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剑气横空砍来,剑鸣震耳。
那狼妖被削掉了半个脑袋,手中面具掉落,热血溅了黎岁一脸。
晏临安手持绘音,站立在洞口。
黎岁捡起面具,用袖子擦拭脸上血迹,拍拍屁股上的灰,心中感慨,绘音跟她一年多,只砍过花花草草,真是委屈它了。
狼妖反射弧有点长,现在才发出凄厉惨声。
那几只小妖围着他“大王大王”个不停,却无一人敢上去对付晏临安。
“沉茂,别来无恙。”晏临安森然一笑。
狼妖跪地,魁梧身躯抖若筛糠,“见,见过三公子。”
那几只小妖见状,也跟着跪下。
“躲在这山洞里当缩头乌龟,真是让我好找啊。”
晏临安用脚踩住狼妖的半个头颅。
黎岁看他一眼,默默移动脚步。
狼妖的石椅上铺了层虎皮,坐上去软软的,黎岁靠着椅背,事不关己地看戏。
狼妖伏在地上:“三公子饶命,是四公子逼迫我等围杀你,我等不敢不听从。”
晏临安居高临下,鼻中轻哼一声,自是不信他的话,在落霞峰时,他们对他痛下杀手,招招致命,可不像是被逼迫的。
“我可以将功补过,告诉三公子另外两只大妖的藏身之处,还望三公子饶我一命。”
当日在落霞峰,共有七只大妖围杀晏临安,四只被他当场杀死,逃跑了三只。
他找狼妖,正是要问出他们的下落。
“你说。”
狼妖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忙不迭道:“那鱼妖在幽兰山谷,魇妖则附身于风河郡王家小姐体内。我对天发誓,若有半句假话,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谅你也不敢撒谎。”
晏临安面无表情审视狼妖半响。
狼妖冷汗涔涔,不敢抬头也不敢呼吸。
晏临安扭头,就见某人坐在石椅上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他嘴角不自觉弯起,走上石阶,两指微微屈着,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丑八怪,走了。”
黎岁努力眨巴着眼睛,迷迷瞪瞪道:“嗯?这么快就问完了?”
她刚闭上眼睛,就被叫醒了。
晏临安觉得好笑:“难不成还要等你睡上一觉?”
瞧见两人互动,狼妖多嘴道:“都道三公子不喜与凡人打交道,原来都是传言。”
晏临安冷眼一扫。
绘音自他手中飞出,在洞内游走半圈,将狼妖与几只小妖斩成几段,血肉横飞。
浓浓血腥味在洞内弥漫。
黎岁傻了眼,“你把我叫起来,就为了让我看这一幕?我才十八岁,你考虑过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吗?”
说完扶着椅子背,吐了。
始作俑者后退两步。
洞中遍布残尸,很难找到下脚之地,黎岁抓着晏临安的手臂,由他带着飞出山洞。
此时明月高挂,山间虫吟连绵不绝。
黎岁撩起衣摆擦剑上的血,突兀出声:“那个四公子,是你的弟弟?”
晏临安轻轻“嗯”了声。
兄弟相残,看来他在家中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一点,他们倒是同病相怜。
“我也有一个弟弟,我跟他关系也不好。我爹娘外出赚钱养家,就将我交给外婆抚养,但我弟弟自出生起就与他们待在一起。我十三岁时,外婆生病去世,我才被接到他们身边,每天看他们争吵,他们闹和离,爹要弟弟,娘也要弟弟,都不要我。我弟弟嘲笑我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我恨死他了。”
晏临安转过头:“然后呢,你杀了他?”
黎岁轻笑:“在我们那里是不能随便杀人的,我当时只敢偷偷在纸上写他的坏话。”
谁知弟弟趁她不在家进她的房间,翻到她的日记本,跑去告状。他们骂她心肠歹毒,罚她跪了三个小时,把她的日记发到班级群里,美名其曰让大家看清她的真面目。
初中三年,她没有朋友,一个人独来独往。
“真窝囊。”晏临安道,“若是我,定要砍断他的手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黎岁懒得劝他什么,毕竟他弟弟都要杀他了,比较下来,他略善良一些。
她道:“后来我想明白了,有些家人是老天给你安排的,只是流着相同血液的人。有些家人是你自己找的,是爱你护你愿意为你奋不顾身的人。”
“我爹娘和弟弟都不是我的家人,你弟弟也不是你的家人。”
“狐狸。”黎岁很是认真地说:“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家人。”
黑暗之中,晏临安神情怔了一怔。
他道:“我嫌弃。”
黎岁龇了龇牙。
这人总在煽情的时候说煞风景的话。
“只有一次机会哦,你想清楚。”
晏临安哦了声。
黎岁:“……”
哦?
哦什么哦?
