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妖孽自是彻夜翻来覆去,满怀心事得睡不安稳,好在妖就是妖,除了那天生异禀的食铁兽,剩下的都是看不出乌黑的眼圈,只是白日里时不时地打几个大大的哈欠。
“啊哈!”越桃托着下巴小声打了个哈欠,乳白尖牙不经意露出了一瞬,倒真是锋利得很呢,在山林里长大的野兽,没有点真本事是不成的。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拾弄着青玉棋子,本是为自家相公之事烦扰的小脑袋瓜,此刻也精神涣散想不明白,临风坐在二层竹楼之上,与阿姊对弈了一会儿,又开始走神,遥遥望着不远处络绎不绝的马车,多是些贵不可及的人物慕名而来。
体面些的娘子,轻纱覆面来了这风雅之地,玉步微挪,仪态万千。自然还有些胆大野性的闺秀,才不管那些个流言,不遮不挡,堂而皇之抢了楼下小郎君的唢呐,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把戏。
忽的一马车引住了越桃的目光,那马车粗看平平无奇,不过就是大了些宽了些,唯有那窗扇细细一瞧竟是月锦纱制的,车外往里看,那是漆黑一片。不过车里的贵人则可一览无余,这纱可是风吹不破雨淋不湿,就连匕首划开也极为费事。
越桃是曾见过此物的,非王室公卿不可得,这车上之人看来是了不得了。
“阿桃看什么呢?这般入神?”夭采手持黑子早已落定,捏起越桃的小脸蛋来。
越桃这才醒过神,鼓起雪腮,晃起脑袋,将坏心眼的臭阿姊甩了回去,才道,“还不是见有贵客来了吗?阿姊不去瞧瞧?”
夭采定睛一瞧,忽的一笑道“贵客倒是贵客,只不过啊,这贵客五日来三回,都成了熟识,不拘那些个烦透顶的礼数了。”
“天天这般远的来京郊,想来定是富贵闲人,是谁呀?”越桃这才不困了,转起小眼珠,兴致勃勃地问道。
“可不就是那皇帝的亲妹子永宁公主嘛,她呀最是有趣,京城里有什么新鲜玩意她都是要凑热闹的,自她去岁成年,便求了天子恩典,出宫开府,好家伙一发不可收拾,来了我这许多次,玩闹不算,还迷得我这好些个小郎君神魂颠倒,自请求去追随公主,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夭采将那白玉棋盘收拾起来,她与越桃一路心思,此时懒得下棋,当然也是下不明白,还不如瞧瞧今日有什么好玩的,实在不行就来个酩酊大醉,一醉解千愁,这些年不都是这般过的吗。
越桃听罢笑道,“那我倒要会会这位公主了,世人都说狐狸精风流多情,勾得郎君们心肝都没了,不曾想这位公主是个人间的狐狸精。”
“那正好我引你与她相识,你俩是一路性子的,定能合得来。”夭采扇了扇风,眼波流转间,忆起了当年的越桃,一身风流婉转媚骨天成,偏偏端是副楚楚可怜,纯白之姿的模样,引得多少男妖拜倒其石榴裙下,更别提狐族本就善媚术,越桃乃是其中佼佼者,若是她想惑君亡国,也不过是须臾之间。
再抬首看向此时的越桃,红衣石榴裙妖冶艳丽,可周身却添了端庄书卷气,引得人愈加错不开眼。
“咦?这位公主竟还带了人来。”越桃瞧着永宁公主蹦蹦跳跳地下了马车,青绿百凤罗裙,其身份昭然若揭,出来行走丝毫不避讳。
此人身形颀长,面如冠玉,一看便是被永宁公主硬拉过来的,温润至极的面庞上有着些微的恼意,可还是被公主牵着鼻子走,只能跟在后面无奈地叹气。
越桃再一细瞅,我的个青天大老爷,这公主真是不简单啊,亲妹妹带人间帝王逛这风流郎君之地,算得上是头一遭,那皇帝紫气环绕,更胜前些年她去御膳房偷鸡吃所见,来头定然不小,说不定是九重天派下来的。
夭采自然也看出来了,她略带无奈地与越桃对望,笑道“阿姊方才说漏了,永宁公主不仅有趣,她还是个没谱儿的人。”
“走吧阿姊,这回真是贵客登门了,要是让天子为春晓里留个字画盖个戳,全京城大大小小官员怕是得在你门前排着号进来呢。”越桃拉着夭采就往下跑去。
李廷回进了春晓里,此处闻不得什么脂粉香,唯有兰竹气息,清淡文雅,郎君们各做各的事,未见谄媚之色,他这才放下心来,自家妹妹流连忘返之地不坏了她性子,比什么都强,不然他该如何与九泉之下的母后交待呢。
“皇兄,你没事就该出来逛逛,总闷在宫里见大臣批折子,没病也被憋出病来。”永宁公主自幼天不怕地不怕,赵廷回就她一个妹子,可不得百宠千娇地养大嘛。
“咳,轻声些,我才没什么病,还不是来陪你胡闹一场。”李廷回低下头轻声说道。
