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宫女将仓库里的铜镜反复擦拭,搬运到外面晾晒。
“哎呀,这块镜子怎么用布盖住了?”
仓库的阴影处,立着一块等人高的铜镜。掀开满是灰尘的幕布,发现这面镜子竟是崭新精致异常,可以清晰映照出宫女的容颜。
《阿房宫赋》有云: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见者三十六年。
深宫十二载,不曾被传召过,宫女的容颜不复青春靓丽,看着镜子里这张逐渐衰老的脸,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镜子里的人突然自己动了,将手伸出镜子外面,把正在哭泣的宫女一把拖拽进去。
“救——”一声尖叫,惊动了其他正在搬镜子的宫人。
“怎么了?”同伴们纷纷围绕过来,面露关切。
铜镜前的宫女将拢在上面的红布掀下来,盖住了铜镜镜面,转过身来笑容明艳姝丽,让人不自觉看痴了。“没什么呀。”
铜镜露出的一角,女子的衣袂在镜面里面晃动,似无力的挣扎。
……
承光帝13年,宫女叶明珠贤良淑德,特赦奴籍,册封静妃。
*
“阿雪,你杀过人么?”
苏邪雪、温行止、苏嫣然三人围着客栈二楼包厢的圆木桌子前大快朵颐,满桌美酒佳肴,许久不曾这般心情轻快过了。
下方街道亦是热闹非凡,卖唱的、杂耍的、甜品铺子……位列街道两侧,治安甚佳。让人不禁感慨,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温行止翻阅着一本折子戏,不知看到了什么有趣内容,随口问了句对面毫不顾忌形象啃鸡腿的狐妖。
“杀过。”苏邪雪话里的疏离冷淡,让整个包厢的温度陡然降了不止一点。他并未意识到这点,继续钻研着盘子里的烤鸡。
这句话,让温行止心中有些介意。
正在喝茶的苏嫣然悄然瞥过一眼,苏邪雪那张素净俊美的脸,瞳眸里仿佛闪过一些血腥的画面。
她自然记得,苏邪雪之前性情并不温和,甚至称得上狂妄,和在这个人类面前全然两副面孔。
苏嫣然记忆里的苏邪雪,是遍体鳞伤,浴血而生的,从烟尘里走出来时,还是个稚气未脱的青年模样,脸上却溅上温热的血。
当年苏邪雪从一群死尸里支离破碎地走出来,抬手抹去唇角鲜血的那一幕,一直历历在目。那时苏嫣然还是只尚未修成人形的小狐狸,所以一直惧怕着他。
苏嫣然默默收回心有余悸的目光。
“宣离写了本折子戏,里面讲了承绪帝年间,人族和妖族曾发生过一场战役。”温行止举了举手里的折子话本,“快要发售了,便拿来先给我看看初稿。”
“宣离?这名字我听过。你们民间流传甚广的折子戏好像都是他写的。”苏嫣然接了句。“不会又是你们幻雪宫的?”
“猜对了,他也是十二公子。不过苏嫣然,为什么你还没走?”温行止斜眼瞅她。
“老子妖丹还在苏邪雪手里,走个屁。”苏嫣然一提到这个便暴躁,“有本事你让他把妖丹还给我啊。”
温行止摊手:“爱莫能助,那你自求多福。”
苏邪雪语气很淡,眸光清冷,望向窗外,“行止若是说的是一百年前的那场人妖大战,那我便参与过。”
“上一任皇帝起兵围剿狐族圣地,人类来犯我族,自当竭力反抗。”苏邪雪以一种冷漠的旁观者态度轻声叙述,“人族皇帝听信谗言,妄图抓妖族子民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
“你、参与过?”温行止有些惊愕。
“自然。”苏邪雪勾唇一笑,眼神却是冷冷的,道:“那夜我潜入敌方主将营帐里,□□了他。”
温行止:“噗!”
“色……□□?这实在不像你能做出来的事情。”但又有些合理。
“敌军主将偏爱俊美的青年公子,此为破绽,为何不用?”苏邪雪忽然起身,一手撑着桌面,弯腰隔着桌子倾过来,手指捏住温行止挂在脖子上的璎珞,放在鼻子下嗅了一下。
看到此幕,苏嫣然识趣地大气不敢出,专心低头喝茶。
苏邪雪的气息靠的很近,轻盈的呼吸都扫到脸上,温行止甚至可以看见苏邪雪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她倒是屏住呼吸,不敢大起大伏了,不知在紧张什么。“阿雪……”两字脱口,温行止道心脏好像要融化了般,很奇怪的感觉。
“你的心跳很快。”苏邪雪摸着她的脸,眼神有些莫名其妙,“你的脸也很烫。”
温行止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才敢大口的呼吸,却垂眸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略微喑哑,“阿雪……刚才在闻什么?”