黎岁有点破防,就像是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写了一晚上情书,喷上橘子味香水,鼓起勇气送给喜欢的人,结果喜欢的人看都不看一眼,就把她的情书丢进了垃圾桶。
太尴尬了。
她要赶紧找个话题缓解这份尴尬。
“你为什么找我做诱饵?那只蒲公英小妖也行啊,她生得也比我好看。”
而且找她做诱饵,还要送她面具,给她价值八百两的夜明珠,他亏大发了。
“你胆子大。”晏临安说。
这就是一点不了解她。
“可我怕死。”
也非怕死,而是不能死。
她又道:“但我还是答应你了,因为什么,因为……”
她还想试着煽一次情,说句“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死”,拿捏晏临安。
晏临安先拿捏了她:“因为你贪财。”
这天是一点聊不下去了。
黎岁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下午,他们回到小院。
“我师傅没出什么问题吧。”黎岁进屋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叶之音的情况。
蒲公英小妖道:“一切如常。”
黎岁道:“辛苦你了,等狐狸给我钱,我请你吃饭。”
她打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泛起泪花,突然垂首靠在蒲公英小妖的肩上,声音低了下来,咕哝道:“可能要明天了,我……”
她十几个时辰没睡觉,要困死了。
蒲公英小妖听到黎岁浅浅的呼吸声,看向一旁的晏临安:“三公子,她睡着了。”
晏临安:“把她送回房间。”
“是。”蒲公英小妖小心扶着黎岁。
“我来吧。”晏临安将黎岁拦腰抱起,朝另一间卧室走去。
动作很轻地把她放置在床上,展开薄被覆盖她的全身,露个脑袋在外面。
日光透过窗户挥洒进来,床上的人蹙蹙眉头,翻了个身。
晏临安双脚仿佛黏住一般,一动不动立在床头,无声凝视着黎岁。
她睡相很乖,安安静静的,如果没有碍眼的疤痕,应是精致讨巧的一张脸。
这张脸看久了,好像也没那么丑了。
——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家人。
晏临安眸光晦暗。
若她是他的家人,她脸上不可能有这些疤。
若她是他的家人,他会爱她护她愿意为她奋不顾身。
若她是他的家人,她也会爱他护他愿意为他奋不顾身吗?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黎岁额上疤痕时,倏地收回手,退出了房间。
蒲公英小妖在门外:“三公子。”
晏临安藏在身后的手僵硬,像是做坏事遮掩证据的小孩,反手关上了门。
“她的伤能治好吗?”
蒲公英小妖知他问的是谁,道:“恕我无能。”
“她中的是蚀魂术,乃魔族术法,中此术者,灵魂会被魔气逐渐侵蚀,修为越高者,侵蚀速度越快。伤她的应是魔族数一数二的高手,她很聪明,察觉到自己中了蚀魂术,就立即自废修为,但魔气已侵染她的灵魂,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晏临安听得眉头皱起:“没有办法了吗?”
蒲公英小妖答:“有苏一族的濯生术或许能救她。”
有苏一族……
晏临安默然,他已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姓氏。
“你退下吧。”
黎岁这一觉睡得有点久,醒来头昏脑胀,胸也闷闷的。她曲腿坐着,一时想不起来昨天是怎么上的床。
她换下衣服,揉着胸口开门出去,只见晏临安坐在长凳上。她屋里屋外看了下,不见蒲公英小妖,问道:“那只小妖呢?”
“走了。”
“走了?你怎么不帮我挽留一下,我还要请她吃饭呢。”
“人家不差你这顿饭。”
“这叫人情世故。”
黎岁抬手扎头发,肚子咕了声。
上一次吃东西,好像是昨天中午,她决定先解决早饭问题,其他之后再说。
黎岁将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白皙柔嫩的手臂,干净利落地生火烧水,等水沸腾放入两把面条,等面条熟的过程也没闲着,用仅有的佐料调了两碗汤底,捞起面条,撒上一把葱花。
多的一碗是她的,少的一碗是晏临安的。
黎岁一手端着一碗面,烫得哎哟叫唤。
“好烫好烫好烫,搭把手啊。”
晏临安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轻抬手指,将她手中的面移到桌子上。
汤面飘着零星油点,周遭摆着青绿的小白菜,葱花绿白相间,看着很是寡淡。
黎岁双手撑着下巴:“你尝尝好不好吃。”
晏临安拾起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黎岁眸子中盛满了期待。
晏临安点评:“难以下咽。”
“我多余问。”黎岁脸拉得老长,想把对狼妖说的那六个字原封不动说给他听,奈何没有那个勇气。
算了。
反正他这张嘴就说不出好听的话来。
但她还是想挣扎一下,“是食材的问题,要是有肉沫和辣椒酱,再加上荷包蛋,绝对好吃,有机会我再做给你吃。”
见她强行挽尊的样子,晏临安心里不由发笑,不自觉地又吃了一口面条。
“难吃你别吃了,给我,别浪费。”黎岁作势要将他的那碗面占为己有。
晏临安推开她的手:“我吃过的东西,从不给别人。”又道:“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黎岁低头,借碗挡住了嘴角的笑意。
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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