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办个户籍,狐狸是个本地狐狸

待贺清来进了屋,狐狸便捧上一碗红豆粥。

贺清来接过,扫过灶台上那还盛着大半碗的粥,但碗沿上已有米粥痕迹,便知狐狸已吃过一碗。

“要吃什么菜?”

狐狸摇了摇头:“不用了,喝粥就好。”

两人便一起坐在门外,天气凉了,但不知是不是秋日回光返照,这几日晒着太阳倒还有点暖。

狐狸肚中垫过一碗,便吃得慢,看贺清来很文静地吃了半碗,才问他:“贺清来,卖米能得多少钱?”

“如今新米贵,一斗三十文,陈米略贱,二十文。”

狐狸吸溜一口粥,目光往上看去,入目泛白的蓝一望无际,贺清来坐在身边,她总想说点话:“贺清来,那杜爷爷那么多的粮食,能卖多少?”

“杜爷爷卖的米有陈有新,说不准。”贺清来说。

“哦。”狐狸没得到具体答案也不在意,她又问,“怎么有陈有新?”

“林婆婆家的新米都要留着吃,收成有多有少,到了第二年常常留一些陈米,杜爷爷就一起卖出去。”

说话的功夫,贺清来的粥吃完了,他站起身来伸出手:“衣衣,锅里还有粥。”

狐狸碗底只剩下一口,她赶忙喝下,将空碗递给贺清来。

贺清来走到灶台前,狐狸的目光也跟过去;她又想起来一个问题:“贺清来,你怎么不卖米?”

“往年是卖的,地里的收成有四五袋,留下两袋就够吃过冬天。”贺清来从锅里盛粥,铁勺碰到锅底,发出轻微的刮蹭声。

“今年怎么不卖?”照新米的价钱,留够过冬吃的米就好,不然下一年立夏又要吃陈米,又要亏价钱。

贺清来将锅里的粥盛干净,这是狐狸的第三碗。他手里的碗是青花瓷碗,搁在灶台上那一只也是。

狐狸仰面,看着他的动作,贺清来将粥碗递过来,却忽然抬起眉眼飞快地笑了一下,接着他道:“因为今年不用担心会吃陈米了。”

这笑很生动,惹得狐狸微微一怔,清亮的瞳孔里闪过一瞬间的狐狸身影,让她无端想起做小狐狸时的一年春天,那时候残雪未消,山里冷得要命,她还没能辟谷,只能很艰难地四处找吃的。

就在一条小溪边上,有一堆开得很盛的迎春花,漫天雪地里只有这堆鹅黄的小花不管不顾,开得漂亮极了。

没别的能吃了,可狐狸不能吃正开的黄花,她只好舔着冷飕飕的溪水,等她落下。

就是一阵风,就像贺清来这个飞快的笑,绿枝条上的小黄花随风飘落,正巧落在狐狸跟前,狐狸大喜,和着溪水,终于连水带花吃个半饱。

狐狸还有点恍神,可是手里被放进粥碗,温热的触感慢慢从指尖传来。

为什么今年不用吃陈米?

她还想问,可是红豆粥已经到了手里,最后一碗总是更加浓稠香甜,瞬间吸引了狐狸的注意力。

吃过饭后,狐狸靠在门槛上,揉揉肚子,看看远处,贺清来正在收拾,这次木板桥上又传来脚步声。

狐狸认不出来者是谁,她便站起身来朝院外探出脑袋,一看究竟——是杜爷爷,他手里还端着一个竹编箩筐,正朝这边走来。

杜爷爷已经看见院门口的姑娘,他脸上浮上笑容:“衣衣,我给你和清来送点吃的。”

狐狸迎上去,老人将手中的箩筐递过来,狐狸一看,是五六个花卷馒头,每个都有狐狸拳头大,刚出锅,还冒着热气。

“本想着你与清来都在我家吃早饭,谁知卖米忘了时候,”为着这件小事,杜村长还专门来送馒头,“这是刚出锅的,你和清来尝尝。”

“多谢爷爷,那我去找一个碗换过来。”狐狸赶忙跑进灶间,取出刷干净的大青碗,正好堆得高高的,放下六个花卷馒头。

杜村长没再多寒暄,便离开了。

狐狸捧着馒头回去,贺清来才洗净粥锅,见狐狸小心地将馒头搁在灶台上,便道:“今日没什么事情,是在家里写字,还是上山捡柴?”

狐狸小心捏开一个花卷馒头,掰下来一块,热气腾腾,面芯还有点烫手,塞进嘴里,她含糊不清道:“都好,你决定。”

“那先去捡柴,下午就不出去了,你再写几个字。”

“嗯。”狐狸顺手拿来笼布将馒头盖上,放入柜子,掰过的那个馒头便拿在手上,回了院子。

果然,小鼠们终于一一醒来,正饿得发慌,一见狐狸拿个馒头回来,便高高兴兴挤上来吃。

狐狸把馒头搁在桌上,青蛇朝她看来:“你又去哪里?”

“出去捡柴。”

得了回答,青蛇瘪瘪嘴,“又跟贺清来出去,你不能陪我玩吗?”

“同你玩什么?”狐狸随口说着,待背上背篓,一脚踏出屋子,她又探头回来,促狭道:“难不成你还想玩飞上天的游戏?”

