搭话的人并未理会她,目光轻而远地顺着女人离去的方向望去。
许久,方低首看她,棕瞳里漾着浮光,淡声道,“方才与你说了不要乱跑呢。”
“我走着走着,你就不见了…”拓跋继做贼心虚,连忙要辩解,但说着说着见面前人神色越来越冷,也就不敢再说下去,只能乖乖低头认错,手揪着自己腰带的衣结,惨兮兮道,“阿姐,我错了,我下次再不乱跑了。”
“若还能有下次,你的腿就别想要了。”
“没有下次!”拓跋继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忙抬头,伸出四指指天为誓,“我保证,绝没有下次!”
荆赋离轻飘飘瞄她一眼,没说什么,慢慢转过身,向不远处的陌道旁走去。
拓跋继忙跟上去,见她走到那卖糖画老翁的小摊前,从袖中拿出一片金叶子,递与他,婉声道,“老人家,能与我一支么?”
寻常人家一年的花费不过十两银,她用的金叶子却是一两金打成的。
一两金顶得一百五十两银,老翁见了,忙惶恐摆手道,“老叟这不过是粗野的东西,不值得姑娘花费许多的。”
没等荆赋离再说话,拓跋继就从后头蹿上来,迅疾将她手里的金叶子夺下来,丢到老翁的布袋子里,一边对他抬头认真道,“老伯收下吧,你不知道,我阿姐她可吝啬了,今日她是心地畅快才昏了头给你这般多的银钱的,等她回过神来,可就没了。”
老翁更为难了,看一眼荆赋离,又望了望拓跋继,“小公子这……”
“老人家收下吧。”荆赋离轻瞥一眼旁边不怕死往她身上抹黑的人,道,“这金子也不是只买老人家一支糖画的,我这弟弟寻常最欢喜这些小玩意儿,若是老人家不嫌弃,就把这金叶当做是收她入门当学徒的束修好了。”
手艺人古来便靠着巧手过活,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一说,因而这些手艺人的技艺多是不外传的。。
但拓跋继装束华贵,怎么也不像是要靠这门手艺过活的,老翁活得久了,也见过不少世面,知晓这怕只是这对姐弟的托辞,只是想帮衬自己一二。
难得有这样的善心人,老翁感激地连连对她们作揖,“多谢公子小姐,老叟就是死了,也要下冥府替二位贵人结草冠。”
拓跋继笑着扶起他,“哎,那倒不必了,老伯先给我一支糖画,再告诉我居所便好,若是我往后想学了,直去老伯家寻老伯便可。”
“是,是,小公子请。”老翁忙现时替她作了个最大的糖画,递给她,“小公子拿好。”
日常表白皇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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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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