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斗转星移,枯叶满地,冰雪漫天,四五岁的赵朗没了气息多日,只是肉身不见腐坏,静静躺在那里仿若睡着了般,忽的一缕金光自天边亮起,直直打在他的身上,那金光细看竟是条小龙,龙尾还顽皮地在赵朗周身飘来荡去,须子还未长成的龙头蹭了蹭瘦弱不堪的赵朗,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小小的赵朗不多时醒转过来,他仿佛做了许久黑甜的梦,爹娘还抱着他哄他吃饭睡觉,他再也不用羡慕村口的赵小五,爹娘终于回来了,他不是野孩子了。

他呆呆愣愣地看向四周,草席薄被止不住严冬之寒,没了火的土炕就是个冷疙瘩,原来爹娘早就走了,到头来还是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

赵朗觉着身上有了些力气,晃晃悠悠地下了土炕,裹紧了单衣,形单影只地去山脚下捡柴火,篓筐都快比他大了。磕磕绊绊地走了许久,捡了不少枯树枝,肚子咕噜噜响得不停,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头顶一阵眩晕,只能停下来歇歇。

雪地里有一长串的梅花印,白茫茫一片中有抹赤红,赵朗眼瞅着那赤红越来越近,原来是只小狐狸,只见它好奇地张望着,嗅了嗅赵朗的鼻息又跑开,不多时叼着只野山鸡颠颠跑了过来,直直扔到了篓筐里,仰起小脑袋瞅了眼赵朗,狐狸眼又眯成了一条缝,甩着尾巴跑掉了。

越桃瞧到此处,才忆起许多年前的雪天,原来自己曾舍过一只鸡给赵朗,她收回术法,泪珠含在眼圈里,复杂又哀伤地看向赵朗,如若没认错,那飘来荡去的龙识是九重天神君的分身,竟是这么个大道得成。

她不知赵朗为何来这世间一遭,却知他未曾有意耍弄自己,他是真心实意地想与自己过好这一生,可惜也只有这一生了。

越桃忽地跳进了赵朗的怀里,毛绒绒的尾巴将二人死死卷起,方寸之间,两人四目相对,赵朗眼神不安得打转,脸色煞白一片,欲言又止几瞬,终是说了句,“不走了吗?”

“不走了。”越桃语气轻如落雪,浸润了赵朗干裂的心绪,她依偎在这个男人身边,抑不住的泪珠滑落,打透了红衫,印成片绛红。

赵朗手忙脚乱地拭去那乱跑的泪花,又被尾巴卷得死死的,一时间动弹只在毫厘之寸,他只得紧紧拥住越桃,“不哭了不哭了,都是我的不好,桃桃怎么罚我都行,切莫要自损自伤。”

越桃听了这番宽慰,更是憋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嘴里嘟嘟囔囔说了许多,却一句也听不清,满脸哭得通红,狐狸眼活生生肿成了核桃眼,赵朗哄了许久,直到月上枝头,她才抽抽噎噎哭累了,在那早就铺好的床铺上蜷缩着睡熟了。

她时不时便眉心微蹙,极不安稳的模样,赵朗卧在一旁,裹住了越桃,不住地顺着背,他并不想知晓桃桃在自己幼年看见了什么,只要桃桃不走,往后日日皆是好日子。

越桃做了个许久许久的梦,雪山之巅,冰封万里,她化作了原形,在厚厚积雪上,深一爪浅一爪地艰难走着,凛冽寒风肆虐地咆哮着,吹得赤红狐毛乱七八糟,梅花肉垫被冻得僵硬,她甩了甩鼻头上的雪花,琥珀色眸子里俱是执着,她要去见一个彻骨思念之人。

天地之间气息骤然凝滞,虚空乖乖划出了个口子,一素衣神君踏空而来,乌发束起,周身凌冽之气,他瞧了眼匍匐向前的狐狸崽子,神色未变,只是眼眸幽深了几分,他轻轻一挥衣袖,漫天风雪齐齐冲向越桃,越桃被吹得七零八落,在风中翻跟头打把势,好不狼狈,呛了满口满鼻的冷气。

越桃活生生是给呛醒的,一偏头就见赵朗裹住她睡得很是舒服,她方才分明就瞧见了那素衣神君就是赵朗,这薄情寡义的负心汉真是该千刀万剐,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抄起了书案上的圣贤书,随便一卷就开打。

夜半三更,八角胡同里传来一阵鸡飞狗跳之声,“啊啊啊,娘子别打我了,我又做错什么了?” “你做错什么了,你自己不知道吗?”“为夫真的不知啊,啊别打那里!”鬼哭狼嚎一阵才偃旗息鼓。

院外一更夫打扮的人驻足良久,摇了摇头,掏出了炭笔写道,“越桃已有夫婿,此人为春闱考生赵朗,十分惧内。”写罢又撇了撇嘴,他好歹是个大内侍卫,不曾想还被派来干这偷听墙角之事,只盼着陛下莫要再发疯了,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个有夫之妇。

赵延回得此信已是早朝后了,他在昭和殿满满的奏折里,翻见了这寥寥几句,剑眉微皱,素来温和宽厚的脸上,颇有些绷不住的架势,轻叹了几声。天子之尊,富有四海,情爱本就是最微不足道之处,男女姻缘,结成夫妻,传宗接代,不过都是宗族繁衍而已。