“没病?皇兄你登基五年了,后宫空无一人,你骗傻子呢?大家闺秀,邻国公主,甚至胡人舞娘,我都一一引荐给你,你倒好一个都瞧不上,我能有什么法子,只能来带你看看俊俏郎君。”
永宁公主撇了撇嘴小声嘘嘘道,天地良心啊,她就这么一个哥哥,甭管是妖后宠妃还是龙阳之好,她都认了,天下的担子太累太难,总要有知心人陪陪哥哥,她才能放心游山玩水去喽。
李廷回自幼立储,师从多位名儒大贤,此时仍是忍不住欲翻白眼,他没病他真的没病,为什么别人就是不相信呢,他认命般苦笑两下,已算是极大的德行了。
“公主殿下今日来得好早,我这几日想你想得紧,一时间还以为是眼花了呢。”夭采早已与永宁相处出了一番情意,熟络地打起招呼。
“我就知娘子对我是日思夜想,我这不来了嘛。”永宁肆意笑道,从未受过磋磨的女儿家自然天地间为所欲为,“娘子身后这位妙人儿是谁?怎的不给我引荐引荐?”她此时瞅着还算稳重,却已是两眼冒光,京城里美人不少,什么时候又添了这么位倾国倾城的娘子。
“这是我干妹妹,随家人来了京城,与我玩耍几日,你唤她越桃就好。”夭采笑道。
“越桃见过公主殿下,今日真是三生有幸。”越桃不卑不亢道,直直看向永宁,两人对望许久,仿若是冥冥中天定的缘分,这俩折腾人的女子定要将这天上人间搅和得天翻地覆。
“阿桃不必客气,以后你也是我妹妹了,在这京城谁欺负你,就我公主府找我。”永宁说着便将令牌递了过去,她见越桃便极为相熟,总觉得在那见过,说不定是前世的因果呢。
越桃向来学不会人族的推诿打太极,微微一笑道,“那越桃就谢过公主殿下了。”顺手就将令牌接了过来。
“这是我一表亲阿回没见过春晓里的大世面,我特意带他来瞧瞧,阿回阿回?”永宁叫了几声,也不见身后人说话,回过头去,只见李延回目光深邃望向了越桃。
越桃尚未发觉,还在那摩挲着手中的令牌,只有夭采的心咯噔了一下子,她见惯了风月场,哪能不识得这神情,痴男怨女多半由此而起。
“失礼失礼,我头次来贪看了些好风景,请各位小姐见谅。”李延回被猛地叫醒,又成了方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了。
“延回公子客气,不如今日我唤些乐师助兴,音声一道有何偏爱吗?”夭采按下心中所想,招呼起这位贵客。
还没等李延回说话,永宁插起话来,“我表哥不拘什么曲子,他难得听上几曲,不如娘子将空着的乐师都唤来吧。”她还对着李延回使劲眨巴眼睛,一副鬼机灵气死人的模样。
“娘子莫要听她的,今日我与两位娘子一见如故,能闲聊几句已是幸事,哪还用得上什么雅乐呢。”李延回笑道。
几人落座于一雅间,永宁拉着夭采嘀嘀咕咕了几句,夭采一愣,遮遮掩掩地瞅了赵延回好几眼,她属实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老马失蹄,看走了眼。
这小皇帝年岁不大,雅好倒多,她吩咐了几句,随后来了七八个风流俊俏的乐师琴师,正可谓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李延回正闭眼听那风铃穿堂之声,别有兴味,结果一睁眼,好家伙屋子里满满登登全是人啊,他费劲巴力地扒开这一圈郎君,愣是没找着三位娘子。
“什么?真的啊?”越桃在院后的秋千上荡来荡去,初听了天子密辛开怀不已,比听戏看话本更有意思,笑着笑着便觉着不对,自家阿朗往后要是在圣上面前行走,可得小心着,莫要得了天子青眼。
永宁公主端着冰酥酪,直直喂了正微张朱唇的越桃一口,“嘘,切记不可声张,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夭采姐姐知。”
越桃吓得立时小鸡啄米般点头称是,她遥望二楼,无奈窗扇紧闭,暂且瞧不出什么,也不知这皇帝小子会选个什么样的。
男二出场,人间副本狗血大乱炖开始,谁也跑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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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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