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邪雪和容烨之间不对付,都没有出言打断,而在一旁看戏。
何况他们大多数人虽仰慕画师白珏盛名,但这幅画只算得上奇珍异宝的奇,却不算什么宝物。
众人没有相争的心思。
“妖狐九尾,你可愿断一尾?”容烨抬眸含笑,缓缓道,“天气冷了,在下缺个围脖。”
这句话话其中包含着轻蔑、挑衅、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温行止不明白,为何容烨好似对苏邪雪敌意很大。
未待苏邪雪开口,温行止便替他一口回绝,“不行!一幅画罢了,又不是非要不可。阿雪,我们走吧。”
“你倒是维护他。”容烨不置可否地一笑。
她拉着苏邪雪的手,却没能将人拉走,苏邪雪还在看着那幅画,似有恋恋不舍之意。
温行止急了,“哎呀,不就是一幅画嘛。白珏我认识,你喜欢的话,我找他替你重画一幅一模一样的,这幅画咱不要了,啊?”
她心底隐约有种预感,苏邪雪对这幅画中的内容多看了几眼,眼神里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让她有一点……害怕。
如临深渊,半步之隔,就要拉不住他一样。
“阿雪!”温行止唤他。
苏邪雪不予理睬,一双金瞳如曜,死死盯着容烨的脸,张口道:“好,我给。”
这一声清浅的话语,落在温行止耳中如泣如咽,心脏止不住的痛颤。
“不可以!”她跑过去使劲抓着苏邪雪的袖子,拼了命摇头,哀求般,“不可以,阿雪。”
她不理解,这幅画有什么好的,值得苏邪雪付出如此代价。
然而苏邪雪决定的事情,无人可以动摇他的决定。他的心一贯很冷。纵然面上是笑着的。
容烨递上银白弯刀,扬了扬眉,“请吧,苏公子。”
“等等!”温行止见苏邪雪伸手去接那把弯刀,焦急万分,心下一横劈手夺了过来。
“那幅画,我来换。只要我身上有的,你想要什么,尽管拿去!”
“行止!”
她的手腕被一只触感很冷的手紧紧攥住,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温行止能想象到苏邪雪此刻的急切,心想道,“把自己的尾巴不当回事儿,倒关心起我来了。”
容烨看着二人这般,目光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笑,轻轻摇了摇头,“小行止,你的命,可不归你自己。”
冰冷话语宛如利刃直刺心底,温行止顿时醍醐灌顶,一下子清醒过来。
唇角一抹苦笑,是了,她竟然忘了,加入幻雪宫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都不属于自己了。
宫主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下了不同的蛊,虽是蛊,却如毒,唯有宫主知道解药的配方。
稍有不慎,毒发身亡。
因为每个人身上都有蛊,所以大伙儿都对此事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行止,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温行止从苏邪雪淡漠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责备,垂眸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红袖垂落,影影绰绰。她忽然笑了。
“我喜欢你,我觉得值得。”
一语落,满堂静。
苏邪雪不动声色松了手,红袖落下,目光审视。二人明明隔着咫尺,一瞬间好似离有千丈远。
容烨静静看着,唇角上扬,表情开始有些期待二人还能做什么。
“行止又在胡说了。”苏邪雪轻叹一声,抬手去抚摸温行止的额头,“烫了。”
不料温行止反客为主,两只手抓住苏邪雪的袖子,将他来不及收回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看着他的妖红双眸,一字一句道:“我的脸也很烫。我是认真的。”
她不知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把那四个字说出口,却被苏邪雪轻轻一句戏言带过,她怎么甘心?瞬间一股愤懑直冲脑海。
为什么?你不敢承认么?