然时也命也,前几日赵延回被皇妹拐去春晓里一遭,方知此前自己错得有多离谱,那红衣娘子一颦一笑莫不长在他的心尖上,仿若晦暗不明的心境中迸出了朵火红小花,百般压制都抵不过小花轻轻微摇。

今日见了这纸条,他恰如五雷轰顶,劈开了不为人所知的情事,原来红衣娘子早已有了夫家,仅仅是个书生,一个书生自己凭什么争不过,这念头一旦滋生在心口,便止不住地蔓延,再难停歇。

越桃属实不知就出去耍了一回,便惹了天大的麻烦,她正坐在小院里,没好气地看着赵朗端茶送水,十分殷勤周到地服侍着自己,不得不说她这相公长得是真好,分明是天人之资,她怎么早先没看出来呢,凡人哪能长成这样啊。

“娘子,可还生我的气了?”赵朗眼巴巴地瞅着越桃,活生生像个瞪圆眼睛的狗狗,纤长指尖不住地揉搓着衣角,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赵朗别的没学会,越桃装可怜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越桃哪里受得住这般做小伏低的赵朗,心里早就动摇了,面上却还死撑着,冷着张美人面,似雪山岩壁上的傲雪红梅,她也不说话,就这么漫不经心看着赵朗。

赵朗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昨日在王翰林那的善辩之能全然没了,左想右想亦不知该如何哄得心上人欢心,只能讪笑道,“往后我绝不欺瞒娘子,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可好,先前都是我的过错,我以后白日里去书院温书,夜里就跪搓衣板,以弥补我多日欺瞒之罪。”

跪搓衣板?越桃觉着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她向来看着脾气软,实则最是记仇,受一分痛必得让对方受上十分才肯罢休,光嘴上认错又有何用呢,必得磋磨到底,才能长记性。

“好,这可是你说的,相公是言出必行,品性高洁的君子,定能夜夜做到。”越桃骤然一笑,晃得赵朗差点迷了双眼,脑子都没了,恨不得现在就跪个搓衣板试试,“相公还有一事,我当了这许多年狐狸精,前些年在京中也是有些产业,我自要去打理一番。”

“自是好的,原先是我委屈了娘子,你想做什么都成,为夫必是无有不应的。”两人说罢,这才双双出了门,与左邻右舍打了招呼,谁人不说是对郎才女貌的璧人呢。

越桃在京中产业是个极为出名的十全酒楼,她当年虽是人情世故,爱恨情仇没学会,但品鉴珍馐佳肴,也算是妖中翘楚了,这酒楼经久不衰,独一份的口味冠绝京城,只因厨子是位八角精,那做起饭食来还不是手拿把掐嘛。

“小桃桃,好几年不见了,咱这酒楼可算是火了,那天天都是人啊,要不是我有点法术,还真是应付不过来,就是这帐啊,我从来就没理明白过,都交给你了。”八角精名唤老八,挺着个俏皮的大肚子毫不客气地说道。

“老八你那那是理不明白啊,是压根就没理过,快别说这些虚的了,还不给我做个佛跳墙吃吃。”越桃边笑边流口水道,在柜台就打起了算盘,那叫一个溜啊,哗啦啦直作响。

十全酒楼面上不过是个极火热的馆子,其实来得不光有人,还有不少妖,如今众妖修得多数都是正道,不害人不坏事,身上几乎不带妖气,京城这些年也没有几个有能耐的道士,自然来的妖就多了。

越桃打眼一瞅,十桌有三四桌都是妖,光点些清露饮子的,一看就是花草精,还有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非猛兽成精不可,有些妖精还与越桃是老相识了,见了还攀谈起来。

“越小妹,我怎的听桃花精说你不声不响都成亲了,你说说也不叫上我,是不是不拿你虎大哥当朋友。”虎老大捧着个大二碗哐哐喝了起来,这妖浑身肌肉隆起,左颊还明晃晃的好几道疤,一看就很是不好惹。

“怎么会啊,小妹给虎大哥赔不是了。”越桃说罢,双手直接端着个盆,满满两坛酒倒了进去,咕咚咕咚一刻不带停地痛饮一番。

“痛快!你没变,还是当年那个脾气,大哥这也没什么好东西,来这是深海鲛人的发光珠子,没啥子灵力,就是好看,你放着当个摆设。”虎老大不知从那掏出了个比盆还大的盒子道。

“不愧是我大哥!等大哥你成亲了,我去找酒曲妖,给你套换来一百坛人间醉。”越桃笑嘻嘻地接过盒子道。

“哎呀妈呀,你也甭等大哥成亲了,那得猴年马月啊,到时候你的狐狸崽子都能生崽子了,我知道你和酒曲妖关系也不错,你要是碰上他,就给大哥要两坛就行。”虎老大净说大实话,他都修了三千年了,还是个虎光棍,他觉着自己也挺英俊的呀,怎么那些个女妖就不稀罕自己呢。

“好好好,我呀这就给你张罗。”越桃随后又与不少妖妖聊了个遍,那叫一个热闹,等到佛跳墙都做好了,她还没和一众妖唠完,老八从后厨出来,看着柜台上堆积如山的账本,嘴角不禁撇得厉害,一千年的小妖果然靠不住,不盯着就不干活啊。

越桃顿感不妙,竖着耳朵抖了两下,乖乖对着老八笑了笑道,“老八哥做得佛跳墙真是太香了,我要吃!”

在酒楼角落处的大内侍卫在这待了一天,写下了几个大字,“贪吃,酗酒,偷懒不干活。”

女主不装了,摊牌了,老子有钱有酒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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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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