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诸国兵败,一夜之间,大厦将倾。沈砚舟自请为帅,南下平乱。
一去数年,再回来时,故园梨花已谢,杏树成簇。
听闻皇后被废,冷宫自杀。
改朝换代,新帝宠幸宦官,朝堂大乱。
沈砚舟杀进冷宫,不见故人容颜,入目不堪尸首。
后,被冠以谋逆罪凌迟处死。
“这便是故事的结局了么?沈砚舟……颜冉,下场竟是这般凄惨。唉。”温行止久久不得语,长叹一声。
如今倒是弄清了前因后果,渺渺也猜测到颜冉因何而死,又为何沈砚舟的魂魄会被镇压在颜冉的轿子里。
因为颜冉和沈砚舟虽是同一人,却将自己想象成两个人,自小潜入颜府将失踪的真正颜冉取而代之,这在世俗之中恐怕会被视作疯子。而又在不经意间露出了狐耳,被颜父看见,才请了道士来镇压,死后都不得超生。
“他并未害过一人,只是喜欢上一个爱而不得的人,何至于此。”温行止说话时目光瞥过苏邪雪分毫不变的神色,只觉得抓着自己的手紧了一瞬,如错觉般闪逝而过。
“人妖殊途罢了。”苏邪雪勾唇冷笑,挥散幻境,他们重又回到了先前的树林里。
人妖殊途……再度听到这个词,温行止嘴角不太高兴地耷拉下来。
“如今解了束缚,他很快便可投胎转世、忘却轮回了。”
沈砚舟的魂魄消散在他们面前,一切都不曾变过般。
苏邪雪足尖轻点,飞上树梢,摘了两个野果,一个咬在嘴里,一个丢给温行止。侧目,笑道:“行止,该去解决颜冉的魂魄了。”
“好。”温行止点头,有几分无精打采。她也将颜子坤胸口挂着的玉坠告诉苏邪雪了,还有颜府里的黑影。
苏邪雪当时一笑而过,“许是残余妖气化作念力,成了邪祟,除了便是。”
如今他们一人一妖,倒是妖总干些除魔歼邪的事,传出去也算稀奇了。
苏邪雪正欲带着温行止走,却忽然神色一凝,迅速画了个圈,拉着温行止进去,一眨眼二人俱是到了鬼市。
“诶?”温行止不解为何又回到这里,然而此刻鬼市一片混乱,各路小妖叫嚣着,围绕着一处赌坊,大喊着“杀了他”三字。
“你的那个朋友,还没有离开鬼市,许是惹上麻烦了。”苏邪雪唇角勾起,笑意却未达眼底。
空气里人类的气息尤其浓重,看起来并非她一个人。
路过的妖觊觎地看着温行止,却纷纷被苏邪雪吓退。
“那个方向,可是千金坊……”
**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温行止心中忧虑墨子言的安危,攥紧苏邪雪的手腕,左顾右盼。
“莫急,并无血的味道。”苏邪雪一笑,“且这凡人还算聪明,若非躲在千金坊里,只怕早被外面的群妖吃干抹净了。”
二人自正门踏入这千金坊,一路上早已吸引了无数目光。进去之后,更加醒目。温行止觉得他们不是冲着自己身上的人气来的,而是对苏邪雪存在某种敬畏。
苏邪雪似乎在狐族当中身份不低。许是千年狐妖的缘故罢?
只见千金坊的中央横列一张长且宽阔的红木桌,呈椭圆形,周围大大小小的妖都靠在这里,而桌子中央捆绑着一个人,不是墨子言又是谁?
“这小子输了赌注,却拿不出赌注,按照千金坊的规矩,得剥皮抽筋以儆效尤!”
“跟一个人类讲什么道义?要不是他掩饰气息的面具掉了……见到人类就该直接吃掉!”
千金坊的两派争论不休,虽说都是个死,可还是有差别的。一个是因赌注而死,一个是因身份而死。因此僵持不下。
墨子言已经吓得脸色惨白,连从不离身的小册子都落在一处地上。
苏邪雪在长桌尽头坐了下来,许是气场,震得四周三五小妖都不太敢出声了。他的唇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直到环境静默到连他发尾缀着的铃铛被风吹响都能听见,红衣扑泄满地。
长桌的另一头便是千金坊的“赌王”,号称出道以来,从无败绩,却非人状模样,而是牛头人身,颇为健硕。
“我同你赌,拿我的五成妖力,赌注便要这个人。”苏邪雪的修长玉指轻轻按在桌面上,青色光球悬浮其上。
千年狐妖的五成妖力,那便是五百年的修为啊!群妖的眼神灼热起来,空气里似乎传导了一种如癫如狂的气息,无数双眼睛盯着那个光球,恨不得把垂涎三尺写在脸上。
“阿雪……”温行止轻轻摇头,抓住他的手臂,“不必为我冒险。”
“行止且安心,他们拿不走的。”苏邪雪扬唇肆意一笑,藐视众人目空一切的神色。
“好!今日我便勉为其难收下少主的妖力了。”“赌王”嘎嘎笑了两声,好像势在必得。
“少主想赌什么?”
