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身后,四周的墙壁也开始轰然碎裂。
慕玄临想动却动弹不得。青栩将他背着,极力向前奔逃,可终究快不过那些暴雨般坠落的石块。四面瞬间便被落下的碎石堵了个严实,他们再无路可走。
青栩只思忖了半刻,便换了动作。于是慕玄临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放在地上,头顶的墙壁正在寸寸碎裂,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瞬间轰砸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青栩扑过来,用力抱住他,用身体将他紧紧挡在下面。
慕玄临双眸几乎要睁到裂开。
不能这样,这么多石头砸在身上,阿栩会没命的......
可他动不了,他连声音都喊不出。
那些石头凝成一片巨大的阴影,飞速朝他笼罩下来,四周霎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合上眼睛之前,他似乎看到一抹浅金色的光影,在上空铺展开来。
再睁眼时,慕玄临先是觉得后背很疼。
他动了动肩膀,感受到背后垫着什么东西。于是他想起来了,是夜山海。
他一直还没有找到将这把剑缩小的法子,便只好动用魔息将它的剑气遮盖起来,暂时背在背上。不过这柄神兵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格外安静,自己险些都忘了它的存在。此时它在自己背后不知垫了多久,硌得他背疼也并不意外。
他想起身,却感到自己浑身都被缠得死紧。他低头看去。
青栩伏在他胸口,手臂依旧死死搂着他的身体。
他的瞳孔霎时震动起来。
“阿栩!”
他发现他终于说得出话了,可他已经顾不得欣喜。他挣扎着坐起身,将手臂从那怀抱中扯出来,去扶那人的身体。
青栩被他翻过来,双眼合着。
这画面对慕玄临来说太过熟悉,几乎要和某个深深刻在他记忆中的情形重合在一起。
他在这一瞬间,忽然感到没顶的绝望。
......
可是不对。
他想起了什么。
失去意识前,他的确看到许多巨石从他们头顶落下来。可青栩没有他身量高,那时扑在他身上,其实并没有挡住他的脑袋。若那巨石真的砸到他们身上,他脑袋非得开了瓢不可。
可他分明还好好的。
虽不知为何逃过了一死,但这是不是意味着,青栩其实也没事?
他抱着些期冀地,伸手去拍青栩的脸。
醒醒,求你了。
他每唤一次阿栩,心便凉一截,可半晌过去了,人依然静静地躺着。他抬起手,手还有些颤抖着,放在那人鼻尖。
似乎有气息拂过他的指间,但那气息好微弱,他几乎都要感受不到。
他要救他,他得做点什么。
他盯着人看了片刻,然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俯下身。
将双唇贴在了青栩的唇上。
他心中一遍遍默念,我并非趁人之危,我只是在给阿栩渡气,只是渡气而已。
青栩的嘴唇被他微微掰开,用内息温过的气流顺着交叠的双唇流过,被稳稳送入青栩口内。慕玄临垂着双眸,脑海中已是有些混沌。他缓缓想着,阿栩的嘴巴竟然这么软,跟他这人的性子实在是天差地别。
而走神的后果,就是他一个没控制好,不小心送出了很大一口气。
“......咳,咳咳咳!”
他方才把人折腾半天,青栩本已开始渐渐转醒,现在忽然被这股气息呛到,直接咳醒了过来。而他一睁开眼,面前就是慕玄临还没来得及撤离的放大的脸,以及那双瞬间瞪得老大的凤眸。
更不巧的是,慕玄临恰好也被这变故惊得愣了一下。
于是,还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青栩,便得以清楚地感受到两人正紧贴在一起的双唇。
“唔!”
青栩像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猛地向后躲开。慕玄临表示他真的有点受伤了。
“尊上,您......”
慕玄临很想说,他其实就是故意的。
但若此时讲明,把人吓跑了,以后再想追回来只会更难。
于是他清清嗓子,挺直了背,试图摆出曾经魔尊时的架势:“方才看你气息微弱,我在给你渡气。”
殊不知他这一连串动作,在青栩看来更像是因为窘迫而无所适从。
但青栩是谁,无条件地相信尊上是他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哪怕他早已跟着主子一起双双丢了本职,这份素养也依然在他骨子里铭刻。
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他还是垂下头:“谢过尊上救我。”
慕玄临已是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他现在只要被青栩看着,便好像做什么都十分可疑。他得赶快说点什么。
青栩却先他一步开口,脸上带着些慰然:“尊上没事,便是最好的。”
慕玄临想开口,却又想起了方才的疑问。是啊,他们究竟为何能毫发无损地逃过那场坍塌?
