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眠神色复杂地捏紧拳头,虽说他早就知道了楚佑安的结局,听到后还是唏嘘不已。
陈万安笑着握住陈百家的手,幽幽道:“姐姐,再去找截蜡烛吧。”
黑暗中百家轻轻起身往外走去。那脚步声断断续续,似是在黑夜中辨别方向。伴随着少女的喘息声,百家经过林眠身旁时,他隐约听到水滴落下的声音。
“嘀嗒,嘀嗒。”
林眠吓得大气不敢出,直往秦敖怀里挤。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以后,秦敖捏出一簇火焰。火光映射下,秦敖的面色阴沉,略显不耐地看着陈万安。
陈万安往身后供台一靠,先前悲痛的神色早已不见踪影。见林眠瑟缩地盯着自己,嗤笑道:“我以为带来了什么厉害人物,秦道长,别来无恙啊。”
林眠愕然回头,小声控诉:“不是。你们认识啊?”
秦敖把点燃的符纸聚拢一团放到一边,不置可否:“认识。”
林眠回头去看,陈万安用一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目光打量着秦敖。
林眠:“你怎么认识的?我怎么感觉他对你不怀好意?”何止是不怀好意,那眼神简直是想把他千刀万剐。
秦敖:“八百年前偶然路过此处,不小心进了阵。”
“然后呢?”
秦敖闭眼:“劈了。”
林眠沉默。
他凌乱地笑着,恍惚间看到了林啼冲自己招手。
哥,外面的世界太凶险了。
秦敖不以为然,他淡然回应陈万安:“早年秦某莽撞,无意冲撞先辈。这一别几百年,本以为先辈已圆怨投胎,不曾想秦某二人再过此处,竟又入了阵。想必先辈对这尘世旧情颇深,才迟迟不肯归去罢。”
林眠听着身旁人说完话,绝望地把脸埋进手中。
陈万安面对秦敖的讥讽,眯眼道:“秦道长真是好一副菩萨心肠,挂念着我还留此处。”他左手撑着头,右手指着林眠,戏谑笑道:“这次又想劈阵吗?只怕你身旁那位小公子受不住吧?”
秦敖回:“先辈自可放心,秦某不复当年无知。这次入阵是天命所指,秦某必会尽力圆先辈遗念。”
陈万安不甘示弱:“那就有劳秦道长了。秦道长也是修行之人,懂得自然不比我少。怪陈某多嘴一句,自这阵幻化以来已一千四百年有余,我虽说还能守着此处,但终究是时间太长,法力不足,未免有些力不从心。若有谁乘虚而入,我也无暇顾及,请二位多加当心,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也莫怪陈某无法出手相助。”
林眠想起秦敖说这阵里不止有他们两个人,他战战兢兢问陈万安:“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陈万安摇头,皱眉道:“你们入阵我尚能察觉。那人却好似无形一般随意进出我阵。一不坏我阵法,二不解我阵迷,着实奇怪。”
秦敖问:“那人进出可有什么规律?”
陈万安思考一会,道:“往常每年六月初和十二月末会进阵,一般待两日便走。今年奇了怪,前两日跟随你们进了阵。”
此时人间三月,按陈万安的说辞来看,不符合那人入阵的时间。
那只有一个结论,那人是特意跟着两人进阵的。
林眠一阵头皮发麻。那人躲在暗处悄无声息地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是敌是友是祸是福,都无从知晓。
秦敖道:“先辈法力高强,既然那人能随意进出此阵,想必修为更在先辈之上。毁阵也好解阵也罢,对那人来说应当不难。所以那人的目标,不是阵里的秘密。”
林眠顺着他的话往下想,疑惑道:“阵里有什么稀世宝物么?”
陈万安拍着腿嘲道:“你看到的一切,包括我这具残废,离了阵就屁都不是。哪还有人天天惦记着?”
一阵沉默。
半晌林眠开口:“陈公子,你先前说楚将军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陈万安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随后愠怒道:“都过去多久了,这些事谁还记得?”说着转念一笑,开始嘲讽:“没想到你还跟我干爹处上兄弟了。为了救个幻影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秦道长,我本以为你带了个聪明的来,结果带了个爱逞能英雄,跟你当年真是如出一辙。”
林眠气得张嘴就要骂,秦敖抬手制止。林眠瞪圆了眼睛看他,秦敖脸色黑得能滴墨,冷道:“陈万安,我叫你一声先辈是敬重你。你久困于此不知外界变故,以秦某如今的修为,虽没有滔天的本事,但要把你这阵再毁一遍也不是没有可能。你若是想遗憾千古就继续出言不逊,我有的是方法保我们出去。”
此言一出,陈万安虽面上不服,却识趣地闭了嘴。
林眠长舒一口气,轻蔑地盯着陈万安,顺便做了个鬼脸。他示意秦敖俯身,突然有种自己狐假虎威的错觉。
林眠正色道:“秦道长,你修为究竟有多高?”