温行止想要质问,万语千言如鲠在喉,脸上越烧越烫。
终年如严霜般冰寒的手触碰到一轮暖日,苏邪雪眼底似有所动摇,半晌缄默不语。
“你,为什么不说话?”许是持久的静默让人心急难耐,温行止急于想要知道答案。
交易会场有许多人和妖,此时他们异常安静,不近不远悄悄朝这边望着,眼睛里闪动着八卦的光辉。
“你想要我说什么?”苏邪雪轻声道。
温行止深吸了口气,极快的速度问出:“你喜欢我吗?”眼睛一眨不眨,不肯错过一点细节。
这个答案,她期待了许久。
然而苏邪雪还是不肯正面回答她,只是顺势捏了捏她的脸,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同你说过,我要比你大的多得多得多,很多事情的答案,不是你现在的年龄可以理解的。”
“我只想要个答案。”温行止执拗地望着他。
“为何非要追求一个答案?”苏邪雪问。
温行止沉默。一瞬之间,无数个二人相伴的日日夜夜涌入脑中,心底的**也随之增长,猝不及防,已成参天大树。
“咳咳。”容烨一声轻咳打断这场有些尴尬的对峙。“二位,这幅画……”
“三日后,我来取画。”苏邪雪睨他一眼,冷声道。
“恭候。”容烨亦轻哼一声,慢慢收起画卷。
“行止,我们先离开这里。”苏邪雪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望着温行止。
红光闪过,二人已不在原地。
会场内却惊炸开了,所有人在议论纷纷。
“诸位,今日之事,关乎到幻雪宫颜面,还请诸位严守口风。不然,幻雪宫不介意亲自去拜访诸位。”容烨轻轻一笑,面不改色的威胁众人,身后的偃甲人适时而动,威慑八方。
短暂呼吸之间,二人已经出现在一处熟悉的街道上。
苏邪雪目光淡淡地望着温行止,眼前人脸上逐渐褪去的潮红,眼里深藏的倔强,都让他感到有些头疼。
这般静默着,仿佛一幅水墨画。
苏邪雪不想开口,这番话语他先前已经同行止表明过态度,谁知行止不撞南墙不回头,也不知她心里到底绕进了哪个弯子,拐来拐去走不出来,把自己绕进去了。
然而看着温行止的眼神过于可怜,半晌后,苏邪雪不得不想法子安抚她。
在身上找了半日后,他朝着温行止伸出手,摊开掌心,中央躺着一颗黑漆漆的糖果。
温行止眨眼,嘴角微抽,怀疑这糖果的可食用性。
糖果送到了她的唇边,苏邪雪轻声道:“吃吗?”
这番举动无疑在温行止的心池里又掀起一阵涟漪,她现在看苏邪雪会不自觉带着某种滤镜,某些不经意的举动都会带有暧昧的成分。
终是没有忍住,温行止伸头一口咬住了糖果,唇齿磨过苏邪雪的手指,透着凉意。
“咳咳咳咳咳……”一股辛辣之气顺着喉咙窜上颅顶,温行止咳嗽起来。
“生姜……糖?!”她猛地反应过来。
苏邪雪淡淡的“嗯”了一声,眉眼弯弯,“消气了么?”
“我去你大爷的!”温行止一把推开苏邪雪搀扶而来的双手,眼角辣出泪痕。
她本就心情不好,都是因为苏邪雪的缘故,谁料苏邪雪非但不以为意,还拿生姜糖来戏弄她。
心中蓦然涌上无名怒火,愈烧愈旺。
温行止转过身跑开了,抛下苏邪雪在原地,风中萧瑟。
苏邪雪凭栏而望,眼底倒映出一片碧波,荡漾着湖蓝色的倩影。
他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却没有动。
身着蔚蓝布袍,头戴学士帽冠的少年背着个书筐从身后走来,走到苏邪雪身旁。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书生迎着暖阳,吟诵诗词,摇头晃脑的,学士冠后的两根布带飘来飘去。
苏邪雪冷冷看着。
“别害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书生露出温和的笑。他的肤色白皙无暇,略显稚态。
一本装订好的蓝皮书本,被递到苏邪雪面前。
“宣离托我送给你的,他说或许你会用得上。”书生道,“他写的绝世孤本,向来吝啬。”
“宣离?”苏邪雪想起了那张惨白的脸。
书封上写着七个字:《霸道刺客绝情帝》。
苏邪雪:“……”
他没有接的意思,书生也不急,便这般一直举着。垂眸看了眼,道:“哦,书名看似艳俗,实则确实艳俗。咳……宣离的意思是,风月词集,自当叫人通俗易懂。”
苏邪雪失了兴致,“滚。”
书生却在瞬息之间抓住了苏邪雪的手,这番利落的身手惹得苏邪雪微眯了眸。
但书生只是把书塞到了苏邪雪怀里,然后退后数十尺,才微微作揖道,“话已带到,小生段誉,告辞了。”
这个书生也委实独特,临走前还要报下自己名字。
“大约又是行止的朋友罢。”苏邪雪心想,哑然失笑。
温行止的朋友都挺个性迥异的。
城镇里灯火渐起,月上银丝。
温行止跑出了很远,一直到气喘吁吁,没有力气才停下来。
她的心很乱,一想到苏邪雪就狂跳不止。可是苏邪雪的态度,总是让她猜不透。
她总是想着,还差一点……苏邪雪或许会动摇。
想的太过入迷,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一堆黑影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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