“随意。”
“那便赌摇骰子,我摇你猜,是大是小,三局两胜,如何?”“赌王”盯着苏邪雪的眼睛,试图从心理上先压垮对方。然苏邪雪无动于衷,似笑非笑,淡定从容。
“麻烦。”苏邪雪轻嗤一声。
“少主的意思是……?”“赌王”语气试探。
“直接上十盏,你来摇,也不必三局两胜,我若能说对全部骰子点数,便算我赢。”苏邪雪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眸光冷冽,扫过去。
“千金坊从来没有这个规矩!既然是少主提出,千金坊也愿意给少主一个面子。不过,那得附加一条,骰子采用十二面的,少主若是输了,便连你身边这个凡人的性命也一起留下,怎么样?”“赌王”挑衅似的指着温行止。
在场小妖亦是跟着起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人类对苏邪雪的重要性,若能拿来赌注,不知何等的刺激。
“不行。”苏邪雪语气冷冽,不容协商地吐出二字。“她非物品,你敢肖想?”
温行止能感受到,苏邪雪身上那一瞬间流露出的磅礴杀意,不似作假。
“呵呵,少主这么说了,便当我开个玩笑吧。”见势不对,“赌王”话锋一转,脸色阴晴不定。
十盘翡翠琉璃盏被依次抬了出来,在桌子上摆成一排。
而骰子是那种十二面点数的,一个个晶莹剔透,泛着荧光,不知是什么材质。
“如此,万事俱备。”“赌王”呵呵一笑,跳上桌面,随便一踩,那十个琉璃盏便飞在半空,迅速旋转起来,偌大空间里只有骰子和琉璃盏碰撞的声音。
“咚!”琉璃盏稳稳当当落在桌面上。
“少主,请。”“赌王”不怀好意地笑着,目不转睛盯着那色泽鲜艳的妖力光球,舔了下唇。
“盛邀不却。”苏邪雪应付似的随意抬手作揖,那袭红衣便如一阵风般,出现在琉璃盏前。
“五。”
“七。”
“二。”
“六。”
“十一。”
“八。”
“一。”
……
随着一个个数字报出后,翡翠琉璃盏也被掀开,里面的数字准确不误!
直到最后一个琉璃盏前,苏邪雪却难得迟疑了许久。微曲指节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少主,为何不说话了?”见苏邪雪的面色冷若冰霜,“赌王”眼底的得意洋洋不加掩饰。最后一个,便是他的必杀技了。
因为里面的骰子还在旋转,只要苏邪雪数字脱口,他便控制骰子停下。
胜券在握!
温行止深深捏了把冷汗,她猜到最后一个琉璃盏定然有猫腻。然而并无证据,不好指认。
只见苏邪雪慢条斯理地道了句:“最后一个,是零。”
全场惊哗。
“少主这玩笑来的未免也太冷了,从古至今,骰子从无零点……”“赌王”哈哈大笑,“那便多谢少主相赠的妖力了。”
荷官揭开了最后一个琉璃盏,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小堆骰子粉末。
“承让。”苏邪雪丝毫不加掩饰的挑衅,明晃晃直勾勾望着人,含笑唇角如沐春风。
“你!”“赌王”面色由狂喜化作僵硬。
她猜到了苏邪雪也动了手脚,但观此情形,权衡利弊之下,并不敢开口。毕竟苏邪雪想要杀他,不过举手之劳。
温行止大喜过望,冲过去抱了苏邪雪一下,道了句:“阿雪,谢谢你!”便去解墨子言的绳子了。
转过头,只见苏邪雪已往门外走过去,慵懒的语调穿透人群,直达温行止耳边:“走吧,该做些正事了。”
“阿雪等等我!”温行止拖着沙袋似的墨子言也追了出去。
呼吸之间,温行止和苏邪雪穿过几百里的距离,抵达颜府外。
有苏邪雪在,进府穿墙自是不成问题。
“一群残留念力罢了。”苏邪雪所过之处,念力几乎全消。
“那颜子坤如何安顿?”温行止有些担忧,“他是阴阳眼……”
“我将他的记忆连同阴阳眼一起抹去了,此后便不会造成困扰。”
苏邪雪摊开的掌心出现一枚绳结穿好的璎珞,低下头把它系到温行止脖子上。
“诶?这是什么?”温行止颇为稀罕。
“能保你延年益寿的好东西。”苏邪雪言辞含糊,思索一番才回答她。
如此,一桩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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