秦敖以为他要问什么正事,不待他说完便坐直了身子。林眠半个人都靠在他身上,随着秦敖的动作重心不稳扑倒在了他怀里。
陈万安转过头看见了这一幕,嘴一张就骂:“真他娘的恶心。”
林眠“腾”地站起身,手无意之间往秦敖腹部按了一把,该说不说这人身材是真的好。他挠着头尴尬地同秦敖道歉,这一天天的净往人家身上凑,整得怪不好意思的。
秦敖愣在原地没有反应。林眠愧疚地摇摇头,看来把他也吓得不轻。
好在这人没有条件反射把自己按进墙里,林眠又有些欣慰。
陈万安骂骂咧咧地收回视线。林眠咳了两声,有秦敖给他撑场子,他胆子大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看排列整齐的杂物:“陈公子,你们这么多年一直住在这庙里吗?”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碍于秦敖的目光,陈万安翻了个白眼:“之前在河边住,后来房子被疯子劈了,搬到这儿来了。”
林眠点点头,视线被一堆小石子吸引。那堆石子摆在几束干花旁边,林眠好奇地捡起一颗,石头像被打磨过,四周略显棱角。
“平常你出门,都是百家拉着你吗?”
陈万安“啧”了一声:“我是个废人,走又走不了,不捏个傀儡帮衬着怎么活?”
“当年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陈万安皱眉:“我若是还记得,还需要你们解这破阵么。我直接告诉你们不就得了?”
林眠放下石子走到供台前,两人的目光随着他的步伐移动。他拜了拜无头石像,陈万安又不乐意了:“你拜她还不如拜我。”
林眠听话地向他拜了三下。
陈万安:……
林眠坐回去,秦敖问:“你在干什么?”
林眠眨眼:“我坐累了,起来走两圈。”
秦敖:……
此时门口响起脚步声。三人往外看去,陈百喘着气,不知从哪抱了一堆用过的蜡烛回来了。
百家点燃蜡烛,又在杂物堆里找了半天,抱出一床缝满布丁的被子给林眠:“你们将就着盖吧,虽然破了点,但都是洗干净了的。”
林眠感激地接过,百家笑着摆摆手,照顾着弟弟躺下。随后走到供台前熄了蜡烛。
黑暗中百家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她轻轻走到不远处躺下,虚弱而轻柔的声音如晨风般澄澈:“快点睡吧,你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秦敖把被子让给林眠盖,自己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林眠直直地盯着黑夜,经过几日的奔波,他的脑子变得十分疲惫。
他从王八村出来少说也有七日了。他又是头一次出远门,说不想家是假的。
不知道林啼那病秧子有没有按时吃药;王凤美平日里最疼他了,肯定日日夜夜念着自己;自己这一走,也没人去老屋找王长田聊天,老头子肯定也想着自己。
林眠鼻子发酸,从怀中取出王凤美缝的布包和母亲留下的玉佩轻轻摩索着。
身后传来细碎的声音,一只手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林眠身旁。
林眠疑惑地伸手去摸,忽然笑了。
是秦敖的泥人。
他这三弟面上冷冰冰的,心肠还挺软。林眠想着,出了阵以后没准真能跟着他三弟混。
林眠睁眼时,秦敖已收拾完毕。
他垂着脑袋坐起来,环视一周,寺庙焕然一新,昨晚陈旧的景象不复存在。那尊石像也完整无缺,悲悯拱手立在那里。
陈万安和陈百家也不见了,不等林眠问清情况,里屋边走出几个穿戴整齐的僧人,见到大堂里的两人皆是一惊。
为首的女僧人向前一步,问:“你们是何人?”
林眠陪着笑脸道了好一阵歉才跟着秦敖走出寺庙。黄土路上尘土飞扬,林眠问:“接下来去哪里?”
秦敖顺着昨晚来的大道走:“进苑宁城,找楚佑安。”
林眠“喏”一声,秦敖回头,一个黑影朝他丢来,秦敖稳稳接住。
林眠笑道:“把铁柱收好了。”
两人并排往前走着,林眠鬼使神差地往回一看,那寺庙矗立在那里,远远还能闻见香火焚烧的味道。
寺庙的牌匾上,火红的朱砂刻着鲜明的大字——愿宁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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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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