“你刚才吃鸡腿时有油滴到上面了,我闻到了鸡腿的味道。”苏邪雪很认真地告诉她,施展了个术法,懒洋洋地抽回手,“现在干净了。”
“哦,这样啊……”温行止略微失望地垂眸。
“行止好像希望我做什么似的。”苏邪雪不以为然地道了句。有法术傍身,他不管先前把自己弄的有多脏,也能一瞬间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瞧你这话说的,我能希望你做什么。”温行止半遮半掩的顶了句嘴,吐了下舌。
“呵,也是。”苏邪雪低声轻笑,缱绻缠绵。
窗外一只猫头鹰飞了进来,停到了温行止肩膀上,打断了二人对话。
“诶?宫主的信使。”温行止扯出猫头鹰脚上的纸条,“有任务了?”
她摊开纸条看了眼,便塞进嘴里吃掉了。
苏邪雪望着她,“行止……饿了?”
“不是,这是糯米纸,能吃。”温行止道。“糯米做的。”
苏嫣然悄悄翻了个白眼。“你们幻雪宫有病吧?”好好的纸不用,造出个能吃的。
幻雪宫有没有病不知道,但这信使八成是有病的。因为还有第二张纸条。
“上面写的什么?”苏邪雪慢悠悠饮尽一壶酒。
“阿雪吃纸么?”温行止递过去。刚才她看苏邪雪的神情似乎颇感兴趣。
苏嫣然确定了,点头,自言自语,“你们幻雪宫的人估计都有病。”谁家正常人互相喂纸吃啊。
“嗯。”苏邪雪凑过去,咬住温行止递过来的糯米纸,舌尖一卷,入口即化。
苏嫣然满脸黑线,“有病。”她害怕自己跟这俩神经病待久了也会被传染上,可惜妖丹还在苏邪雪手上,暂时跑不掉,不然指定离他们远远的。
起初来招惹苏邪雪就是个错误,苏嫣然后悔莫及。
温行止道,“第一张纸条是幻雪宫发来的,皇宫里有个静妃重金委托,让我们去杀和她竞争妃位的淑妃。”
“幻雪宫还管宫斗?”苏邪雪轻声道。
“第二张纸条是皇宫里淑妃发来的,重金委托我们护她周全,能弄死静妃最好不过。”温行止继续道。
“矛盾。”苏邪雪扬唇笑了起来,“颇为有趣。”
“我觉得这俩女人有病,有本事当面掐架呗,都找中间委托人算什么?”苏嫣然道。
“许是钱多。”苏邪雪难得兴致好,搭理了她一句,倒让苏嫣然受宠若惊。
“宫主觉得兹事体大,比较为难,便交给我了。”温行止扶额苦笑,“宫主的意思可能是,让我带着两份委托能跑多远跑多远,给她们拖着便是。”
幻雪宫作为中间商,赚两份子钱。
这个主意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奸商萧瑜的鬼主意。
“行止想怎么做都可以,开心便好。”苏邪雪轻笑一声。
“我原本不想多管闲事的。但一想到,长这么大,我还没去皇宫玩过,那便去一趟吧。”温行止站了起来,靠在窗口往下望着,朝着皇城的方向,拿手比划,“看着可真大……”
“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书中所言,原是此等场景。”
苏邪雪听得不太懂,不明所以温行止在念什么奇奇怪怪晦涩拗口的句子,鲜少露出纠结的神色,美人尖一蹙,竟有些莫名可爱。
继而,片刻后温行止出现在皇宫门前,左右手各拿着静妃和淑妃派人送来证明身份的信物,陷入为难。
“墨子言传信来说这静妃最是得宠,不过区区数年光景,便从一无名宫女爬到了妃位,如今蒸蒸日上。”
“而这淑妃便单只靠着家族势力支撑了,是静妃最有威胁的竞争对手,毕竟帝王爱美人也爱权势。”
“这般,苏嫣然你去淑妃那里跑一趟探探情况,我和阿雪去找静妃,如何?”
苏嫣然表示抗议,“凭什么指使我干活?”
苏邪雪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苏嫣然乖乖听话了,“好好好,又没说不帮。”天杀的要不是为了妖丹,劳资这就吃了你们俩!
商议决定后,三人分头行动。
正值开春,万物换新,温行止他们一路上看到皇宫里也有很多仓库里的旧物被搬出来晾晒太阳。
“好多镜子啊。”他们路过一片镜子阵,这些铜镜,华美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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