他又忆起他隐约看到的那道金色光影。
难道是那光影护住了他们?
只是那时四周分明只有他们两人,不知那光影究竟从何而来。
他扶着青栩站起身来,想给人查看身上还有没有伤。谁料青栩一起身,便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站到了离他远些的地方去。
慕玄临觉得自己更受伤了。
最伤人的,分明根本不是什么坍塌。
他撇着嘴,仿佛煞有介事地向四周看了看,转移了话题:“嗯......我们没来过这里。”
青栩点点头,不再关注方才的事,专心观察起四周来。
其实刚刚醒来时,慕玄临便已注意到,四周已不再是甬道里那一成不变的灰暗墙壁。他们此时身处的,是一个嶙峋的洞窟。这洞窟似是天然形成,与他从外面看到岩体上的那些石洞相似,没有人为凿刻的痕迹。
洞窟中仍然很暗。可能正是因为太暗了,他到现在才注意到,他们头顶正上方是个巨大的窟窿,那窟窿太黑,与洞窟的石壁融为一体,他这才一时没有察觉。
看来他们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同行的江易之几人早已不知所踪。慕玄临尝试去探他给阿炎种下的印记,可这里似乎有什么在干扰着他,让他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那印记的存在。
那便只好慢慢去找了。人既是他带来的,便要将他们找到。
一旁青栩已经走到石壁前,开始伸出手一寸一寸地摸索。摸到一处,他抬头对慕玄临道:“尊上,这后面有路。”
慕玄临走过去,在那位置上敲了敲,石壁上传来空洞的声响。
这后面是空的。
他与青栩对视一眼。青栩掌中早已聚起魔息,朝着那处石壁击去
“破!”
石壁应声寸寸裂开,轰然倒塌,豁开了一个数尺宽的洞口。待破壁的响动缓缓散去,慕玄临竟听到有潺潺的流水声,自洞口另一边传来。
踏过洞口,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如同璞玉藏于砾石,慕玄临怎么也没想到,这阴暗闭塞的地宫中,竟藏着这样一方生机盎然的天地。这里极为开阔,四面皆是是葳蕤的翠色,草木植被簇拥着正当中一条横贯的溪流,方才的流水声想来便是从这里传出的。
这太诡异了。这里可是地底,根本见不得天日,这生机从何而来?
难不成,又是因为赤火?
太过静谧安宁的所在反而叫人戒备起来。两人都提着一口气,缓缓向里走去。
慕玄临将夜山海握在手中,眼睛紧盯着四下的一切。
长得膝盖一般高的青草,没有异样。
溪边一块平常的磐石,没有异样。
估摸着要五人才能合抱的树,没有......
嗯?
慕玄临抬眉,抬手向那树后劈下去。
“哎呀尊上,等等!”
那树后另一侧,果然蹿出个人影来,那人双手护在自己头顶,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青栩跟在慕玄临身后,将那人影看得清清楚楚:“令仪。”
一个人影现身,紧接着还有第二个。
“阿炎。”
慕玄临眯了眯眼,将手放下:“何故躲在这里?江易之呢?”
令仪道:“是,是那时四周忽然坍塌,我们找不到尊上和大人,只好随意找了个方向跑,结果脚下突然塌出一个洞,我们便掉进了这里。”
“但当时四周太过混乱,等我们反应过来,江易之已经不见了......”
慕玄临蹙起眉。江易之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族,若在这种地方落了单,那很可能便是凶多吉少。
但这偌大的地宫,去哪里找他?
他思索着,回过身,却发现青栩竟已经不在他身后。
这些日子他早已经成了惊弓之鸟:“阿栩!”
“尊上。”
青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却十分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他顺着声音看去,原来那人已经延着那条溪流,走到了地势更高的地方去。
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是啊,他怎么忘了呢。
这里虽处处透着怪异,但万物之法终究是要遵循的。既有溪流,那溪水便一定会有一个源头。既有源头,便必然有与外界相通的出口。
他向那方向走过去,远远便看见青栩站在那里,仰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他头顶有什么?
待走到那里,他才终于明白青栩的用意。他心中唯一所想,便是这里好像真的不存在什么万物之法。
悬在他们头顶上的,是一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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