这句话可真是戳人心窝子,狐狸说完就跑,果不其然听得身后一声怒吼:“死狐狸——!你晚上不要回来!!”

青蛇倒是恼羞成怒,狐狸却笑得欢快,一出门,恰碰上贺清来,见她模样,不免发问:“怎么这么高兴?”

“杜爷爷蒸的馒头也好吃!”狐狸笑盈盈答。

少年抿唇含笑,两人同行。

家靠后坡,只是坡陡难行,但青天白日看得清楚,也不曾落雨降雪,便不用舍近求远,再从稻田处走。

贺清来攀着后坡树先上,狐狸紧随其后。

山林中沉沉暗色,一时发冷,满地都是碎柴禾,十分干燥,正适宜存放过冬。

忙忙碌碌,等到了午后,贺清来便又将方桌摆在院子里;方桌比吃饭的桌子高上几寸,狐狸写字时还能伏案几许。

今日学的,是“板桥路上,青霜锁道马行踪”一句。

除却“板桥路上”,后面的都同狐狸没甚干系,她只是偶然想知木板桥如何书写,贺清来便找出这么一句来练。

狐狸捏着笔杆子,照着上方那一行字学了又学,认了又认,这才郑重下笔。

草纸上一一划过墨色,比之初学那几日,均匀许多。

谁知刚写一半,又听门外木板桥作响,引得狐狸和贺清来一同看去,又是杜爷爷来了。

狐狸有点诧异,不论是谁,芮娘还是苗苓,小桃或是梁延,都不曾一日两登门,这次看老人两手空空,不是来送东西的。

贺清来已经站起,杜爷爷走入院子,这才看二人都在练字,便笑着夸一句:“衣衣的字好了许多。”

夸完一句,杜村长便朝狐狸道:“我来是有件事问衣衣,下个月要收赋税,按道理来说,凡有户籍在此地的都需缴纳。”

老人话一顿,狐狸站起身来,还没怎么明白:“村长的意思是?”

“衣衣已经在村里住下半年,可还走?”

走?走去哪里?狐狸莫名,她瞧一眼贺清来,少年似乎明白村长的意思,并没插嘴。

狐狸下山之初,可只认得贺清来,更何况,她还指望着贺清来的香火呢,就这么点香火,她还没塑像成仙,但凡走到村口都享用不上,狐狸还能到哪里去?

于是狐狸摇摇头:“不走。”

杜村长松了口气,又问:“衣衣从前,在别处可有户籍?”

“没有。”管它户籍是什么玩意儿,想来是人间的东西,她一只山狐狸,上哪里有?

“既然如此就好办了,”杜村长捋捋胡须,“我给衣衣办个新户籍,到时候除却赋税,还得缴纳三十文,从今往后,你就是本地人氏。”

狐狸还是乖乖点头。

“那我就先回去了,下月再来拿钱。”杜村长摆摆手,谢绝了贺清来送他出去的步伐。

见老人身影消失,狐狸才问:“贺清来,什么是户籍?”

“就是一个人的证明,以后不论你去了哪里,都能知道你是从何处来的。”贺清来解释。

狐狸微微瞪圆了眼睛,原来如此,这样说来,她有一个户籍岂不是算成因果,可以更踏实当然地在人间待着了?

两人相对坐下,墨汁用的差不多了,狐狸没再蘸取,贺清来往里添上清水,继续研磨还剩半根的墨条。

狐狸撑着脑袋,问:“贺清来,户籍都写什么?”

“写你生于哪一年,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你的户籍上会盖上沐川平河的官印。”

狐狸歪歪脑袋,少年正研墨,一派认真,“贺清来,那你也是沐川平河人吗?”

谁知少年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我八年前才到小河村,户籍上是常州安定县。”

这地方说出来狐狸也不知道在哪里,可狐狸看贺清来面色宁静,却忍不住出声:“那在哪里?远不远?”

“远,离这里很远。”贺清来微微颔首,依旧垂着眼眸,研墨的声音却浅浅加重了。

“那你为什么来小河村?”

“我是逃过来的。安定县那一年水灾又逢瘟疫,我一路南下,到了这里,被杜爷爷捡回来。”贺清来轻声说,“前几年世道不太平,很多人流亡各地,如衣衣你这样没有户籍、不知来处的人很多。”

狐狸心里一震。她没有户籍的缘由只有自己知道,小河村还没有的时候她就在此处,如今人间又证明她是个本地狐狸。

为了稳妥起见,狐狸不应该再问。

可是贺清来垂着眼睫,太阳斜照,打落的阴影半边在他身上,他是长高了不少,可是照旧肩背单薄,不如赵平安那样模样结实。

狐狸想起来站在父亲身后的赵平安,又想起院子里这棵瘦杆杆的石榴树。

“贺清来,常州和这里一样吗?”狐狸决定说点话,发出一点声音,让这个院子别这么安静。

谁知少年又朝她露出了那个轻轻的笑容,清凌凌的,有点熨帖的意味,仿佛他明白狐狸为什么继续说下去:“不大一样,风土人情总有差别。”

“衣衣,墨好了。”院中小风起,吹得桌上草纸哗楞楞作响,狐狸的发带飘了飘,那根绣着花的粉白发带轻嗒一声,落在少年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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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登仙
连载中李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